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失守

蔣子夜不日後登基,退位的诏書已經頒下來了,為了阻止蔣風遲有什麽異動,京中兵馬早已布好,只等他一有動作,立刻扼殺。

而這些兵馬,真真假假,有多少是真正掌握在他自己手裏的料想他自己也不清楚。

徐禦史偷偷轉投傅歸元這邊,也是因為不想被蔣風遲牽連,更深知在蔣子夜手下難謀生路,他若想保住自己的前程,保住徐子恪能繼續橫行京城,就必須和聞人宴合作。更何況,徐大小姐正鬧着要與蔣風遲和離,好嫁給當今的中書舍人。

不論在什麽嚴峻的形勢下,為止書院總是自成一片天地,該寫課業還是要寫課業,該罰抄罰站打掃藏書閣的,也一個都逃不掉。

只不過少了幾個人,徐瑩然和司徒蕊,包括沈離經,都沒有再去書院了。而聞人钰被嚴加看管,不讓她出去發瘋,缺了一個夫子,自然有另一個替上。

頂替聞人钰的夫子,是從江南來的一個才女。

聽說和他們孫氏聞人氏還是世交,府上還曾幾次有過姻親。

沈離經在池塘邊喂魚的時候,無意中聽說些過去的事。

孫家這次來,是因為新皇登基,他們也算是名門望族,過來祝賀也是應該的,并且還有個小女兒要送到宮裏做妃子。

她的姐姐也陪同着一起來了,姐姐孫憐卿,妹妹孫憐霏,再加上兩個老人,一起住進了聞人府,還被待為上賓。

孫憐卿當初差一點就成了聞人宴的未婚妻,這件事也是小丫鬟無意透露的。

雖然在聞人府,背後議人長短是要罰的,但是耐不住小姑娘無聊了,說幾句打發時間,剛好就讓沈離經聽到。

“這個孫家小姐,長得漂亮嗎?”

“那是自然,不漂亮怎麽敢說嫁給我們丞相。”

“我看成像還是更喜歡崔小姐......”

“這誰說得準,男人都是三心二意,有了這個,還要去想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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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經手中魚食一抖,灑了大半。那個孫憐卿和她妹妹,好像今日就到了,蔣子夜這皇位能不能坐穩還不一定,就有人上趕着送女人,也是可笑至極。

據說登基那日,也會正式冊封司徒蕊,好戲就精彩了。

沈離經從小院子,搬到了自己曾經的閨閣,離靜安居隔得不遠,走幾步再翻個牆就好。只是現在的她沒了精力,翻牆跳窗的人都成了聞人宴。

喝過藥以後,她坐在院子裏看落日。

明日就是蔣子夜的登基大典,今夜不會太平。

眼看着夕陽如一團濃烈的火,慢慢攀上天邊,沿着一條線将天際然後染成紅色,又漸漸暗沉下去,成為一團壓抑的墨色。

太陽落山了。

聞人宴也站在靜安居的樓上,看着夕陽将沈離經一身素衣染紅,如同多年前她眉眼淩厲,紅衣似血,烈烈而來。

整整一夜,寝不能寐。

火光劃開夜色,鼓聲和刀劍刀劍拉開黎明,将肅殺再次帶回京城。

北方兵變,擁立廢太子蔣風遲的消息傳到京城。

而宮裏的那位蔣風遲,早就金蟬脫殼,随着皇後國公一同離了京,裏應外合,準備起兵造反。

城門之上烽煙四起,比晉南王和長公主奪權那次更甚。

聞人宴和傅歸元也一早就攜着家眷,在宮中等着蔣子夜的登基大典,沈離經和聞人府各位也一同前去。

沈離經難得穿了紅色紗衣,金線繡成了雲紋和牡丹,走動時流光變幻。

蔣子夜看到她時,眼神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沒想到有一日能見到他穿上龍袍,也有幾分天子威儀,看着便高高在上難以觸摸。

只有笑起來時,臉上的兩個酒窩還和以前一樣。

“你來了。”

沈離經站着不動,并沒有笑臉相迎,只是說:“你今日應當有所準備。”

不過是早晚的事,這一天遲早會發生,蔣風遲只是個借口,就算沒有蔣風遲,國公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蔣子夜肯定是留着後手,準備将他們一網打盡,名正言順登上皇位的。

“你不必擔心,我會将蔣風遲的人頭給你送來,然後替沈家翻案。”蔣子夜伸手去拉她,沈離經便任他拉,面色冷漠。

蔣子夜始終以為,她只是想殺了蔣風遲,殺了蔣嘉寧和老皇帝而已。

“只殺了他,有用嗎?”沈離經将手抽回來,盯着明黃龍袍上繡着的龍眼。“這龍袍,和你挺配的。”

你就穿着它去死吧。

“子夜!”李雲宜身上也是厚重的鳳袍,看到蔣子夜一人離開,忍不住生疑,便跟過來看看。

沈離經聽到她的聲音已經沙啞了,想必是李太師突然出事,她心中難過,連着哭了好幾天。盡管施了脂粉,也能看出她哭腫的眼睛。

這種時候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心裏肯定更不暢快。

“丞相和中書省的幾位大臣們在等你,司徒将軍也來了。”

“我這就去。”他應了一聲,又壓低聲音,“這幾日城中混亂,你先留在宮裏,我處理好事回來找你。”

沈離經眉眼一彎,對着面色有幾分悲戚的李雲宜笑笑,轉身離開。

蔣風遲的叛軍攻打京城之際,司徒将軍帶人鎮壓,另有韓氏兄妹做先鋒,景巍仁帶領京中禁衛軍一齊平亂。

寧王府一動不動,生怕惹火燒人,也不知是躲到哪去了。

新皇登基之日,注定要手足相殘,兵刃相見。

沈離經站在高高的宮牆上,能望到遠處城牆邊升起的黑煙。

狂風獵獵,吹得她衣袖裙擺亂舞,如同一朵火紅的巨蝶,随時要被吹走撕碎。

聞人宴正和景巍仁商量事宜,餘光瞥見一抹紅站在高高的宮牆上,看得他心驚,腳步都忍不住快了些,有幾分慌亂地将她抱下來。“站那麽高做什麽,”

沈離經轉身将他緊緊抱住,半晌沒說話,聞人宴拍拍她的背。“好了,我帶你回去。”

“聞人宴,你真的都想好了嗎?要是敗了怎麽辦?”

“我輸不起,所以,不會敗。”聞人宴将她抱了抱,衣襟攏緊了些,擡眼看了看天色。“今日可能是有場大雨,先回去吧。”

傍晚時,城外已經死了不少人,這個時候風刮得更大了,樹枝顫巍巍的,随時可能被折斷。傾盆大雨頃刻而至,噼裏啪啦打下來,濺起高高的水花。疾風驟雨降臨後,宮中的氣氛又壓抑了幾分。

蔣子夜并不為此感到氣憤,他本沒有将今日當成什麽登基大典,不過是給蔣風遲一個借口,也給自己一個時機除去亂黨,朝野中對他下黑手的人,這時也能慢慢算賬了。若他準備今日登基還能遇上大雨,怕是欽天監要人頭不保。

城裏的叛軍不多,還不等他們真正打開城門就被蔣子夜埋伏的兵馬給斬殺殆盡。

屍體堆在靠近城門的地方,或是被從城樓推下去,一部分砸進護城河裏。

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去,更不敢靠近血流成河的城門,怕那些殺紅眼的将士會将他們當做奸細。

聞人徵不斷搖頭嘆息,執着把傘也不知該不該走進雨裏。

看着雨來的猛烈,一副能把傘面打破的架勢。

“夫子?”

“崔姑娘這是要出宮?”

沈離經點頭,她需要回一趟白鷺院。。

兩月不過是轉瞬,她的身子越來越差,時常意識不清醒,更多時間是在昏昏欲睡中度過的,沒有什麽太大的疼痛,卻渾身乏力,像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已經沒有任何力氣。

師父當時說那藥是在借命,她現在信了。

這次兵變沒那麽輕易平息,她會看着江山易主後安心離開。

玄機的樓暗線衆多,擅長刺殺和打探情報販賣消息。

西北軍營嘩變,就是有他們的人從中操控。蔣風遲的兵馬未必比得上蔣子夜精心布下的局,西北軍營距離遠,卻是國公曾一力扶持,說是他帶上來的兵馬也不為過,以他馬首是瞻。之前聽蔣風遲太子之位被廢,心中已是大為不滿,但奈何那是他自作自受,私鹽之事鐵證鑿鑿,縱有不滿也鬧不了什麽事。這次事變,西北軍營那邊定然會來支援蔣風遲。

蔣子夜早在早在許久前就控制西北軍營接受一切外部消息,想法設法攔截住國公府密信。韓麒卻讓人将密信偷偷送出去,又讓人添油加醋,在軍營散播皇後一族受到的打壓欺辱,一時群情激憤,浩浩蕩蕩趕來給蔣子夜添亂了。

老皇帝聽說了這個消息,砸碎了一個藥碗,除此也不見太大波動,似乎接受自己的兒子刀劍相對是件很正常的事。

聞人徵見沈離經只帶了一個婢女,說道:“天色已晚,又逢大雨,為何此時出宮?”

沈離經對他說實話:“身子不适,在宮中不放心,想回府一趟。”

此話出口,聞人徵倒是不清楚她說的是聞人府還是崔府了。

“京城不會失守吧?”沈離經看着大雨,輕聲說了句。

聞人徵當她年紀小,還是個小孩子,在晉南王叛亂中又險些遭了叛軍的毒手,心中對此懼怕,好言安慰她:“自然不會,放心吧,過幾日就無事了。”

沈離經笑出聲,“夫子說的是。”

撐着油紙傘走過一段路,大雨滂沱,除了嘩啦啦雨聲,聽不清旁的東西。風雨之下,就連握緊傘柄都有些困難。

等沈離經登上馬車後,有宮人冒着大雨沖過來攔住她,紅黎掀開掀開簾子,沈離經也聽到了他在喊些什麽。

“貴人快停下!切勿出宮!城門失守啦!”

沈離經的手一抖,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貴人啊,城門失守啦,兩軍對峙時,城中叛軍捉了司徒将軍的家眷,司徒家一位小姐死了,老将軍氣急攻心暈過去,被送去見大夫,現在大街上都是兵馬呢。”

那宮人尖細的嗓音傳到耳朵裏,使人沒由來的心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忘了設置時間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對不起,站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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