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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良媛與葉其思的親事很快就訂下,一方面是簡良媛已經十八,年紀不小,再一方面則是寧王每年夏初都得奉旨押糧前往邊疆,所以寧王府打算在寧王出發前将親事給辦妥。

時間雖急,但簡良媛并無怨怼,成天忙着準備成親之禮,實在沒空理會其它,所以當一大早寧王府的二夫人曹芝萍派人送來請帖,她只看了一眼,就擺在一旁,擺明了不予理會。

張氏一進屋,一眼就看到桌上請帖,問清原由,不禁嘆息,「這二夫人看來還算有心,多年過去,還将你的事給放在心上。」

簡良媛在心中冷冷一哼,這麽多年,在她要嫁進寧王府才想起她,算什麽有心,擺明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過這話可不能說白了,于是她依舊低頭繡着紅綢布上的鴛鴦,沒有搭理。

「看你的樣子,不去嗎?」

「不去。」簡良媛也回得直接,「我晚些派人去回了她。」

「你與二夫人将來便是一家人,這麽回了人家,實在不妥,更別提帖子上還寫了和禧郡主也是座上客。你該清楚郡馬衛其懷是護國将軍,世子爺還在他的麾下辦事,你跟世子爺成親之後,縱使你心中有怨,但日後與郡主還是難免相見,總不好老是避着。」張氏簡單的幾句話便點出了重點。

聞言,簡良媛無奈的放下手中的針線。

上一輩子的她,根本不在乎葉其思的臉面,打死不與連如敏往來,甚至還阻擋葉其思與衛其懷兩人私下會面。為了她,葉其思最後選擇留在京中,不再回西南,他拉開了與摯友的距離,她該感動,但還是陷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從沒有上心,可如今再活一世,若想要局勢轉變,縱使心中再有怨,有些事還是不得不為。

「娘,是女兒不識大體。」簡良媛壓下心中的不舒服,柔聲說道:「女兒赴約便是。」

張氏欣慰的點點頭,輕拍了拍女兒的手,「你真是長大了,懂事了。」

簡良媛淺淺一笑,又和母親聊了幾句,看時候不早了,這才送走母親,喚來小桃紅替自己更衣,出府赴約去。

曹芝萍的丫鬟等在酒樓外,一看到簡良媛,立刻恭敬的上前,「小姐,我家夫人在上房恭候大駕,只是郡主突然身子不适,所以不克前來,還盼小姐見諒。」

簡良媛腳步微頓,連如敏沒來?!她原以為自己會有松口氣的感覺,不知為何,心頭卻因無法相見而升起一種遺憾的異樣感。

原來,當決定要放下仇恨之後,許多事似乎就真的看得淡了……

「帶路吧。」簡良媛也沒多說,徑自跟着小青進了上房。

曹芝萍一見到她,就熱絡的拉着她坐下。

「妹妹,今日怎麽如此好興致?」簡良媛心中反感,但也沒有顯露出來。

「還不是因為要跟姊姊成為一家人,妹妹開心。」曹芝萍遣開丫鬟,等到屋裏只剩兩人,親自替簡良媛倒了杯茶。

簡良媛看着她優雅的動作,不得不承認,這女人也算是不辱才女之稱,進退得宜,總是一副知書達禮的模樣。

曹芝萍将茶盞遞上,笑咪咪的道:「妹妹實在感激鎮遠侯能不計前嫌,今日才能有幸跟姊姊成為一家人。」

簡良媛接過後,輕啜了一口,才回道:「妹妹或許該說是寧王府不嫌棄,還讓我嫁進門,成了世子妃才是。」

世子妃三個字聽在曹芝萍耳裏異常刺耳,她從以前就厭惡像簡良媛這種粗魯又愛抛頭露面、擅長騎射的富貴千金,原以為跛了條腿就永遠不如她,卻沒料到今日她竟然要嫁進府裏成為世子妃,将來一個不好,她還得看她的臉色過日子,再加上一想到那日丈夫在街上看着簡良媛走遠時的眼神,她就是覺得心頭有根刺,光想着就難受,原以為此生這女人就遠遠的被置之腦後,誰知道現在要成為一家人,還是她的嫂嫂,她心中豈能舒坦,一股怨氣油然而生。

「姊姊說笑了,」曹芝萍微斂下眼,柔聲道:「現在也就你我姊妹二人,我是真心關心姊姊,就怕姊姊嫁進寧王府,心中有芥蒂。」

簡良媛好笑的看着矯揉的曹芝萍,「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好似是妹妹之前說過的話。我爹點頭讓我嫁,我便嫁了,就算有芥蒂又如何?」

「這麽說來,姊姊心裏是真不舒坦,不過想來也是人之常情,若姊姊真不願意,」曹芝萍雙眼閃着光亮,「只要死活不從,相信侯爺也不會苦苦相逼。」

「我何苦死活不從,我可是一心想嫁進寧王府。」簡良媛在心中冷冷一笑,打從腿殘之後,她就連心都生病了,就連外頭都傳言她瘋了,看曹芝萍的樣子,似乎也真認為她瘋了,要她為了不嫁進寧王府而要死要活,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姊姊何苦如此執着?」

「你希望聽到什麽樣的答案?」簡良媛饒富興味的望着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想我嫁?」

「怎麽會?能跟姊姊成為一家人是福氣。」曹芝萍連忙拉起她的手,以示親密。

「若真覺得是福氣,就別再多說了。」簡良媛不留情的抽回手,「你有時間關心我,不如多費點心思調理身子,早日給寧王府添個娃,可別讓我這個後來嫁進去的嫂子趕上了。」

提到生育一事,曹芝萍臉上的笑容一僵,眼眶瞬間含着水氣。

簡良媛可一點都不同情她的柔弱,現在只有她們兩人,實在不需要再演戲,「你這是怎麽了,才說了幾句就要哭了,你可別誤會,我這是關心。」

「姊姊的關心,句句都帶着刺,妹妹實在無福消受,」曹芝萍的眼淚掉了下來,「很快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但看姊姊的樣子,姊姊心中一定有怨,以後該如何相處才好?」

她的眼神一冷,對曹芝萍的眼淚感到厭惡,「我心中有怨又如何?反正是寧王府對我有愧在先,這件事你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就算我看王府上下都不順眼也是我的事,收起你的眼淚,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曹芝萍完全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響應,臉色大變,「姊姊這麽說話,豈不欺人太甚?」

簡良媛直覺荒謬,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明明就是她把她給找來,明示暗示她不要嫁給葉其思,現在居然指責她欺人?!這女人果真很有惹怒她的本事,「是非對錯日後自有公斷,我懶得跟你廢話。」

說完,她站起身就要離開,可曹芝萍含着淚的目光,似有若無的越過她的肩頭看向後方,她的心一突,猛然轉身,就見身後隔着一條黃色布幔,随着風吹飄動,似乎有人影若隐若現,她咬着牙,伸手一把拉開。

看着面無表情的葉其思和一臉坐立難安的葉其雲,簡良媛的心直往下沉,不斷暗罵自己怎麽就這麽蠢,就算重活一世,還是被曹芝萍糟蹋設計。

葉其思默默喝完杯中的酒,不發一言的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頭也不回的離去。

簡良媛轉過頭,恨恨的瞪着曹芝萍。

曹芝萍一臉泫然欲泣,「妹妹一心全都是為了寧王府的和樂,姊姊若對王府有怨,還是斷了嫁進王府的念頭吧。」

「好一句為了寧王府的和樂,今天這筆帳,我記在心頭了。」簡良媛冷冷丢下話,懶得再搭理她,立刻走了出去。

「小姐!」小桃紅一看到小姐走出酒樓,連忙上前攙扶,「我方才見到了世子爺……」

「人往哪裏去了?」

小桃紅馬上指了個方向,簡良媛急忙甩開她的手要追,無奈根本走不快,走沒兩步就跌跪在地。

小桃紅連忙上前扶起她,「小姐,你有沒有事?摔疼了吧?」

簡良媛根本無心回答,只顧着看着四周,但根本沒有葉其思的身影。竟然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她懊惱的用力咬着下唇,厭惡的用力捶着自己的腿。

「小姐,你別這樣!」小桃紅連忙拉住她的手,就怕她傷了自己。

「都是這腿,真沒用!連追個人都追不上……」

「小姐,」小桃紅看到人群慢慢聚集過來,連忙叫小厮拉來馬車,「我們先回府吧。」

簡良媛被扶上馬車,過了一會兒終于冷靜下來,這也才想明白,曹芝萍做了這場戲,是想讓葉其思對她反感,退了這門親事,但曹芝萍實在不了解葉其思,他已經對她許了承諾,這門親事除非她反悔,不然他終究會上門迎娶,只是她真正要的并不是只是成為他的妻子而已。

原以為重來一次,兩人可以好好相處,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還沒成親,他便對她有了誤會,将來又該怎麽走下去?

她的手無意識的輕揉着膝蓋,縱使再來一次,她可以學着不再怨天尤人,但對于自己的殘缺,她始終無法真的放下,自卑依然。

剛才身子是摔疼了,但心更疼,她想追上他,卻只能被他抛在身後,看着他的背影走遠……

雖說簡良媛是嫁進寧王府當繼妻,但該給的禮數寧王府分毫未少,看在外人的眼中,該是給了侯府一個天大的面子。

端坐在喜房內,簡良媛倒也沒有新嫁娘的緊張,畢竟比起新婚之夜,她更挂心的是那日葉其思面無表情離開酒樓的事。

就在她遐思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交談聲,她認出了葉其思的聲音,一顆心不由得狂跳。

一進屋,葉其思就吩咐道:「不用伺候了。」

小桃紅看了葉其思一眼,不敢多說什麽,領着其它丫鬟退了出去。

葉其思來到床前,一把掀開紅蓋頭,靜靜的瞅着她。

簡良媛擡頭望着他,卻見他只是沉默,弄得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她終于鼓起勇氣正要開口,他竟然轉身進了淨房。

聽到水聲傳來,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胡塗了,這會兒要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最後她把心一橫,拆下頭上的珠飾,起身,緩步走了進去。

葉其思泡在木桶裏,見她進來,難掩驚訝,輕挑了下眉。

簡良媛沒說話,只是卷起袖子,拿起挂在木桶邊緣的棉巾,用力替他擦着背,擦得他的背都泛紅了,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她不禁好奇的問:「世子爺不疼嗎?」

他淡淡瞄了她一眼,「你不就是存心讓我疼嗎?」

她的嘴一嘟,把棉巾一丢,站起身就要走。

見狀,葉其思大手一伸,一把拉住她,也顧不得她還穿着嫁衣,直接把她拉進木桶裏。

簡良媛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驚呼一聲,還來不及有其它反應,小嘴就被他用力吻住,下一瞬,她感覺到全身酥麻顫栗,情不自禁輕輕嬌吟一聲,心中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雙手主動環繞住他的頸項,纖纖玉指交錯插入他的發中。

他将她從木桶中抱起,替她褪去濕衣,再将她輕柔的抱放到床上,這一晚,他的狂野一點都不像是她印象中那個封閉自我情緒的男人,重生至今,被他懷抱着,她才真正感到真實。

簡良媛睡得迷迷糊糊,但當身邊驀然一空,她立刻睜開眼坐起身,就見葉其思在夜色中起身,穿上衣服,她疑惑的想,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他要去哪裏?

他看到她醒了,只淡淡的丢下一句,「你睡吧。」說完,也不等她有所響應,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她的心直往下沉,甚至隐隐泛着疼,她無精打采的靠着床柱,不争氣的水氣浮上眼眶,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他依然挂心着那日她在酒樓說的話,不過是她理虧在前,實在怨不得他。

守在門口的小桃紅,一看到葉其思走遠,立刻擔憂的走進來,「小姐……」

簡良媛硬是扯開一抹笑容,「給我打點水來,我想梳洗。」

小桃紅也不敢多問,心中直替小姐感到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才嫁進門的第一夜,就遭受世子爺這般無禮的對待,未來的日子還這麽長,小姐該如何是好?

梳洗完畢,簡良媛躺在小桃紅替她重新鋪好的床上,「下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不用在外頭伺候了。」

「是,小姐也早點歇息。」小桃紅替她拉好被子,将燭火給熄了,靜靜退了出去。

簡良媛躺在床上,卻遲遲無法入睡,腦中思緒紛亂,以他的身分,他願意娶她,她就應該感激了,居然還妄想得到他的真心,是她太貪心了嗎?她緩緩閉上了眼,刻意忽略心中的苦楚,告訴自己,要怨天尤人還早得很,她要趕快睡覺,得養足精神才有力氣迎戰,她相信,只要有心,她終會得到葉其思的真心與原諒。

天一亮,小桃紅就來伺候簡良媛梳洗,可一雙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昨兒個夜裏也睡不安穩,但仍強打起精神,笑道:「小姐,昨兒個夜裏我餓得慌,本想去竈房找些東西吃,剛好遇上個大娘,她給了我一塊杏仁糕,好吃極了!所以今兒個一大早我就去找那位大娘,拜托她多做了一些,方才派人送來,小姐等會兒一定要嘗嘗。」

簡良媛心知小桃紅才不是餓得慌,而是怕她心裏難過,才會特地去找她愛吃的甜食,于是她也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堆起笑意道:「快拿上來,我餓死了。」

小桃紅擡頭看着銅鏡中的小姐,不禁愣住了,「現在?」

「是啊!」簡良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小桃紅還以為小姐會因為昨夜世子爺的事而心情不好,食欲不佳,看樣子是她多慮了,她心情一松,也沒怠慢,到一旁的小竈房裏拿着裝着杏仁糕的小盤回來,直接放到鏡臺上。

趁着小桃紅替自個兒梳着頭發之際,簡良媛喜孜孜的一邊吃着。

「小姐,別吃太多。」看一盤杏仁糕一下子就被吃了好幾塊,小桃紅忍不住勸道:「等會兒還要和世子爺一起用膳呢。」

簡良媛咬了一口杏仁糕,含糊的回道:「他不會來了。」他不顧她的顏面将她一個人留在新房,她也不指望他會來陪她這個新婦用膳。

小桃紅聞言,神情一黯。

注意到她神色的轉變,簡良媛淺淺一笑,「他不來也無妨,我又不是沒有手,得靠他喂才會吃東西。」

小桃紅擔心的皺緊眉頭,支支吾吾的道:「小姐,可是……」

「可是什麽?想說什麽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昨夜大半夜世子爺離開新房的事已經在府裏傳開了,」小桃紅雖然很不想說,但一大清早去跟大娘拿杏仁糕,一路上遇上的下人都在私下談論,她不想聽也不行,與其讓小姐自己聽到,不如她先告訴她,讓她心裏有底,「大夥兒都暗地裏議論說世子爺、世子爺……嫌棄小姐,若是世子爺今早不來陪小姐用膳,小姐以後在王府又要怎麽立足?」

簡良媛壓下心中的悲哀,輕輕聳聳肩,「不過就是餓了吃,累了睡,人生不就是這麽一回事。」

想也知道府裏上下話傳得有多難聽,若是以前的她,早把人全都給抓過來,把碎嘴的奴才狠狠痛打一頓,以前自己的狠絕,現在的她想來都忍不住汗顏。

「開心點,怎麽你看起來比我還要難過,」簡良媛好氣又好笑,「放心吧!我不會跑回娘家哭訴的。還有在外人面前可別叫我小姐,要叫世子妃。」

「奴婢知曉。」小桃紅聞言,着實松了口氣,她還真怕小姐一氣之下回娘家告狀,這才真是一發不可收拾。

簡良媛也猜到小桃紅在想什麽,她還記得上一輩子,她只要一覺得不開心就會回侯府,逼着爹和哥哥到寧王府替她讨公道,最後還尋死尋活的要休夫,搞得她爹和寧王府上下顏面盡失,今日她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幹這些蠢事。

想着想着,她塞了一大口杏仁糕進嘴裏,就在這時,葉其思走了進來,她完全沒料到會見到他,杏仁糕卡在嘴裏,吞下去也不是,吐出來更不可能,尴尬極了。

葉其思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還不給主子上茶。」

小桃紅這才回過神,連忙倒了杯茶,捧到葉其思面前。

葉其思在心中一嘆,怎麽主子挺精明,收的丫鬟卻不靈光,他瞄了眼簡良媛,面無表情的道:「是你的主子。」

小桃紅一驚,連忙轉身将茶盞遞給小姐,心裏忍不住,世子爺高大挺拔,長得又俊,但不笑的樣子還挺吓人的。

簡良媛接過,連忙喝了一大口,把杏仁糕給吞下肚,這才對着葉其思甜甜一笑,「沒事,只是吃得急了些,謝世子爺。」

葉其思沒有回應,輕掃了空空的桌面一眼,眉頭微微一皺。

小桃紅一看到他的表情,立刻驚恐的跪了下來,「世子爺,奴婢立刻去備膳。」

他冷哼一聲,小桃紅立刻飛也似的跑了。

看到小桃紅驚恐的樣子,簡良媛臉上的笑意更深。

葉其思看着她自得其樂的樣子,更注意到她面前已經吃了大半的杏仁糕,看來自己的娘子愛吃甜食,只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也真虧她還吃得下東西。

方才他才步出書房,就聽到貼身侍衛崔易向他禀報府裏下人間的耳語,他立刻派他去抓來幾個碎嘴的,殺雞儆猴的當衆斥責了一頓。

他不過就是半夜離開新房去看些從西南送來的急件而已,一會兒功夫傳言就滿天飛,寧王府裏人口多,他也沒指望是非能少,但他本以為新婦會因為傳言大發雷霆,大吵大鬧,要不就是哭得急訴委屈,誰知道她不但笑得甜美,而且還有興致吃東西,她……果然特別。

「世子爺該是大半夜都沒睡吧?」簡良媛起身,熱切的說:「用完膳後再歇會兒吧。」

見她沒有絲毫怒氣或怨恨,葉其思輕挑了下眉,他可不相信傳言沒傳進她的耳裏,「不怨爺半夜丢下你?」

「自然是怨。」她也沒打算隐滿,既然想要得到他的真心,她就得用真心與他相交,不過說完,就見正在布膳的小桃紅手狠狠抖了一下,忍不住暗笑,「縱使有怨又如何?是妾身失言在先,先惹世子爺不快,所以也怪不了世子爺。」

他坐到桌前,輕搖了下頭,「你真當本世子爺的心眼這麽小嗎?」

簡良媛有些不解的瞅着他。

「昨夜西南來了急件,本該先處理再進房,但……」葉其思不自在的瞧了她一眼,「并非存心冷落你。」

她頓時心中一喜,不論他說的是真是假,以他的身分,他是大可不用向她解釋的,但他的話卻安撫了她。

「用膳吧。」

簡良媛立刻坐下來,親自服侍他。

小桃紅見狀,心頭的擔憂終于可以放下了,她開心的退到門外,關上門扉,靜靜候着,暗自希望小姐和世子爺的感情能夠越來越好。

用膳時,葉其思注意到簡良媛吃得不多,看來是因為方才吃了太多甜食所致,這個習慣實在不好,看來以後要找機會讓她改一改。

沒多久,候在門外的小桃紅恭敬的道:「世子爺、世子妃,二夫人房裏的大丫鬟小青求見。」

「在這個時候?」簡良媛輕輕一挑細眉,轉頭看向葉其思,見他不發一言,看來是要她自己發落,便交代道:「叫她在外頭待會兒。」

「是。」小桃紅應聲後便傳話去了。

小青原以為見簡良媛一面就能走,沒料到還被要求在梅園的外頭等着,她心中滿是不快,「要等多久?二夫人還等着我回去覆話。」

「世子妃要你等着就等着。」小桃花冷冷瞧她一眼,「哪這麽多廢話。」

「你——」

小桃花下巴一揚,扭頭就走。

小青瞪着她離開的身影,不自覺握緊拳頭,她可是二夫人的大丫鬟,寧王府的下人,哪一個不是對她畢恭畢敬,如今居然還要看個小丫鬟的臉色,真是氣死她了。

等了好一會兒,小桃紅才來叫人,小青壓下心中的不快跟了上去,誰不知道世子爺在大半夜離開新房,擺明了就是嫌棄新婦,她還故意一大清早去竈房說了些簡良媛腿不方便,是可憐的跛子,不受世子爺的寵愛,受冷落也是早晚之類的話,好讓下人們睜大眼睛看明白,若要巴結,還是得要巴結曹芝萍這個二夫人才是。

小青不以為然的走進屋裏,卻沒料到看到用完膳正在淨手的葉其思,她頓時心一驚,連忙跪了下來,「世子爺。」

葉其思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走進內室,他是沒那份心思去理會女人後院的事。

簡良媛沒有跟進去,只是将手中的濕布交給小桃紅,居高臨下看着小青,「有事?」

小青壓下滿心狐疑,開口說道:「二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向老夫人請安,但因為今日是世子妃進門第一日,就怕失禮于世子妃,所以要奴婢禀告世子妃一聲。」

倒還真是個進退得宜的大家閨秀,簡良媛的嘴一撇,「明白了,回去要二夫人好好休息,她與我多年姊妹一場,我不會跟她計較這點小事。」

「謝世子妃。」小青行完跪安禮,立刻退了出去。

小青一離去,簡良媛立刻沉下了臉,她甫嫁進王府,沒想過要出什麽風頭,但曹芝萍最好別妄想在她後頭使心眼,想起在酒樓被她設局一事,她還是一肚子火,接着她眼眉一垂,露出笑臉,走進內室,替葉其思更衣,「雖說世子爺不提,但那日酒樓的事,世子爺肯定餘怒未消。」

葉其思沒料到她會主動提及,低頭看向她,「無怪你心中有怨,本是人之常情。」

說到底,該不會真以為她嫁進門是為了把寧王府弄得烏煙瘴氣吧?她沒好氣的看着他,「世子爺果然知情達禮,難怪之前二夫人一心為了世子爺的幸福而阻擾我進門,今日世子爺還願意娶我進門,我實在該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才是。」

她的話聽來刺耳,但他并不以為忤,他早看出曹芝萍不願意她進門的真正理由,并不是怕她會大鬧寧王府,而是因為葉其雲,不過他并未把原因告訴她,以免日後兩人相見,她心中別扭。

「不論世子爺信或不信,那些不過是氣話,我可沒理由拿自己的一輩子當兒戲。」她替他拉開被子,伺候他上床,忍不住又道:「世子爺瞧我這模樣,一心就只為着世子爺,以世子爺為天,娶了像我這樣難得的妻子,世子爺不可能受罪的。」

這女人說到最後,還不忘朝自己臉上貼金,他不以為然的掃了她一眼,「別再說了。」

「是。」簡良媛立刻乖巧的應了一聲。

一躺上床,葉其思這才發覺真有些累了,「我睡會兒,等會兒陪你去向老祖宗請安。」

想起華氏,她的心不由得又是一擰,老祖宗一直待她不薄,不論她惹了多少事,總是寬容以對,可上輩子的她不懂事,時常頂撞老祖宗,氣得她病了好幾次他注意到她似乎有些恍神,神情也突然變得有些黯淡,不禁問道:「怎麽了?」

簡良媛拉回心神,淺淺一笑,輕搖了下頭,「只是想着老祖宗看重,我才有幸嫁進寧王府,這份恩德,一生難報。」

葉其思實在覺得這番話說得嚴重,卻也因她對老祖宗有份孝心而感到欣喜。

「世子爺快歇息吧。」她坐到床邊,握着他的手,柔聲的說:「我陪你。」

他輕點了點頭,接着緩緩閉上眼,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過了半晌,簡良媛見時候不早了,原打算叫醒葉其思,但看他睡得熟,不忍吵醒他,心想,反正以華氏對他的疼愛,也不會計較一日不去請安,所以她輕手輕腳的起身,決定讓他多睡一會兒,自己去向華氏請安。

在小桃紅的攙扶下,簡良媛來到慈華閣。

陳氏早早來到慈華閣,在華氏面前說了好一番話,幸災樂禍的等着簡良媛。

這跛子嫁進府的第一日便獨守空閨,可真是鬧了個天大的笑話,縱使葉其思意思意思的斥責了幾個下人,但是簡良媛這個世子妃在寧王府裏已經算是顏面盡失。

看着簡良媛走進來,陳氏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長得算是清秀,但那腳……陳氏眼底閃着厭惡,說什麽腿傷了不方便,連跪都困難,所以不能行禮,也因為王爺忙出京事宜,所以新婚第一天就連新婦向長輩敬茶也免了,她只點了下頭,就坐了下來,這個女人縱使有個侯爺爹又如何,殘廢就是殘廢。

陳氏拿起一旁的茶盞,啜了一口,掩飾心頭的嘲弄。

華氏心疼的看着簡良媛,她一早就聽到陳氏說了孫子昨夜的行為,知道簡良媛心頭絕對不好受,于是柔聲安慰,「回頭老祖宗再替你跟其思好好說說。」

「老祖宗想對世子爺說些什麽?」簡良媛露出不解的神情。

「還不是将新婦娶進門,卻嫌棄新婦,新婚之夜就丢下人,」陳氏在一旁答腔,可沒打算讓簡良媛裝傻當沒事發生,「世子爺也真是不懂事,縱使心中再嫌棄,也不該這麽做。」

華氏聽了相當不悅,瞪了陳氏一眼。

簡良媛看着陳氏,心中冷冷一笑,故意露出驚訝的神情,「母親怕是誤會了,世子爺昨夜是收到西南急件,才在書房熬了大半夜,世子爺一心挂心着國家安危,兒媳與有榮焉,縱使獨守空閨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陳氏的笑容微僵,她倒是沒聽說有這樣的原由,面子有些挂不住,随即又想這話不知是真是假,神色又顯得有些輕蔑,「世子爺真是找了個好借口。」

簡良媛故作吃驚的掩嘴,「母親的意思,該不會是世子爺撒謊吧?」

陳氏心一驚,瞥見華氏皺眉,連忙否認,「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世子爺是何等身分,豈會費心撒謊。」

「可母親方才的意思,明明就是直指世子爺說謊。」

陳氏不安的看向華氏,若是惹惱了華氏,華氏在簡良媛這個甫進門的晚輩面前數落她,她以後在寧王府還要怎麽當家作主,她正要開口替自己辯解,卻被簡良媛搶先一步。

「瞧我這腦子,」她露出懊惱的樣子,「肯定是我愚笨,誤會了母親的意思,母親豈會在世子爺的背後說嘴,是兒媳的意會有錯。母親,你說是吧?」

陳氏一愣,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看來傳言真不可盡信,媳婦真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

「謝母親誇贊。」簡良媛受寵若驚的感謝。

華氏欣慰的看着簡良媛,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只是一個眼神,也讓陳氏明白華氏沒有說出口的疼愛,她本就對華氏偏心葉其思感到不快,現在又來一個簡良媛,讓她更無法接受,她心中不滿,不甘受到冷落,于是開口找話題,「老祖宗,芝萍說是受了風寒。」

果然,華氏聞言,立刻關心的看着陳氏,「沒事吧?」

「大夫來瞧過,該是無妨。」陳氏微笑答腔,「今日是良媛第一天過門,芝萍就躺在床上沒法子請安,良媛應該不會往心裏去吧?」

簡良媛輕搖着頭,「以後都是一家人,這些小細節,老祖宗不在意,」她撒嬌的看了華氏一眼,「良媛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

陳氏可沒料到簡良媛會把自己跟華氏給挂在一起,這個跛子倒是個聰明的,挺會收買人心,看着華氏被逗得心花怒放,她不禁想,将來若想在王府裏捉她這個世子妃的小辮子,給她點苦頭吃,可不容易。

「對了,看你這腿,走路不便,」陳氏特意将目光移到簡良媛的腿上,「算算從你墜馬的日子,該有三年了吧,怎麽還不見好?」

華氏面色一沉,不快的掃了陳氏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娘,我這也是關心。」陳氏一臉無辜,「以後都是一家人,總不能說什麽話都是忌諱吧。」

「母親說的是,」簡良媛清楚,若自己不坦然面對殘缺,別人、水遠能找到刺傷她的點,所以輕笑着回答,「我這腿,該是一輩子都好不了。所以老祖宗,以後良媛做錯了事,老祖宗要罰可以,但可千萬別叫我跪着,我這腿不中用,連跪都跪不好,跪得久一些,興許都會廢了。」

看她坦然的笑,陳氏有些啞口無言。

華氏則是難掩心疼,「你這孩子,瞧這事兒還能說得像別人家的事似的,你過去肯定吃了不少苦,老祖宗才不會罰你,以後要是誰敢罰你,我第一個先給她個耳刮子。」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來,坐在老祖宗身旁。」

「是。」簡良媛跛着腳,刻意掃了陳氏一眼,擡頭挺胸的越過陳氏,坐到老祖宗身旁。

陳氏氣在心裏,但不好發作。

「你的腿還疼嗎?」既然知道簡良媛不介意,華氏不免多關心幾句。

「偶爾。」簡良媛知道華氏是真心關心,于是據實以告,「尤其天冷時,但泡熱水或是在被窩裏暖一暖,就會好些。」

華氏聞言心頭難受,竟然将蓋在腿上的飛鳳絲被蓋到她的腿上。

簡良媛感到受寵若驚,尤其看着上頭精巧的繡工,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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