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山河
天氣漸漸熱起來,沈離經剛喝了藥,坐在蓮花池邊的涼亭喂魚,韓麒和寧素坐在一旁下棋。
自從表明了身份,韓麒和沈離經就暗中合作了,玄機樓的眼線無數,江湖勢力也大,對之後的事大有助力。只是韓麒還有一個對龍椅虎視眈眈的友人,一直不曾說過是誰,沈離經也沒有特地過問。
哪管他是誰,想要一起造反那就是友。
韓麒和寧素下棋,寧素已經連輸了十局,臉黑了大半,對方卻以此為興致,看她今日到底能不能贏一次。
沈離經看得焦急,忍不住想提點她兩句,韓麒卻突然說:“太子倒了,這次是難翻身,但我們這裏尚不得知他打的是個什麽主意,若想置之死地而後生,拼個魚死網破,那也不是沒可能。只是現在還沒有必要,他要是想回到東宮,并非難事。”
韓麒落下一子,再次堵得寧素無路可走。“我們要逼他動手,還是按原來的計劃,你嫁給蔣子夜,與他聯手,崔遠道取代李太師,成為他臂膀的日子便不遠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寧素聽了這話,直接抓了一把棋子扔向韓麒,罵道:“滾你娘的蛋!”
韓麒袖子一揮,把棋子皆數擋下,嘆息道:“粗俗,實在是粗俗,哪裏像個尚書府的夫人,不醉樓門前的攤販都不及你兇悍。”
寧素撲過去要打他,紅黎突然來報:“小姐,大人回府了。”說罷還特意看着沈離經。“四皇子和丞相也來了。”
韓麒咳了兩聲,對沈離經說:“我只随便說說,莫要讓丞相知道,是我煽動你和四皇子結親。”
這件事即便他不說,沈離經自己也是想了許久,就是因為局勢多變而她又搖擺不定,這段時日她見聞人宴的時候都有些心虛。
只是這個時候他不好好回到府中,跟着崔遠道回來是要做什麽?
“我先走一步,有消息了再來找你。”說罷後又慘不忍睹的看了棋盤一眼。“好好教你師姐下棋。”
“快滾!”寧素兇巴巴地說。
沈離經回到自己院子裏,大石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正在用手扯那些夾竹桃的葉子。
傅歸元聽到她的聲音,撒氣一樣把夾竹桃的花枝朝她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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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了偏身子躲過去,邊走邊說:“誰惹了你生氣,來我這禍害花草,這夾竹桃有毒,你竟不知?”
剛才還是一臉煩悶的人,頓時驚恐的跳了起來。“你怎麽不早說?我手上都是!”
沈離經從懷裏掏出素帕遞過去給他擦手,傅歸元一看到這布料,和聞人宴的衣物出自同一種,都是極為名貴稀有的,皇室都沒幾人會舍得裁了做帕子,因此十分容易辨認。“你們二人表白心意了,準備如何?”
她手上一頓,語氣冰冷:“你真當我是說說而已的嗎?”
傅歸元臉色也嚴肅起來,握住她的手腕:“不然呢?你想讓我把那些話當真?清楚你活不成了,看着你再死一次?”
“還有你這這張臉?你難道準備下輩子頂着別人的臉活下去?”他手上沒注意,稍微使了些力,就攥得她手腕發紅疼得悶哼一聲。
傅歸元目光觸到她腕上的疤痕,就像是被刺到了一般,猛得縮回去,神情上有幾分歉意。她搖搖頭,拉過傅歸元的手。
“北昌要變天了。”他看着矮自己一頭的女子,說出這句話,像是嘆息,有像是自言自語。
沈離經搖搖頭,頭頂一片豔陽,院子裏得花草正生長得旺盛。“早就變天了。”
除去沈氏是一件大事,勢必要影響到整個北昌,而皇帝假裝重病将這事交于太子去辦,雷厲風行的屠了一個沈府,又及時吞并沈府所有産業,将沈氏在整個北昌的勢力全部控制下來,最後一點點根除。這所有事做起來定是費了大功夫,在心中籌劃多年。
狡兔死,走狗烹。
等不需要他們沈氏的時候,就只記得他們權力滔天,對皇室的穩固是個絕大的威脅,可過去一個沈府,為北昌貢獻了多少。
淩王是異性王,受到的打壓也不小,至今死因不清,傅歸元承襲了他爹的封號,割據一方多久,外人都傳他沉迷聲色在靖州胡作非為。
但靖州百姓安定,生活富足,不見怨聲載道,皇帝不可能真的相信他就是個一事無成的纨绔。
“你會活下去,會長命百歲。”
沈離經搖頭:“我愧對沈氏祖先,他們想要海清河晏,想要天下太平。”而她要毀了這些,會害北昌朝政不穩,禍亂四起,甚至是外敵入侵。
可蔣家不仁,她亦要無情。
“我會為你重整舊山河,守一個天下太平。”
聞人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像是茫茫黑夜裏,突然出現的一抹光亮。
沈離經轉過身,看到他一襲白衣,站在凋落的海棠花樹下。幽暗的眼底有不明的情緒翻湧,像是冷寂黑夜裏蟄伏的野獸。
聞人氏是書香世家,在重重規矩的束縛下,基本上所有孩子都比旁人更早開智。家國天下是所有子孫都要學到的,忠君愛國也是家規之一。他們學着如何救世,如何避世,又要學如何出世。
聞人宴從未對家規有半分質疑,也不曾動過去違背那些條條框框的念頭。
如果可以,他或許會在向他的二叔叔一樣,成為一個名儒。又或者是像他的小叔,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他的父親去世後母親也跟着走了,在他心中沒什麽印象。但依稀記得,在他小的時候,父親會手中執卷,教他萬事随心随性,做一個正直而又不古板的人,萬事都沒有個定規,還是要自己說了算。
再後來他父親去世了,聞人宴還是繼續背枯燥的古籍,日複一日規矩的生活作息。可偶爾也會想起他父親說的話,似乎他兄長和父親更像,對長輩的吩咐也常常陽奉陰違,還偷偷在院子裏埋了酒。
随心随性到底是什麽樣的,他也不太清楚。也或者他的心性就是這樣,沒什麽令他歡喜,也沒什麽能讓他恨之入骨。
他向來孤僻,深居簡出,只聽聞沈府的人要少接觸,他從下人的口中,聽到了那個沈二小姐的名字。
似乎是一個很不守規矩,很放肆的人。
以言取人,失之宰予。當時他只是微皺了下眉,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真正遇到她,是在青崖山,第一面就令人印象深刻,也才知道是所言非虛。
他以為所有女子都該像聞人霜那般,端正清冷,氣度如蘭。或者像聞人钰一般,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閨秀。
沈離經就像是聞人钰的相反面,熱烈放縱,猶如一團奪目的火焰,什麽端莊儀态,在她那裏通通沒有。
她是不是就是父親所說的那種,萬事随心随性的人。
天生就有一身反骨,将條條框框踩碎給他看。
她不守規矩,反叛乖張,絲毫不懼世人眼光,可對世事又有着一股子熱忱,仗義執言,快意恩仇。
沈離經和聞人宴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就和她的名字一樣,離經叛道,遺世越俗。
也讓他懂得了愛恨,甚至主宰了他的悲歡。
太子這根高枝一倒,攀附他的鳥雀紛紛飛散。徐禦史是尤其的遭殃,他做事小心謹慎,女兒做了太子妃,徐家就和太子緊密的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太子被廢後,徐禦史連降兩級,和崔遠道一同成為六部之一,但在實權上卻遠不及他。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之間差的可不止一點點。
皇後為太子求情也被禁足,連無法無天的嘉寧長公主都沉寂了許久。
入夏時日,天氣越發悶熱,蟲鳴聲惹的人心煩躁不已。
太子剛被廢,仍在禁足等刑部調查中,四皇子蔣子夜卻大婚在即。整個京城都因為皇室中的紛争陷入一種陰沉中。書院裏也難以避免,往日放肆的歡笑都難尋了起來,那股彌漫的低氣壓也籠罩了這裏。
徐子恪性子張揚,狐朋狗友結交了一堆,可等他的禦史嫡子的身份不再了,過去上趕着依附巴結他的人,眼裏開始流露出不屑和幸災樂禍。
徐瑩然更是如此,她年紀小,嘴上不把門,得罪的人要更多,雖然徐家現在還不能說是沒落了,也确實是短暫的失勢,再起來也難如登天,很可能随着蔣風遲就這麽廢了。
蔣子夜去白鷺院的次數未曾減少,對沈離經的态度仍是模棱兩口。沒有再提過娶她的事,卻也沒有說要放棄。
只是偶爾投向她的眼神,越發深刻,裹着一團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十個人的刑罰還未能做完,藏書閣打掃到第四層了。與徐子恪交好的人也不再湊上前,除了王業和蔣清渠待他如往常一般,其他人都有意無意避着他。
沈離經的罰抄已經提前交了上去,去打掃也只是做個樣子。聞人徵讓自己的小兒子看着他們,即便如此,那少年也知道該對沈離經恭敬幾分,無意中就将她當成自己的嫂嫂來看了。
過不了多久,就是四皇子蔣子夜大婚了,不少人都猜測皇上會在這一日冊封他為太子。
就連鎮守邊關多年的韓家,韓氏兄妹倆也要回來了。
韓麒早早就有了消息,提前約了沈離經去了不醉樓。等韓氏兄妹歸京那一日,他們二人就坐在窗邊看着。
街上圍滿了人,城門大開,韓香萦和韓錦書坐騎在馬上,都穿着幹練簡潔的圓領袍,腰間系着獸紋革帶,英姿飒爽威風凜凜。
百姓一片歡慶喝彩聲,恭迎他們歸來。
沈離經和韓麒面色冷漠,沉默的看着那一隊緩緩經過的兵馬。
只是她沒想到,韓麒絲毫不為此動容,沒有驚喜,也沒有悵然。
韓将軍一家都在守衛北昌疆土,而他那個早該在多年前死去的長子,卻在暗中攪弄風雲,連同亂臣賊子禍亂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阿恬的桃花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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