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變故
庭院中人影稀疏,都去看四皇子和李雲宜拜堂了。涼亭的位置稍顯隐蔽,涼風驟起,吹起柳枝飄搖,影子映在地上莫名有幾分鬼魅。
“蔣子夜近日,待你可有何不同?”
“他一直如此,即便是真的有什麽不同,我也不能察覺。”蔣子夜這小子心機深沉,又是個極會隐藏的,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到底有幾份真情,又含了多少假意,沈離經通通看不出來。
聞人宴眉頭微皺,手指無意識的摩挲過袖上暗紋。“不太對勁,對他能避則避,多加防範。”
夜色漸漸深了,皇子府挂滿了燈籠,入目皆是一片紅色。人聲嘈雜,慶賀的人絡繹不絕。蔣子夜在席上敬酒,李雲宜已經被送入洞房候着她的新郎。似乎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婚宴很順利,也沒出現什麽岔子。
沈離經和寧素坐在女眷的隔間,聞人熏抱着景祁送的兔子在玩。
蔣嘉寧衣着華貴,走動的時候身旁都有一陣香風,環佩玉石相互擊撞發出悅耳的聲響。不少女子都忍不住被她吸引去目光,小心翼翼打量這位無法無天,卻得皇上盛寵的長公主。
她在經過沈離經的時候停了下來,像是在看蹲在地上玩兔子的聞人熏。
四公主連忙拉着聞人熏起來,讓她一同行禮。“熏兒,快見過長公主。”
蔣嘉寧的眼尾勾了胭脂,顯得豔麗妖嬈,少了幾分端莊。“熏兒,我是你姨母,還記得我嗎。”
“姨母。”聞人熏在她面前格外乖巧,奶聲奶氣地喚道。懷中将兔子抱得更緊了。
沈離經在一旁暗自腹诽,歲壓低了頭,餘光卻仍是忍不住打量蔣嘉寧。
據說這位很不老實,雖然是盛寵了多年,名聲卻一日不如一日,越發放縱。身邊的侍衛個個貌美,就差明着在公主府豢養面首了。她的那位驸馬爺曾退了沈家一個姑娘的親,攀上長公主的高枝。可惜兩個人婚後恩愛也未能長久,娶了這等尊貴的女人除了當祖宗供着也沒別的法子,即便是被氣得卧榻也只能認命。
蔣嘉寧低下腰,摸了把聞人熏的臉蛋,說道:“四妹妹,你這日子可還滋潤,養了這麽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夫君也是個上乘的,我看着都有些妒忌了,可惜啊,你定是不願跟我換換的。”
聽了這話,四公主蔣嘉莳的臉都煞白一片,手指用力攥緊了,僵着一個笑臉道:“姐姐說笑了。”
聞人熏有些害怕的抓住了沈離經的腰帶,往她那邊靠。蔣嘉寧冷冷地看她一眼。昏黃燭火下,鮮紅的唇脂讓蔣嘉寧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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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掐住聞人熏的臉蛋,眯着眼問:“熏兒願不願意去姨母那玩幾天呀?姨母最喜歡小孩子了。”
坐在隔壁的蔣嘉悅一直冷豔看着,聽到這句簡直要忍不住嗤笑出聲。蔣嘉寧幾月前因為府中一仆婦的乳兒吵鬧,竟一氣之下将那不足三歲的小兒掼死在地上,聽者都為之膽寒。
心狠手辣,毫無人性。竟也敢說喜歡小孩子,小孩見了她不跑都是傻的。
聞人熏抱着的小兔被壓得緊了,蹬着腿往外爬,腳丫子踢在蔣嘉悅的袖上,惹得她眉毛一皺将人松開了。聞人熏兩只眼睛水靈靈的,因受了驚而睜大,往她母親那邊躲,手上又不肯松了沈離經的腰帶。
蔣嘉寧站起來,目光落在沈離經身上。
“不過如此。”她譏诮道,話裏的鄙夷毫不掩飾,直直地朝着沈離經刺去。
還以為能勾得蔣子夜和聞人宴失了魂的是什麽美人,姿色并不絕世,甚至還有些寡淡,尤其是眼睛,有種令人厭惡的熟悉感。
沈離經并不在意,說的是崔琬妍,關她什麽事。非但不在意,還低斂了眉眼,恭敬道:“公主說的是。”
“那熏兒,你陪姨母玩幾天,好不好呀?”蔣嘉寧站起身,笑盈盈的臉上滲出冷意來。
聞人熏怯怯的看着她娘,也不敢說不好。
“熏兒離了她爹睡不着的,平日裏總哭鬧,惹得姐姐心煩如何是好。”蔣嘉莳見蔣嘉寧不依不饒的态度,語氣逐漸冷硬起來,将聞人熏一把抱到懷裏。
誰知道蔣嘉寧非但不怒,說出來的話更叫人瞠目結舌:“那就讓她爹爹一起來陪着吧,我是不介意的,不知道四妹妹介不介意呢?”
這幾年來蔣嘉寧真是越發放蕩,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明目張膽讓自己的妹夫去伺候。蔣嘉莳氣得兩手攥緊,指節都用力到發白。這種話無疑是對她的羞辱,也是對聞人複的羞辱。
沈離經伸手接過聞人熏,對蔣嘉莳說道:“夫人,熏兒困了,我先帶她回府。”
蔣嘉莳愣了一下,松了手讓沈離經接住。她也不向蔣嘉寧行禮,迅速走了出去。
罕見的是蔣嘉寧并不攔,也不發怒,只是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聲。俯身輕聲對蔣嘉莳說:“我想要的,就必須是我的。”
沈離經從小門出去,想到府門找紅黎,為了不被蔣嘉寧的人阻攔,準備從庭院的走廊傳過去。聞人熏知道她身體不好,主動要下來,自己抱着兔子亦步亦趨的跟着。“小嬸嬸,姨母為什麽要這麽說呀?”
“她是個瘋女人,不用理,看到就躲着點。”她一本正經的說着,手伸過去揉了揉聞人熏的腦袋。
黑暗中突然有一聲輕笑,長廊上攀了藤蔓,枝葉繁茂繞在柱子上,遮住了暗處的身影。
五月中正是月圓,黑夜裏照得地上明晃晃一層白,像是鋪了層白霜。月光迷蒙,在沈離經身上籠了一朦胧層光暈,看着不太真切,好像只是一個幻境。
蔣子夜的喜服在陰暗中更像是濃稠的黑,直到走到她面前才發現是那确實是紅。
他頭上還束着喜冠,幾縷額發垂落下來。月色下的眼瞳燦若星辰,站在沈離經對面笑盈盈的。等風吹過還能聞到一絲酒氣。
“四皇子為何在這裏?”
“酒喝多了,不太清醒,過來吹吹風。”
沈離經将聞人熏推到身後,拍了拍她的腦袋。
“大喜之日,何必要那麽清醒?”
他的手上攥了什麽東西,擋起來沒有讓沈離經看到。說話口齒清晰,也不像是有醉意的人。“我必須時時刻刻清醒。”
蔣風遲帶兵屠了沈府,是皇上的命令。蔣子夜并不曾參與,可他姓蔣,又一心奪嫡,那沈離經也只能清醒,摒棄過去的多年情誼。
那一天來了,她下得了手嗎。
蔣子夜也曾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銀錢給她買簪釵,為了給她買糕點犯禁,替她受傷背黑鍋,收過她親手做的荷包劍穗。
那他,知道沈府無一人生還的時候有沒有為她流淚過,有沒有在夜裏感到一絲歉疚。
“那琬妍就在此恭祝您與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我還有事,就先回府了。”沈離經對他盈了身準備離去。
蔣子夜走近她身邊,兩人距離拉得極盡,沈離經往後退了一步被他攥住手臂。少年稚嫩已經退去,長成了劍眉星目棱角深刻的模樣。好像只在一瞬間,那個藍衣的怯懦的少年今日就喜服加身了。
“我現在不想那麽清醒。”
他捏着沈離經的下巴壓下來的時候,另一只手還把聞人熏的腦袋按到了她懷裏,不讓聞人熏看。
沈離經的眼睛驀然睜大,簡直被他氣瘋了。不等她自己伸手推阻,蔣子夜就自行往後一步,拉開了二人的距離。雖然只是個淺嘗辄止的吻,也足以讓她火冒三丈,憋了一腔髒話想要罵出來。腦袋轟隆一下,滿腦子叫嚣着要去扇他幾個耳光。
聞人熏從她的裙子裏別開臉,仰視着氣鼓鼓的沈離經,又看向神色自然,嘴角還噙着抹笑意的蔣子夜。她揉了揉不乖巧的兔子,問道:“小嬸嬸,怎麽了呀?為什麽不讓熏兒看?”
聽到這句“小嬸嬸”後,蔣子夜的臉色冷下來,語氣柔和對她說:“聞人熏,她不是你的小嬸嬸。”
“為什麽?”
“聽話,如果你再這麽叫崔姑娘嬸嬸,會給她添麻煩的。”蔣子夜也不說清楚是什麽麻煩,目光直直地看着沈離經,也能看透她眼裏的怒意。“怎麽,你不是願意嫁我嗎,說出來的話可是不能反悔的。”
她現在敢篤定,李太師這老不死的,絕對是和蔣子夜互相勾結商量好了。
聞人熏眨着大眼睛望她,想等她說些什麽。
“四皇子還請慎言。”沈離經深呼一口氣。“熏兒,我們走。”
這個酒鬼,新婚當夜還輕薄別的女子,李雲宜可正在房中坐着呢。這個臭不要臉的。
蔣子夜沒有再攔她,直到看她背影消失才轉過身,眸色深沉的看了手中的荷包一眼,又塞回了袖中。
四皇子府外有許多馬車正在等候,紅黎見到她就迎了上來。她看見雪團子一樣的聞人熏懷裏還抱了個雪團,失笑道:“小姐回聞人府?”
“回吧。”剛才被蔣子夜突然來了那麽一下,腦子裏現在全是剛才的場景,說話時都有些郁郁的。
“小姐怎麽了?”
“回去再說,先上馬車吧。”
聞人钰正巧也要回府,看到了沈離經後微微颔首,算是打過招呼了。又扭頭看向聞人熏:“熏兒要去哪?”
聞人熏探出小腦袋,說道:“姑姑,我和崔姐姐在一起。”她這次倒是學乖了,沒有在外人前稱呼沈離經小嬸嬸,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蔣子夜連哄帶吓的成果。
聞人钰眼中多了幾分冷意,還是應道:“随你。”說完後她也上了馬車。
兩駕馬車一前一後,夜色中車輪碾過石磚的聲響清晰得讓人心沉。
聞人宴聽到随從來報沈離經離開了,便吩咐了暗衛護着她。
變故突生時,京城正因為皇子大婚而處于一片歡慶中。淩空而來的利刃打破安寧笑語,如一道華貴布帛被驟然撕開,帛裂聲過後,露出了被掩藏的醜惡和狼子野心。
晉南王起兵造反,兵馬裏應外合,包圍了皇城和四皇子府,與此同時京城外還蟄伏大批反賊。
沈離經正好好坐在馬車裏和聞人熏逗兔子,突然兵刃相接的聲音響起,聞人钰馬車裏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叫喊。紅黎立刻從軟榻下抽出兩把長劍,一把丢給了沈離經。“先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一支箭射進來被紅黎打開,猛得釘在車壁上。黑衣的暗衛立刻掀開簾子查看沈離經可有受傷,然後說:“前方有叛軍堵截,姑娘不能回府了,我們會護姑娘周全,請姑娘也看好熏兒小姐。”
“那是自然。”
剛才的一箭力道極大,直接穿透了馬夫的喉嚨。
聞人宴的暗衛若是只護着一個沈離經是沒問題的,但今日卻多了聞人钰和她的婢女,他們總不能見着聞人府的大小姐去死。而且看這些叛軍的架勢,似乎是沖着沈離經來的。
暗衛将馬車掉頭,沖着其它地方躲避。沈離經沒空去管聞人钰的死活,對紅黎吩咐道:“到時候若是這些暗衛都撐不住了,你帶着聞人熏走,他們看樣子不是要我性命。”
“嬸嬸......”聞人熏埋頭躲在她懷裏,害怕的哼唧了幾聲。
“真是見了鬼,造反就造反,來追我做什麽。”都是要造反的人,怎麽還互相為難呢。
馬車飛馳,身後的追逐聲也不曾停歇。有人追上來,和幾個暗衛厮殺起來。
聞人钰的馬車在後面,護着她的暗衛被亂箭射中身亡。來人并沒有要留她性命的意思,又去了一個暗衛護着她,但随即兩人的馬都被射中,一時間發狂起來。暗衛只好拎着兩人下了馬,聞人钰吓得花容失色,臉上還濺了死屍的血。
沈離經抱着聞人熏也下了馬車,聞人钰被連拖帶拽的朝她這裏跑過來,毫無端莊可言。
“前方街道都有人,我們先躲起來。”剩下的幾個暗衛在給他們擋住追兵,沈離經只好帶着聞人钰繞路往林地跑。
“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殺我們?”碧草扶着驚慌失措的聞人钰,喘着粗氣問沈離經。
“晉南王的兵馬,為什麽找我們,我不清楚。”沈離經手上抱着一把劍,冷眼看着聞人钰和她的婢女:“你們老實跟着,如果不聽話,我絕不會手軟。”
“你敢!”碧草瞪大眼呵斥她,被聞人钰拉住。
她抱歉一笑,說:“一切聽崔姑娘的。”眼中寒意更加淩冽,有憎惡和嫉妒不斷抽根生芽,絲絲縷縷纏在一起,凝結出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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