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刺客
河燈在湖上漂浮,形成了一片暗夜中移動的光點。
淩雲胡的游船在今夜格外多,都挂着許多燈籠。
傅歸元死纏爛打和韓香萦上了同一艘船,喋喋不休地說些趣事,一開始韓香萦還覺得他煩,久了卻也認真起來,聽他說過往的事。
偶爾,也會聽到他提起逝去的沈二公子。
韓香萦眼神的變化,他都一一捕捉到了。
“你和崔姑娘,關系很好?”韓香萦想到韓錦書喜歡的崔姑娘,似乎和傅歸元關系也不一般。
“沒有沒有,我和她關系一點也不好,你可別誤會。”傅歸元搖了搖扇子,笑意不改。“我那是看她病得可憐,說過幾句話而已。”
沈離經見到船頭坐着的傅歸元,便叫人把穿劃得近些,剛一湊近,就聽到這種話。
氣得扯了幾個葡萄扔過去,傅歸元還以為是什麽東西飛過來,用扇子打飛了。看向砸他的人後,心虛地說:“咳,是崔姑娘啊,好久不見。”
聞人宴笑了一聲,想看他繼續說點什麽。
“崔琬妍!”司徒萋遠遠的看到游船上的白色身影,就猜想沈離經一定也在。
沈離經轉身看過去,正好看到了司徒蕊躲閃的身影。
司徒府包了一個很大的游船,司徒蕊自然也在裏面,沈離經對此并不意外。
司徒蕊敢害她,肯定是蔣子夜給了什麽承諾,例如讓她做皇後這種聽上去就是在放屁的鬼話。
就算他除去李太師,再狠心弄死了李雲宜,也輪不到她司徒蕊。
“司徒姑娘,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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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萋身後跟着一個蔣清渠,他一探頭就被徐子恪給盯住了,沒好氣地說:“蔣清渠!你這個沒義氣的!可讓我們好找。”
說完後看着司徒府那一船的人,又有些解氣,本以為蔣青和司徒萋是去哪花前月下了,結果就這麽一堆人看着,哪有心思再想這些。
反倒是蔣清渠在司徒府的游船上待得渾身不自在,對司徒萋說道:“萋萋,要不我們去他們那兒?”
司徒萋聽後,一躍而起,輕飄飄落在沈離經面前。
幾人看好戲地盯着蔣清渠,看他準備怎麽過來。
司徒萋從小習武,蔣清渠就不一樣了,連翻牆這種事都能難倒他。
幾人正笑着看熱鬧,船底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聞人宴預料不對,抱着沈離經的同時還拎起了正在吃東西的聞人熏,直接躍到了司徒府的船上。
“都過來。”
徐子恪和王業連忙趕了過來,游船突然炸開,火光沖天而起,将水面映得通紅。
巨大的爆裂吓得人尖叫出聲。
聞人熏更是直接噎住了,猛捶胸口咳嗽。
飛出來的木屑炸到了司徒府的船上,而傅歸元和韓香萦那邊,兩人躲閃不及,直接落了水。
韓香萦看上去還不會水,全靠傅歸元拖着游過來。
兩人濕淋淋爬上岸,立刻就有人遞了衣裳過來給她披上。
傅歸元先是詢問了她,最後咬牙切齒罵了兩句。“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竟然挑在今天鬧事,讓我查到,非要扒了他的皮!”
“是從水底做的手腳,小心些,可能還有其他人。”聞人宴想的沒錯,等他說完後,除了火花發出的細小炸裂聲,平靜的水面也隐約有了聲響。
若不是剛才的爆/炸,沒幾人會注意到這些動靜,悄無聲息如同水中的精怪,會在人毫無準備之時出手奪走性命。
聞人宴将沈離經往後護着,突然一聲長鳴,煙花沖到天上炸開。就如同一個信號一樣,附近的游船開始向他們這裏聚攏,水底竄出一個個黑衣的身影。
王業臉色一變,将佩劍抽出來:“怎麽回事!他們是誰!”
有人見尖叫着往後退,也有女眷害怕到哭喊了起來。
“你先進去,這裏有我。”聞人宴将沈離經往船艙裏推,司徒府的人也在這時擠了進去。
司徒萋也進去取下了一把弓,朝着想爬上船的刺客射過去,眼看着蔣清渠還留在這裏,催促道:“你別添亂,快進去。”
煙花在天上炸開,将水面照亮。
蔣清渠手中持劍,殺死了一個躍上船的刺客,将他一腳踢了下去。
司徒萋愣住,看到他濺了不少血到衣服上,沉默着不說話,還以為是被吓到了,将他拉到自己身邊:“算了,你過來吧,小心些。”
“好。”蔣清渠還是笑盈盈的,臉頰上有一滴紅,看着突兀奇怪。
船廂裏沈離經實在是不放心,一直擔心這些刺客是沖這聞人宴來的,但她出去了,無非是讓他分心,還不如趁現在,做點什麽事。
想了想,她看向離她遠遠的司徒蕊。
“司徒蕊。”
一開口她的身子就顫動了一下,低着頭不敢和沈離經對視。
剩餘的人知道司徒蕊在書院聽學,以為和沈離經是舊識,最近她回了府兩人有話要說,便沒有多想。
沈離經正要起身去和她算賬,被聞人熏抱住了腿。“小叔叔說讓你哪也不能去。”
外面煙花還在炸響,忽明忽暗的光在船廂中也能看到。
“我哪也不去。”罷了,司徒蕊可以過一會兒再質問,也名正言順些,當着這麽多人面欺負司徒家的庶女,傳到了司徒将軍的耳朵裏對聞人宴也不好。
一支點燃的箭射破了門窗上薄薄的一層紙,直接射中了慌亂得來回走的一位夫人,她哐當倒下,身上的衣物也開始燃燒。
冷寂的船廂突然炸開了,尖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個都往角落裏擠。
沈離經将聞人熏抱到邊上去,門被推開,聞人宴皺着眉掃視一圈,看到她無礙後又出去了。
聞人熏吓到把頭埋到她懷裏,不敢去看地上燃燒的屍體。
又一支箭射進來,點燃了挂着的簾帳,木質的船開始燃燒,火越燒越旺,裏面的人被濃煙嗆得咳嗽。
沈離經被吵的頭疼,又有些擔心會被熏死,抱着聞人熏出去看情況。
船板上都是血和死屍,幾人身上也是多多少少都帶了傷。
白衣染了血,被劃破了衣袖,卻半點不損他的風姿。
聞人熏叫了一聲,聞人宴回過頭來。“先過來吧。”
他就知道沈離經肯定會出來的。
沈離經問他“還好嗎?”她指的是聞人宴肩上那塊傷。
“無事,不必擔心。”聞人宴摸了摸聞人熏的頭安撫,又擡眼說道:“可能是沖着我來的,不過好在我有了準備,援兵已經到了。”
湖上聚着許多船,上面的人正在互相厮殺。不斷有屍體噗通落水的聲音,而煙花的炸裂聲還在繼續。
傅歸元還穿着濕透的衣服,抱怨道:“還得穿着這身濕衣服去解決一堆破事,真是氣死我了,蔣子夜的船也出事了,你看到了吧?”
就在他們這裏出事的時候,蔣子夜的游船突然燒了起來,他抱着李雲宜躲開,身旁的侍衛還損失了不少。
“他過來了。”沈離經看到不遠處的船上站着蔣子夜和李雲宜,正在往他們這裏靠近。“這件事會和他有關嗎?”
司徒萋扶着受傷的蔣清渠,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對話,皺眉道:“他是太子,何故要對你們出手,你們做了什麽?”
蔣清渠适時的哎呦一聲,痛呼着往下坐,哭訴道:“萋萋,我快疼死了!”
“叫什麽叫,劃破幾個口子而已。”
“我真的疼。”
司徒萋語氣軟下來,捂住他的傷:“回去再處理,你先忍着。”
沈離經看了她一眼,撇開目光。
司徒将軍忠心愛國何人不知,縱使沒有什麽兵權,在朝中也有着無法忽視的地位。司徒萋在這種家風下耳濡目染,必定也有着忠君的思想,蔣子夜做了太子,就是未來的君王,而他們會是反賊。蔣清渠如果聰明點,就不該招惹司徒萋,到時候兩個人翻臉了可不好解決,現在糾纏不清,以後會被司徒萋打個半死也說不定。
蔣子夜将李雲宜送上司徒府的游船,船上衆人紛紛對他行禮。
沈離經盈盈一斂身。“見過太子殿下”
蔣子夜的目光頓了片刻,點頭道:“都免禮吧。”
“本宮會讓人徹查今日之事,給衆位一個交代。”他将李雲宜拉到身前,“太子妃就勞各位暫時照看了。”
養在深閨從小被呵護疼愛的太子妃,突然有一日被拉到殘忍血腥的屠殺上來,被吓得渾身發抖,眼睫上還挂着淚。
蔣子夜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說道:“別哭了,沒事,一會兒我們回家。”
李雲宜點點頭,默默站到沈離經的身邊。
司徒府的游船被保護起來,刺客無法靠近。黑夜中的湖面上看不清翻湧的血水,只有拿燈籠照着才能隐約辨出不同,浮在其中更像是團濃稠的墨。
幾具屍體身上插着箭飄在上面,沈離經把聞人熏抱着捂住眼睛不讓她看。
煙花仍在盛放,河燈也随着波浪漂浮。遠處湖岸上的人聲很遙遠,湖面上靜默得只能聽到煙火聲和一旁船只被燒毀的火花聲。
偶爾從遠處,能聽到箭矢和落水聲。
像是一場盛大的狂歡下,進行着一場靜默的殺戮。
這些刺客足足有百人,因為出手猝不及防,又十分的習水性,并不好對付。而玄機閣也暗中派人相助,聞人宴和傅歸元的人也很快到了,湖上的游船中也有不少是蔣子夜的人。他們都不擔心今晚會有什麽影響。
尤其是聞人宴,還打算解決這些事後再将聞人熏丢給旁人,他和沈離經好自在的游玩。
聞人宴和傅歸元都暫時離開游船,徐子恪也跟着走了,剩餘人留在這裏被保護起來。慢慢靠岸。
游船上的火還在燒,船廂裏的人也都出來了,哭聲和嘆息聲夾雜在一起,那個混亂中被一箭射死的夫人似乎是誰的至親,此刻正引得他們哭個不停,司徒蕊也在抽泣着抹眼淚。
而司徒萋臉色也不太好,冷眼看着這一切,尤其是司徒蕊的眼淚,倒讓她有些不知所謂,甚至譏諷道:“裝什麽裝,她死了你心裏都樂開花了。”
司徒蕊一哽,委屈地低下頭,哭得更悲戚了:“姐姐怎能這麽說......我待表姐如至親,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火光照得淚痕明顯,哭聲聽着也真實得很,司徒萋的話難免煞風景了些。“我不想聽你嘤嘤嘤,吵得我頭疼,閉嘴,再說一句話就将你丢進湖裏。”
司徒蕊的聲音也确實小了下來,甚至在司徒萋的恐吓下,其他人的哭聲也漸漸平息了。沈離經好笑地看司徒蕊,沒錯過她眼裏一閃而逝的怨毒。
沈離經好不容易把聞人熏在這種環境下哄睡着了,自己靠在欄杆上吹風。另一側是司徒蕊和李雲宜,二人沉默地看着湖邊,也沒有任何交談。她不想和蔣子夜的人有一點瓜葛,俯身準備抱起聞人熏離開,船突然颠簸了一下,沈離經的頭撞在杆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氣。也是這時聽到了驚呼聲,轉身看去,司徒萋緊緊抓住了司徒蕊要将她往回拉,似乎是剛才的颠簸讓她差點摔下去了。
沈離經想着沒事,繼續去抱聞人熏,結果聽到噗通的落水聲。
怎麽回事,不是抓住了嗎?
再一回頭,司徒萋和李雲宜都掉下去了。
司徒蕊正茫然無措地扒在欄杆上,瞪大眼睛往船下看。
沈離經吓得一把抱起聞人熏,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司徒蕊往後退了兩步,眼裏滿是驚愕:“我沒有,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太子妃落水了!快來人啊!”
“大小姐也落水了!她不會水啊!快救救她!”
“怎麽回事!方才不是還好好的!”
司徒蕊見到人來,慌亂地往沈離經這裏躲,她避了一下,司徒蕊解釋道:“崔姑娘,我沒有做,你相信我。”
“等人上來了就知道了。”
“他們不會相信我的,求求你,幫幫我吧。”火光映照中,司徒蕊絕望害怕的臉,看着有幾分猙獰,幾人都看到了她,想過來抓住。
司徒蕊怕極了,伸手搶奪沈離經懷裏的聞人熏。
聞人熏被她弄醒後吓得一個激靈,死命地掙紮踢打,幾下還打中了沈離經。
沈離經見司徒蕊像個瘋子一樣,忍無可忍一腳踢過去,她翻過欄杆,又是噗通一聲。
“誰啊!怎麽又掉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jio給你踢飛
先更新,睡醒了捉蟲,沒蟲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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