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解謎題
在古代混日子,不比現代,現代處處講究人權,倡導人人平等、男女平等,階級之分從來沒人敢拿到明面上來說。然在古代,皇權代表着一切,任何同皇族沾親帶故的人,都可以發號施令,被驅使勞役的人還不能抱怨。
入靜王府的第十三日,靜王妃難得好心,放季青宛悠哉幾日,不再催促她去找尋玉麒麟。八成是想讓她最後快活快活,等到靜王回來,不知要如何治她的罪呢。
秋初天空湛藍,季青宛過了幾日退休老幹部的生活,每日擡頭看看天,低頭看看書,偶爾看李側妃對蘇景獻殷勤,看府上半大的孩子挂着鼻涕蟲亂跑。野史記載,靜王命裏并無子嗣,直至他因犯上作亂被女帝下令誅殺時,他娶的五位夫人也沒能給他生出個蛋。府上亂跑的孩子是李側妃的侄子,正值頑皮的年紀,爬樹掏鳥下池塘抓魚,無所不能。
這件事教育我們,心思不正的人,是會絕後的。
完全閑暇下來,季青宛有些不适應,她本打算跟在李側妃的侄子身後,學習爬樹的技巧,聊以打發時光,怎奈何李側妃的侄子不待見她,每每見她,都會躲出去老遠。
她蹲在池塘旁偷看李側妃的侄子抓魚時,不經意聽到他同身旁跟随的丫鬟道:“姐姐你不要同那個穿紅衣賞的女人走得太近,二姨同我說過,等二姨夫殿下回來,就會把她殺掉。咱們若是同她走得太近,等到她被殺了,咱們肯定得難過一場。那将是一件殘忍至極的事。”
季青宛驚異于他的見解,小小年紀就懂生離死別是件殘忍的事,長大了還得了,不得成個曠古朔今的哲學家。另一方面,她對自己頗為同情。她明明還活着,一日三餐照吃無誤,靜王府裏的人就當她死了。這也是一件殘忍的事。
捧着卷戲本坐在西窗前翻看,季青宛悵然的想,宛然居久無人打理,不知挂蜘蛛網沒,這個月的房租還沒給房東,不知他會不會上門讨債,往宛然居的大門兩側挂讨債的橫幅。
還有,最後這點尤為重要:蘇景嘴巴上結的痂,掉落了沒?
思及此,心下泛起莫名波浪,滿書頁的字皆變成了蘇景的俊臉。青年冷是冷了些,但是人品不錯,起碼她認識的人裏頭,只有他想到救她出靜王府了。
只是有一點她尚且不解,她同蘇景的關系只比陌生人深那麽一丢丢,沒近到能讓他不顧靜王權威來救她,那麽,他救她圖的是到底甚麽?
十月秋高氣爽,大雁列隊南飛,庭院中的草末漸漸開始枯黃。隔幾日靜王回王都,滿身風塵尚未卸下,進府後做的第一樁事,便是命府上的管家來傳季青宛。
往會客廳趕的路上,管家小心的提點季青宛,“等會兒殿下說甚麽,您都順着他,千萬千萬別挑刺兒,也別出言不遜。您沒尋到玉麒麟,殿下心中肯定有氣,您就安安靜靜的聽他發完火,便成了。”
穿過花間小道,季青宛攏攏沒來得及束起的及腰青絲,順從的點點頭。
碳黑的木門半開半阖,會客廳一如她初來那日安靜,丢根針進去都能聽見聲音,正午日光照進大廳,廳堂內的狀況一覽無餘。
堂下稀稀拉拉跪了不少人,個個将頭低垂着,面上誠惶誠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幾日不見的蘇景蘇大人端坐在側座上,手裏捧着一盞袅袅生煙的清茶,此刻正無聲的撥弄着茶盞蓋子。整間正廳唯有他最正常。
她提起長裙裙擺,剛一踏進會客廳的門,靜王一拍檀木桌子,黑着臉同她道:“本王外出這些時日,聽聞季姑娘并未找到玉麒麟?”
連招呼都懶得打一聲了,上來就直擊要害,看來果然是十分生氣。
她放下裙擺,擡手壓平褶皺,不卑不亢的回問道:“王爺這是不信任青宛的表現?”
管家似乎在給她使眼色,示意她老實一些,別同靜王對着幹。她蹭蹭鼻子,視若無睹。
扶着桌沿坐下,靜王斜眼睨她:“并非本王不信任季姑娘,實則事實擺在眼前。”
蘇景坐在靜王隔壁,不動聲色輕嘬嘴巴,将茶盞抵在唇邊輕吹,嘴巴上的傷口已然瞧不出痕跡,想來是好了。
門外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小常聞訊匆忙趕來,畢恭畢敬的向靜王與蘇景行過禮,湊到她身邊,低聲喚她:“主子。”
季青宛努努嘴,小常明了的點頭,掏出随身攜帶的幾樣東西,一一攤開在蘇景飲茶的檀木桌上,拿茶杯壓住,防止被風吹走。
風吹門楣吱吱作響,她在吱呀聲中走近靜王,直視他道:“在我說接下來這些話之前,請靜王殿下先讓底下跪着的人起來,看他們比我矮一截,青宛有些不大舒服。”
靜王定定看她片刻,半晌,陰晴不定道:“都起來吧。”
她屈膝行一個謝禮,轉面向靜王府的管家,探問道:“管家應當會些武術吧?”
管家和藹一笑:“季貴人說的哪裏話,老奴自小生長在平凡人家,書都沒讀過幾本,更不曾修習過武術。”
她故作不解的蹙起眉頭,“不曾修習過武術?若是不曾修習過武術,管家是怎麽在短時間內爬過木側妃寝殿的宮牆,進到她的宮裏,并取出妝匣盒子裏的玉麒麟的?”
翠玉珠簾随風晃蕩,平鋪在桌子上的宣紙被卷起一角,嘩啦啦發出聲響。整個會客廳的視線皆集結在管家身上,有不解,有懷疑,亦有驚異。
管家連忙跪倒,委屈的呼號道:“老奴冤枉,季貴人怎能如此冤枉老奴呢。老奴在府上一直兢兢業業,從未懈怠過,哪裏做的不好,竟讓季貴人這般侮辱老奴?”
所有做壞事被抓包的人從來不會在一開始承認自己的罪行,總要将證據一條一條數出來,拿到明面上,迫使他不得不認罪。更有甚者,證據都拿出來了,還抵死不認,嘴硬的能砸核桃。
季青宛拿開壓在紙上的茶盞杯子,冷冷笑道:“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做的很好,盡職盡責,堪是個好奴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再好的奴仆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我們來做個假設,假設玉麒麟是管家你竊走的,你熟知靜王府的所有人情世故,那麽,如若你将玉麒麟竊到手了,一時送不出去,那麽藏在哪裏最好呢?”
管家低頭不語,不知在想甚麽,她一鼓作氣道:“當然是藏在靜王最寵愛的木側妃那裏最好,靜王殿下信任木側妃,寵愛木側妃,自然不會想到去搜她的宮殿。管家用來藏玉麒麟的那個梳妝匣子,木側妃一直不曾用過,她嫌金銀俗氣,不喜歡的首飾都扔進了那個匣子裏,擱置在一旁。”
“李側妃身邊的小丫頭前一天還看到玉麒麟在木側妃的梳妝匣子裏,為何轉天我去搜的時候,玉麒麟就沒了呢?若是我沒記錯,我去找蘇先生一起去木側妃宮殿的時候,管家你也在吧,那時你給蘇先生送畫畫的宣紙。興許是管家你聽到了風聲,知道我打算去搜玉麒麟,當時我壓根沒對你設有提防之心,只當你是個和藹的伯伯。你趕在我和蘇先生之前去了木側妃的宮殿,取出玉麒麟。木側妃的侍女去請你來幫忙搜宮的時候,你來的那樣快,說明你當時正在附近,還沒走遠。”
會客廳內鴉雀無聲,只有蘇景吸溜茶水的聲音緩緩在室內流轉,季青宛分神掃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沾有水漬的唇上零點零一刻。蘇景順着她的視線看回來,眼神裏不辨悲喜,季青宛愣了一瞬,慌忙閃躲。
管家的臉上有一抹蒼白,強行争辯道:“季貴人分析的很在理,老奴也覺得精彩,只是不曾做過的事情,老奴不能虛妄承擔下來。玉麒麟丢失一事,同老奴毫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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