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舅媽

Run工作室在經歷了幾天休假緩和期後,公司開展了新的項目,又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

看着大家都在加班加點地趕工常态,許浣予才知道她原先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哪有講究仁義道德的資本家?都是剝削人的家夥就是咯。

許浣予坐在拐角處看他們全都忙得炫了起來,就連兩位行政小姐姐也忙得跑前跑後。

午休的時候,難得有個時間緩和一會兒。

蔣思思拎着黑色的鏈條小包包熱情地到許浣予這兒,“旁邊有家特別好吃的牛肉湯,我們要不要一起嘗嘗?”

先前許浣予還在蘭荷工作的時候,沒人像蔣思思這麽熱情地找她玩,就連吃飯的時候,她也從來都沒飯搭子。

許浣予把春日咖啡館店員小姐姐送的吐司片往下面的收納櫃裏放,原本是想用來墊巴一下,等晚上下班再去吃點兒好的,現在看來都不用了。

她剛把東西往櫃子裏塞,蔣思思就神叨叨地拉着她,小聲地問:“你沒有在工位上吃吧?”

“沒有,”東西剛放在下面抽屜櫃裏,許浣予抽回手,被她這緊張的樣子弄得有些懵,“怎麽了?”

聽許浣予說沒有,蔣思思莫名松了口氣,“還不是那個變态老板,也不知道他是抽了什麽風,十月份開始不許大家在工位上吃東西,不許抽煙,而且還叫女同事上班不要噴味道太濃郁的香水。”

“這也要管?”許浣予扯了扯唇,這就是可惡的資本家嗎?

“可不是麽!”蔣思思拽着許浣予等電梯時又小聲吐槽:“在工位上吃東西被逮到還要罰錢,真的無語。”

看她臉上的情緒這麽亢奮,許浣予忍俊不禁地笑了聲,“你被罰錢了?”

蔣思思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算了,不提這個讓人傷心的事了。”

許浣予人很筆直修長,頭身比例長得好,即使是離得大老遠,也能一眼看得到她。

相較于許浣予來說,蔣思思個子矮一點,顯得小巧得多。

剛一出電梯,許浣予就瞧見了不遠處的孫星逸正低頭和一個男人在講話。

想到蔣思思和孫星逸關系向來挺好,許浣予停下來,她擡了擡下巴,“你要叫上他一起嗎?”

蔣思思順着許浣予颔指的地方看去,唇角邊的梨渦漸漸變淺,直至徹底消失,她拉着許浣予的胳膊,像是故意躲人似的趕緊走開,“叫他幹嘛,礙眼!!”

反應實在是大,要是說他們之間沒什麽都很難讓人信服。許浣予跟在她身後,抿着唇笑起來,有些後知後覺:“所以你之前說喜歡的那個人是孫經理。”

陳述句。

并不是疑問句。

蔣思思臉上被沒有被識破的局促感,此刻的她更像是個被風霜打了一夜的小草,喪眼欲穿:“我後來回去認真想了下,辦公室戀情不好。而且我都那麽主動了,他還一點兒表示都沒有的話确實不值得,所以我決定及時止損。”

“已經在好好調整自己心态啦,但我短時間內不想看見他。”蔣思思擡起頭,緩緩說道:“對了,你先前追的那個男孩子,後來你們怎麽樣了?”

這話問出口,忽然又覺得有些冒犯。

都分手了,能怎麽樣。

蔣思思正想道歉,卻聽許浣予毫無芥蒂地告訴她:“啊,後來我們分了。”

蔣思思擡起頭,對上一雙溫情的雙目。

她像是想到了這個前任,唇角微微上揚,眉眼裏也帶着似如春風的柔和。

看着以前就很甜。

蔣思思沒忍住又問:“為什麽會分手啊?”

秋風簌簌,街邊枯黃的銀杏葉灑落下來,許浣予臉上僵了下,她垂下眼睛,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低沉:“因為謊言。”

因為——不真誠的人會下地獄。

心底的墜空感又一次襲來,許浣予無力地笑了下。

蔣思思沒再繼續問下去。

午飯的時間點,牛肉湯店鋪裏排了好多人,前桌人剛走,服務生就收拾幹淨擦出張空桌來。許浣予和蔣思思點了他們家的招牌,而後找了個空闊的桌子坐下等餐。

滾燙的牛肉粉出鍋,青花瓷面的碗上冒着熱氣,服務生把熱騰騰的牛肉粉端上來。

蔥花香菜和辣椒油撒在上面,混在牛肉粉湯裏的香味飄然而上。

蔣思思拿到自己的那一份後,用桌上的自助調料添了些醋和辣椒,而許浣予則是抽了幾張面紙鋪在桌上默默挑香菜。

香菜葉鋪滿在面紙上,許浣予把垃圾丢在腳邊垃圾桶裏,而後才開始蔣思思上面的步驟。

忽然旁邊站過來一個男人,他笑着說:“真的是你啊許浣予。”

見許浣予擡頭看他,他又說:“不介意我坐在這兒吧?”

店裏生意好的時候,拼桌是常态。不管是張三還是李四坐在這兒,都沒差的。

許浣予看向對面的蔣思思,眼神征求她的意見,得到了蔣思思微微點頭的反應。她把碗筷和香菜紙都往裏面挪了挪,頭也懶得擡:“你随意。”

蔣先州立即坐了下來,他買的飯還沒好,取餐牌擺在桌面上,這會兒閑得不行,“排隊時候看到你我都沒敢認,原來真是你啊。”

回應他的是吸溜粉絲的聲音。

蔣先州:“你當初離職真的太突然啦,說走竟然就走了,完全不給大夥兒反應。對了,你離職後去了哪裏就職?”

想到工作日的午飯她是在這裏吃的,便又問:“還在這棟寫字樓嗎?”

這家牛肉湯的味道确實很鮮美,害得許浣予接連喝好幾勺的湯,他們家小菜的配料也很不錯,酸蘿蔔更是清新爽口。

如果旁邊沒有蚊子在吵,那這頓午餐一定很美妙。

許浣予蹙着眉,眸色靜靜地看向蔣先州方向,“你的飯來了,可以安靜點了嗎?”

店裏的工作人員如期而至,端着餐盤将蔣先州點的東西放下,而後取走取餐牌。先前被許浣予冷淡的态度弄得心裏本就不上不下,現下被她這麽一怼,臉上有些挂不住。但很快,他重拾起笑臉,玩笑似地說:“小許啊,蔣哥作為前同事也是關心你,總不至于說離職了就不是朋友了吧?”

眼前美味的牛肉湯忽然有點兒食難下咽,許浣予眉頭擰得更緊了。

早知道剛才她就一句話都不該說。

“小舅舅!”

就在許浣予在反思自己的時候,耳邊忽然出現蔣思思的驚呼聲,“小舅媽剛才念叨你一路了,你就不能快點兒嗎?”

許浣予的呼吸一窒。

順着蔣思思看過去的視線,許浣予扭頭,瞥見了在一邊排隊點餐的陳彥周和孫星逸。

男人穿着一身休閑服,挺鼻窄唇,下颚線幹淨流暢。

一雙眼睛更是好看,瞳色很深,眼睛上有道淺淺的褶皺。

随着蔣思思的叫喊聲,陳彥周也向她們的方向看過來,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對視上。

那一刻,許浣予臉色白了一度,她很尴尬。

可沒想到的是,陳彥周偏頭跟孫星逸說了兩句話,而後就邁着長腿朝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男人徑直坐在許浣予身邊的空位上,他手裏的茶π瓶蓋擰松,動作娴熟地放在許浣予面前,語氣裏莫名帶了些寵:“他們家湯喝多了會鹹,等會兒多喝點這個。”

許浣予看着她碗裏的粉,粉絲泡在裏面,顯得碗裏很滿。再看向蔣思思碗裏,剩下更多的俨然是湯水。

有些人就喜歡吃些湯湯水水的東西,好比許浣予,主食不愛,盡吃些別的。

陳彥周做的這一切動作都很絲滑,像是私下裏做過無數遍。更重要的是,他甚至一眼都沒看向許浣予面前的碗。

許浣予的嗓子忽然有些幹癢,好像,自從把那塊小蛋糕送給陳彥周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更近了一點兒。

至少,陳彥周沒那麽排斥她了。

蔣思思看陳彥周就拿了一瓶水過來,當即不開心了,“小舅舅!你就買了一瓶?我沒有嗎?!!”

“想喝自己去買。”男人擡眼,淡淡地說。

陳彥周的視線從蔣思思身上挪開,漸漸直視着正前方,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對面的蔣先州便先驚訝道:“小許,原來你真的結婚了啊?!”

畢竟這一桌子人的共同認識人都是許浣予。

許浣予是他們聊天的契機,亦是焦點。

蔣先州“咳”了聲,“之前你說你結婚了我們都還不相信呢,就覺得你這麽年輕怎麽可能啊,還當你是蒙我們的,就不想老李給你介紹對象,沒想到你是玩真的啊!”

說罷,他朝着陳彥周笑了下,“你好,我是小許之前的同事,我叫蔣先州。”

許浣予頭低得更厲害點兒了。

職場單身的女同事總歸不易,二十出頭的年紀往三走,家裏或多或少都在催着組建個家庭,又或是城市青年的寂寞,玩得花裏胡哨。

先前許浣予嫌麻煩,直接對外宣稱自己已婚,從不參與他們組建的活動。

家裏公司兩點跑。

誰知道都已經離職了還能碰見個前同事啊?而且這糗事還是發生在陳彥周面前。

她前腳剛在陳彥周面前說“我也還是單身”,後腳就有人說“原來你真的結婚了啊”,這種痛苦誰懂啊?

本來她跟陳彥周之間就有解不開的梁子,因一塊小蛋糕好不容易緩和點兒,又鬧出這一出。

頭都要大了。

許浣予擡起頭,目光涼飕飕地看着蔣先州,口氣生硬:“你再不吃面全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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