17 傅歸元
沈離經到的時候崔遠道又在和聞人宴下棋,一方愁眉緊鎖一方目光沉靜。
顯然崔遠道又在不自量力了。
“兄長”,她颔首,又看向聞人宴。“見過丞相。”
“嗯”,他應了一聲,執棋的手沒有半分停頓,幾下就結束了棋局。
崔遠道長嘆一聲,抱拳道:“是在下技不如人了。”
“崔舍人過謙了。”
兩人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後就看向她,崔遠道先開口:“琬妍啊,你還想不想去書院呢?”
沈離經繃着笑臉:“能去書院是我的福氣,可現今我的身子實在是不好,我怕......”我就是不想去!
崔遠道揮揮手:“這不是什麽大事,剛才丞相說了,你要是願意可以帶婢女去貼身照料,另給你尋處院子。”
“大家同在書院學習,怎好為我壞了規矩,恐會讓大家心生不滿。”她面露為難,克制住語氣裏的咬牙切齒。
聞人宴:“若你不願,可不與他們一同聽學。”
沈離經剛想松了一口氣,對方緊接着說:“我親自教導。”
聞人宴是不是瘋了!!!
崔遠道和沈離經瞪大眼看向彼此,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感嘆和震驚。
這下就連崔遠道都開始說:“丞相公務繁忙,怎能為此事煩心,這事還是算了吧。”
“不忙,平日裏熏兒也是讓我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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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經:???
聞人熏自己爹娘健在丢給聞人宴教導算什麽事啊!讓他教還能把這丫頭教成這樣也不怕誤人子弟!她為什麽要和一個四歲的小姑娘一起聽學!
“聞人宴,你到底要做什麽?”她強忍着怒氣開口。
崔遠道急忙呵斥:“琬妍,不可無禮!”
聞人宴的眼睛終于和她對上,眼神清明犀利,似乎能透過這幅皮囊将她的血肉一寸寸摸清。
“書苑已讓人整理好,你想帶誰便帶去,想何時出府都随你意。”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沈離經若實在不明白就是傻子了。雖然不明白他的意圖,但聞人宴必定摸清了她的身份,若他有意對付崔遠道就不好了。
沈離經長呼一口氣選擇妥協,雖然待在書院行動不便,但聞人府比起這裏還是安全得多。
“謝丞相。”丢下這一句後她轉身就走。
總歸也被人出來了,也不用和他裝那些繁文缛節。
崔遠道算是看出來了,聞人宴和他下棋拖得慢一點是在等沈離經,一旦人來了就半分情面也不給殺他個片甲不留,為了她迅速結束棋局。
既然兩個人都心照不宣,那他也沒什麽好說的。
“那便謝過崔公子了,在下也該告辭了。”
“我送丞相一步。”
“不必”,他搖頭,沉吟片刻,道:“她身子不好,可想到法子了?”
崔遠道:“多謝丞相挂念,在下定會找人醫治好琬妍的頑疾。”
“若有需要,可來找我。”
自始至終聞人宴都沒和他聊過什麽公事,包括京中鬧得沸沸騰騰的李恒陳案,每一次都是為了沈離經而來。
崔遠道獨坐在棋盤邊上,捏着棋子喃喃道:“這不是喜歡是什麽?”可惜傻丫頭不承認。
第二日沈離經就帶着紅黎和桑采一起去聞人府,事已至此也不怕什麽閑言碎語了,這可是聞人宴自己要的。
一路上馬車晃晃蕩蕩讓人心煩,紅黎挑開簾子說:“小姐,有個糕點鋪子,可要買些回來?”
一直閉着眼愁眉緊鎖的沈離經眉頭終于舒緩了一些,聽到這話直接自己鑽出去,說道:“索性只剩一條街,我們自己走過去,馬車裏悶得人心煩。”
三人走進糕點鋪子,幾個人都打算包些自己喜歡的。沈離經看了一會兒指着梨膏糖問:“這個甜不甜?”
店鋪老板趕忙說:“甜是甜,不過小姑娘買得不多,棗糕桂花糕賣得好,小姐如果是真的嗜甜可以嘗嘗。”
沈離經拈起一小塊放進嘴裏含住,薄荷的涼氣和蜜梨的氣味混合,甜到發膩。“就這個,包個十兩。”
桑采看她買了梨糖膏,小聲問紅黎:“小姐嗜甜?”
紅黎搖頭:“小姐喜歡吃辣,不過常年喝藥戒油戒辛也不怎麽碰了,大概是藥太苦了吧。”
“哦,那我再買點果脯備着。”
三人結了賬要出門,正逢一紫衣男子帶着兩個小厮進去,其中一個小厮撞了紅黎一下,她手中的糕點落在地上。沈離經看向那個打頭的紫衣男子。
雖然早知道會有相遇的那天,卻不曾想這麽快,見到他的一瞬間,沈離經的心裏還是猶如閃電在天空猛然出現,将陰雨密布的天地一瞬照亮,留下一道驚雷轟隆作響。
傅歸元看這個陌生的姑娘呆呆盯着他的臉看,立刻就笑盈盈的指着自己。“姑娘可是看上在下的臉了,我也覺得甚是好看。”
他的随從趕忙拉扯他的袖子說:“公子!這還是街上呢!”
幾個正在買糕點的婆娘聽見他的話也掩面偷笑,不知又是哪家的纨绔,當街調戲小娘子呢。人長得确實是面如冠玉,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把小娘子都迷住了,直勾勾看着他。
沈離經趕忙低下頭,裝作無事要離開。傅歸元伸出手攔住她:“姑娘別急着走啊,我這奴才不長眼把你的東西撞掉了,我也該陪個不是。你再去店裏挑些,買多少都行。”
店主笑開了眼,立馬迎客:“是啊是啊,這位公子生的俊俏,心地也好,小姐再買一些。”
真是什麽話都敢說,這就看出傅歸元心地好了?
沈離經暗中腹诽,過了多少年他也改不了調戲小姑娘的習慣。“多謝公子,不必了。”
她搖了搖頭,牽着紅黎離開。
傅歸元看人走了,有些奇怪地問随從:“怎麽不管用了?爺今天不好看嗎?”
随從:“......”
“好看好看,都是那女子不識擡舉。”
傅歸元點點頭:“我就喜歡不識擡舉的,這一看我的臉就被迷得暈暈乎乎,那不用說這種女子見了聞人宴也是要移情別戀的……不過這美人我看着怎麽有點眼熟呢?”
他想了想又說:“大抵美人都有幾分相似吧……”
随從:“公子說的是,公子說的都對,公子深謀遠慮。”
傅歸元冷冷的撇了随從一眼,搖搖扇子,說:“這麽久沒回來,去看看聞人宴那家夥,等過幾日......再去看看她。”
兩個随從都知道傅歸元口中的“她”是誰,靜默着沒答話。
沈離經一路上思緒萬千,桑采還在小聲說:“那個公子是誰啊,奴婢見他器宇不凡,卻不曾聽人提起這麽個人物。”
紅黎一語道破:“你是見他長得俊吧。”
桑采慌亂的辯解:“才......才不是!我我,我只是好奇他是誰。”
沉默許久的沈離經這才說到:“你是內侍一向不出府,京中多少公子你沒見過也不奇怪,不過長得英俊的你鐵定是沒見過也聽說過,對吧。”
桑采羞紅了臉,不肯再說話了。
紅黎意識到沈離經從剛才起神情就有幾分不對,小聲問:“小姐可知那是誰?”
沈離經答道:“前幾日兄長說淩王要回京。”
“是他?”紅黎很快反應過來,随即有些擔心,既然聞人宴都能認出沈離經來,那傅歸元會不會也能識破。
幾人在街上磨蹭了半天,等到了聞人府的時候桑采抱着一堆糕點,紅黎抱着兩個錦盒,上面雕着花顏閣的标志,沈離經手上還提着一只紙鳶。
這是她在一個攤販上買到的,看到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聞人熏那個醜得可憐,卻被當做寶貝似的紙鳶,她沒想多就随手買了回來。
聞人府的門口有個侍女一早就在等候,沈離經也見過她,是聞人宴身邊的人,那幾日裏給她送藥的。
“崔小姐,二公子吩咐奴婢來為您引路。”
沈離經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她自己還能不識路不成?
“多謝。”
侍女果真如聞人宴所說把她帶到了別的院子,和其他小姐分開來住。
這院子布置得精致典雅,比原先的屋子好上許多,院中也零落的種了兩棵紅梅,還有一座小涼亭。
按理說她應該是沒什麽不滿的,但見到了這個院子她還是忍不住的青筋直跳。
聞人宴把她的院子,安排到了自己的靜安居旁!
侍女看到沈離經的表情早知道她會如此,似笑非笑的說:“二公子還交代過,小姐若是有什麽不滿或是疑問都可以去找他。”
桑采睜大了眼,捂着嘴巴看向不遠處聞人宴的靜安居,小聲道:“丞相住在附近?”
紅黎也是掩不住的驚訝,滿目疑惑的打量這個院子。
沈離經:“......”我就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第二日聽學,紅黎一早就叫醒了沈離經,洗漱完了又匆匆用了早膳,等差不多了才見她才不慌不忙的出了院子。
沈離經出去後,紅黎準備去折兩只紅梅放到花瓶裏,擡頭的時候無意間瞥見遠處閣樓上的白衣一閃而過。她眨了眨眼,似乎想通了點什麽。
為止書院的學生至今還在讨論沈離經和聞人宴的關系,男子們都認定聞人宴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動了凡心,平日裝得假正經背地裏勾搭書院病美人。
而女子那邊,大多是覺得沈離經利用一副柔弱凄苦的形象欺騙了聞人宴,紛紛在背後挖苦譏諷。
是以當沈離經回到書院的時候,剛才還七嘴八舌的學堂一下子鴉雀無聲,一道道不友好的視線對準她,其中幾道還帶着怨怼和嫉恨,仿佛想給她來兩刀。
司徒萋有些好笑的看着前幾日一口一個姐姐稱呼沈離經的徐瑩然,就連她也在背後說了不少風言風語。
沈離經還是坐在第一排的位子,雖然背後寂靜無聲,但是她很清楚,那些個貴女多是在心裏抒發各種不滿和疑惑。
如她所想,後面的小姐雖不出聲,眼神卻一直進行各種交流。
到了後面也不怕被聽見了,教練的有了議論聲。
“她怎麽又來了?”
“肯定有什麽手段,書院哪是這麽容易進的!”
“我就知道這個草包不會輕易放手!”
“丞相看不上她!”
“......”
司徒萋看到身旁的徐瑩然眼皮都要抽筋了,她冷笑一聲扭過頭。
今日的早課是聞人钰來教導。
聞人钰比在座的小姐們都大不了多少,卻早就過了及笄之年。現今遲遲未婚配,惹得京城一衆男兒還在為她騷動不已。
多年前,更是有個纨绔曾經一砸千金,要讓聞人钰當面給他彈個曲子。
換了別家聽到這種輕薄狂妄的話必定是要發怒的,就拿沈家來說,不等沈離經開口,她爹和兄長就會拆了那纨绔家的大門。
偏偏聞人氏一族都注重涵養舉止,只寫了封文绉绉的詩文暗諷對方幾句。那纨绔懂什麽啊,根本看不明白詩的意思,繼續言語不敬。最後還是聞人宴帶着景祁去洽談,景祁把纨绔打得半死,聞人宴就在一旁裝模作樣的勸架。
回去後讓為止書院把那纨绔一族從中除名,永不收入他們的子弟。
聞人钰足不出戶卻美名在外,還有無數為了她搶着進為止書院的男人。
可她拖到年方二十還不結親,免不得被人提起來要說幾句眼高于頂。
進門後,聞人钰輕輕掃了眼堂中的學生,眼神不知道是無意識還是刻意為之,在沈離經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今日我們不講學,一同去西院賞春,要始終記住自己的儀容是否得體,不能四處閑逛玩樂。回來後以所見為題,于明日交上各自的課業。”
此話一出,堂中的小姐們都開始騷動了。
今天男院可是有比武和騎射在西苑,賞春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她們能“偶遇”少年郎!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更新,謝謝小天使emm的地雷,比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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