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終章（二）

“你又弄了這麽多的花。”虎平陽過來了，挑剔的看來看去，似有不滿。

“虎平陽，離開這裏。”楊過命令。

虎平陽哈哈一笑，“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你欠我什麽？”楊過淡定的問道。

虎平陽登時來了氣，叫道：“我給你接胳膊！我把你胳膊接上，就算還了你的救命之恩！”

“不接。”楊過毫不猶豫。

“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虎平陽哇哇亂叫。

郭芙出現在庭院中，一身戎裝，英姿飒爽，“我方才聽到什麽接胳膊，什麽不接，這是怎麽回事？”

虎平陽本是氣得亂嚷亂叫的，見到郭芙，滿腔怒氣全沒了，一臉笑容的跑過去，“郭姑娘，你穿成這樣打算做什麽去？方才也沒什麽啦，我可以把楊過的胳膊給接上，但他就是不接……”

楊過放下手中的玫瑰花，惱火的看着虎平陽，“你少說話！”

虎平陽哪裏有心思理會他？圍着郭芙跑前跑後獻殷勤，“郭姑娘，你要去做什麽？我陪你去。”

楊過輕舒猿臂，把虎平陽撥出去，“用不着你。”虎平陽不甘心，“別仗着自己功夫高力氣大就欺負人啊，郭姑娘說不定又是帶人修城牆，我可以幫忙的。你就只有一只胳膊，不方便，還是不要湊熱鬧了。”楊過不和虎平陽廢話，順手一提，将他扔到了對面房頂上，虎平陽醫術不錯，武功不行，站在房頂上下不來，很是狼狽。

“喂，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虎平陽大喊大叫。

楊過自然不理他，郭芙也自顧自往外走，“你在房頂吹吹風也蠻好。虎平陽，上回你跟我去修城牆，一點好事不幹，去了也是沒用。”虎平陽叫道：“我怎麽沒用了？我有醫術啊，兵士們受了傷，我可以給他們醫治！”郭芙一笑，“這倒是。軍醫向來不夠用，你能幫着治病救人，我爹爹媽媽和我歡迎之至。”

虎平陽大喜，正要大聲表明自己做為大夫對于襄陽來說是有多麽重要，楊過卻飛身過來，迅疾無比的點了他的穴道，虎平陽幹着急，既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了。

“仗着武功好胡亂欺負人！”虎平陽心裏不知把楊過罵了多少遍。

Advertisement

楊過追上郭芙，伸臂擋在她面前，“芙妹，這些玫瑰花你看到了麽？我擺的這兩個字好不好看？”

郭芙漫不經心看了一眼，眼眸中異光一閃而逝，搖頭道：“我可沒這個閑情逸致。楊大哥，我今天有正事要做。”

“這難道不是正事？芙妹，我費了許多功夫才擺好的，你陪我一起看看，好麽？”楊過着急，左臂和方才一樣伸着，右臂空蕩蕩的衣袖由內力振起，像普通人伸胳膊一樣橫在空中。

郭芙本是要撥開他走掉的，見到他這個樣子卻心生不忍，呆了呆，道：“好，我陪你看看。”

楊過眼眸含笑，嘴角蘊笑，“這兩個字并排擺着不光好看，還特別般配，芙妹你說對麽？”聲音不知不覺已是溫柔似水。

虎平陽在房頂上雖然不能動不能說，卻看得清清楚楚，又着急又生氣，“楊過這般費盡心思讨郭姑娘的歡心，我還有希望麽？還有希望麽？”

程英和陸無雙在牆上看着這一幕，妒忌憤恨，眼中快要冒出火來了。般配？郭芙魯莽冒失，仗着父母的勢胡作非為，她和誰般配啊？除了耶律齊，她誰也配不上！

郭芙和楊過一起看着紅豔豔的“過”字，“芙”字，忽地眼圈一紅，“楊過，你這是真的麽？不是在逗我玩麽？”

楊過道：“我自然是真的。芙妹，我為什麽要逗你玩？”

郭芙煩惱的搖頭，“楊過，這麽多年了，有時候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有時候覺得我是自作多情了，你對我根本沒有意思。我不知道哪種感覺才是對的，你把我弄糊塗了。大武哥哥小武哥哥小時候對我好，我很确定。齊哥喜歡我，也是說得清清楚楚的，唯有你，我一直不知道你對我到底是怎樣的，二十年都沒有想明白。”

“我就在你眼前站着，你不用想，相信我就行了。”楊過這是生平頭一回親耳聽到郭芙這樣說話，知道郭芙二十年來都是想過他的，激動不已，眼淚差點兒流下來。

郭芙盤腿坐在地上，呆呆看着火豔豔的花朵，“這兩個字擺在一起真的很好看。楊過，你是喜歡我的麽？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

楊過和她一起坐好，俊臉微紅，“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吧。”

那年郭芙九歲，讓他摘花他就颠兒颠兒的去了，然後郭芙嫌他手髒身髒，不跟他玩，那一剎那，整個世界暗淡無光。

郭芙一臉迷惘，“楊過，你真的把我弄糊塗了。你還記不記得我被金輪國師抓了，和我娘、大武哥哥、小武哥哥在酒樓遇到那回？那回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楊過低聲道：“自然記得。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和小龍女雙劍合璧打敗金輪國師，那天在客棧黃蓉讓小龍女和她、郭芙睡一間房，楊過和大小武睡一間房，小龍女不肯，和楊過一房睡了。小武罵楊過和小龍女人師不師、徒不徒，狗男女作一房睡、畜生一般的人，郭芙卻道：“今兒他二人救了咱們，那可是一件大恩。”楊過在房裏把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對小武的話一笑而過，并不在意。

楊過當時以為他和武氏兄弟自幼不和，所以他們說什麽都無所謂，其實不是這樣的。小武罵他，他或許不會在乎，但小武罵人可是把他和小龍女全罵進去了，為什麽他還是一笑而已？

因為郭芙知道他救了她，說那是一件大恩啊。

有了郭芙這句話，他和小龍女被武氏兄弟罵作狗男女、畜生一般的人，好像都是沒有關系的了。

郭芙苦惱已極，“我真的很感激你。不只感激，我還覺得……好像有幾分喜歡你……似乎你也是喜歡我的吧？我不知道。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從房裏出來，看到你牽出瘦馬，躍上馬背，我吃了一驚，問你要去哪裏，你聽而不聞，急馳而去。我便以為，我是自作多情了。”

郭芙多年來的心事一直埋在心底最深處，自己都不敢碰觸，不敢回想，現在一旦回想起來，十六七年之前的事宛如昨日，異常清晰。

楊過不由的呆住了。

郭芙雙手托腮，好像做夢一樣，“然後我又遇險啦，你又到亂石陣救媽媽和我。楊過，我也不知為什麽，第一次你救我，我是很感激的，第二次我的心情卻不一樣了，我在想，哼，好了不起麽？你不就是逞能示強，表明你很能幹，比我強麽？我偏不服氣你。楊過，金輪國師敗走之後，你昏倒在地上，我和大武哥哥小武哥哥一起圍着我媽媽慰問服侍，沒去理你……”

楊過性情激烈，這時不禁流下淚水，“你為什麽不理我？你知不知道那時我有多難過？我抱着另一個人求她別不理我，我多可憐……”

楊過那時抱着程英叫姑姑，叫得情致纏綿，就像要将一顆心掏出來那麽柔情萬種。他是真的在叫姑姑麽？前一晚他還和小龍女同睡一屋，小龍女把他的肩頭都哭濕了，他也沒醒，要說他對小龍女是一片真情，連自己都騙不過去吧？他抱着程英央求，“姑姑，過兒受了傷，你別走開了不理我。”他是為誰受的傷，又是誰走開了不理他？

“我也不想那樣的。”郭芙茫然，“我……我大概是怕再像在客棧似的，你救了我之後便翻臉不理人，我會自讨沒趣吧。”

就像楊過終于想明白了心事一樣，郭芙也知道自己當年是怎麽想的了。

她不理會楊過，是因為她喜歡楊過。

郭靖曾說過郭芙人品武功都是一流，這話并沒有誇大，郭芙人品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她對楊過沒有一點男女之情，當時黃蓉和楊過都受了傷，大武和小武已經在圍着黃蓉安慰服侍了，難道郭芙不應該照顧一下楊過這個救命恩人麽？她沒有過去，那是因為她喜歡楊過，但楊過救了她之後又不理她，郭芙竭力壓抑自己的感情，警告自己不許喜歡上他，不許對他動情，便要離他遠遠的了。

郭芙在亂石陣不理會受傷的楊過，其實是在努力告訴自己，“我不喜歡他，我對他沒感情，我不會給他機會羞辱我。”

不錯，郭芙問楊過去哪裏，楊過聽而不聞，急馳而去，在郭芙看來便是楊過不在意她，羞辱她。這樣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郭芙不允許有第二次。

楊過自卑又自大，郭芙自傲又自大，又同樣把尊嚴看得比天大，他們之間發生誤會不稀奇，不發生誤會才是見了鬼呢。

黃蓉說郭芙草包，那是母親在親呢在評價孩子，并無惡意。郭芙雖然沒有黃蓉那麽聰明，但她是懂楊過的，楊過和小龍女在絕情谷中毒後重返襄陽，郭芙見了面便知道，楊過這次來，不懷好意。

郭芙去找黃蓉，謊稱朱子柳讓她來說的，楊過這次到襄陽，神氣中很透着點兒古怪。

郭芙和楊過之間的情形也一直是古怪、詭異、不能以常理衡量。就拿郭芙斬斷楊過右臂的事來說吧，郭芙是恨楊過才去找他的麽？當然不是了。郭芙如果恨楊過，只需要把淑女劍往郭靖黃蓉一放，把楊過、小龍女做的事全說出來，就算郭靖再偏愛楊過，也不會再提楊過和她的婚事了。

楊過诋毀黃蓉的名聲，郭靖想袒護他也是不成的。

郭芙本是好心好意去找楊過的，結果卻很嚴重，她把楊過的右臂給砍下來了。

郭芙一直不确定楊過對她的心意，楊過弄曲她的長劍作為斷臂之仇的了結，那時她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正因為她明白了，所以在古墓之中，她誤傷小龍女之後楊過一口一個“愛妻”，才會惹惱了她，勃然大怒，和楊過吵架。之後楊過在大火中救她，郭芙本以為有人過來相救，正自歡喜，待得看清卻是楊過，心頭宛如一盆冷水澆下，想道：“我死到臨頭，他還要來譏嘲羞辱我一番。”

郭芙心裏應該是明白楊過對她的情意，絕情谷裏小龍女跳崖，楊過發狂，她連句抱歉之類的話都沒說。楊過也不怪她，“這件事陰差陽錯，郭姑娘也不是有意害人。此事今後不用再提了。”

可能有人會奇怪，為什麽郭芙把楊過害得那麽慘，把人家的胳膊砍了，把人家的老婆傷了，她還理直氣壯，還不服氣，好像她吃了虧似的？

呃，你把楊過和郭芙看成一對，楊過是郭芙的，這一切就都好理解了。

郭芙煩惱已極，站起身悶悶的道：“我走了。”

“不許走！”楊過一躍而起，攔住她。

郭芙凝視着他，神色悵然，“楊過，我等過你的。可是你一直沒有來。從絕情谷回到襄陽之後，我便一直在等你，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芙妹！”楊過心神大亂，“你……你等過我麽？我不知道。絕情谷分別的時候，你沒有原諒我，沒有讓我去襄陽……”

“媽不是說了？”郭芙揚眉。

楊過汗水涔涔而下，“郭伯母是說了，可你沒有……芙妹，我那時說話多可憐，你也沒有理會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絕情谷分別的時候，黃蓉讓楊過去襄陽，楊過道：“我要在這裏等候我妻子。”郭芙奇道：“你要在此等她十六年？”楊過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沒別的地方好去。”

他這話已經說得很可憐兮兮的了，郭芙也沒接話，倒是黃蓉又說讓他去襄陽。楊過怔怔瞧着對面山崖，并不答應。

他等不到郭芙的邀請，不知道郭芙是不是原諒了他，怎麽去襄陽？

“我以為你沒有原諒我……”楊過後悔莫及。

“媽說了，不就是我說了？”郭芙氣憤不已。

兩兩相望，楊過和郭芙同時眼淚盈眶。

明明相愛，他們為什麽會錯過了這麽多年？冤不冤啊。

“我等你的時候，你不來。我嫁給齊哥那麽多年後，你又出現了。”郭芙輕聲的道：“楊過，我心裏很亂，很猶豫，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不許猶豫。”楊過心情激蕩不已，将郭芙攬入懷中，“珍惜眼前人，以後你只許想我。”

“放開我！”郭芙怒道。

楊過笑，“就不放開！我一只胳膊抱着你，你也掙不脫，不信你試試。”

郭芙本來很生氣，但楊過提到“一只胳膊”，她心忽然軟了，幽幽嘆息，不再掙紮。

作者有話要說： 郭芙和楊過挺像的，都喜歡用異性的愛慕來證明自己的魅力。

除了楊過，神雕裏面其餘的年輕男子郭芙都能拿下；

除了郭芙，神雕裏面其餘的年輕姑娘楊過都能拿下（耶律燕不算，楊過和耶律燕沒啥交集）；

不征服對方他們是不會甘心的，所以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