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定要負君意

自打那日之後,姣杏便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蘇善水會尋了人過來興師問罪,連累小姐受罰。哪料她左右都等不來蘇善水。

倒是二房叫人把蘇解柔送了回來。二房那兒傳過話來,說蘇善水初四那日回家便躲在房裏不肯出來,直說是受了寒,便這麽一病不起了。

事情到了這兒,便算是告了段落。

大年初十,久雪初晴。

蘇流水洗漱停當,特地化了個精致的妝。姣杏贊道,“小姐比從前越發美豔了。”

蘇流水笑了聲,“等你臉上的傷養好了,你也是個美豔的女子。”她二人說笑了陣。便聽得院裏有人喊道:“流水姐姐有信。”

蘇流水應了聲,讓姣杏打開房門,卻見那送信的人竟然是蘇大夫人的小公子蘇解柔。

蘇解柔穿了一身紅底修金線小襖,頭上戴了個同色的狐皮帽,生得唇紅齒白,玉雪可愛。見着蘇流水,便趕忙上前道,“今兒在門房發現了這些信件,都是先前我娘吩咐扣下的,我見都是蘇家各房久不管事的老太爺們寫的,許是有正事兒,這便給你送了來。”

蘇流水笑了下,接下他手中的信件,拆開一封一封的查看。

“老太爺們給您來信都說什麽?”解柔踮着腳尖,想要窺一眼信的內容。

蘇流水見他臉兒粉撲撲的,可愛極了,心裏微微一動,摟着他便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她從前對這弟弟打心底裏憎惡,打小便從未抱過他一回,今日突然親他,蘇解柔一怔之下,捂住臉兒邊跑邊叫,“男女授受不清!”叫得幾聲,人已經出了落花閣。

蘇流水與姣杏笑了一陣,将信重新裝入信封收好,這才雇了頂轎子往太子府而去。

太子府

蘇流水被熹兒領進書房,給她奉了上好的清茶,再端了盤砂糖梅子,這才退出去。

溫行雲不在書房,可卻吩咐了人把她領來這兒,定必是有事耽擱了。

她自己揀了盤裏的梅子來吃,只一口卻已經皺緊了眉。這梅子,分明就是添香閣裏,溫于意挑給她吃的那種!

此時,書房門猛的被人推開。溫行雲着一襲紅底修金紋錦服,唇角抿了絲笑,負手而立。

蘇流水趕緊起身給他作了個福。

“大清早的便來我這兒,定是已有了腹案。”溫行雲緩緩的踱到花梨木的書桌前,坐下。

蘇流水從袖中取出一疊信封遞到他的桌案上,“這是這幾日流水收到的信件。太子殿下請過目。”

“這就是你的腹案?”他看了幾封信,一副惑魅容顏,懶懶一問。

“是!今年大雪封天,凍傷受寒的人必不在少數。我建議蘇家各房僅餘的男子,雪停之後都出外搜羅傷藥,為朝廷解難。”蘇流水輕聲一笑,淡淡的道。

“你認為朝廷這般積弱,竟連這點小事都不能辦妥麽?”他語畢,懶懶一靠。華貴的紅衣流洩開來,露出精壯的胸膛。

蘇流水輕笑道,“青陽國人數千萬,若由國庫拔下款項赈災,層層盤剝之下,真正能到老百姓手頭的傷藥可能已是所剩無幾。由我蘇家以家産買藥赈災,就少去當中無數的環節。這樣,既不用打開國庫,百姓又能安然渡過此次天災,何樂而不為?”

“大膽蘇流水!你竟敢用錢向皇帝買命!”溫行雲冷冷一喝。

“蘇家數十萬人的性命,換青陽千萬百姓度過天災。皇帝定會考慮其中厲害。”蘇流水眸中流光灼灼。

房間氣氛越發靜窒,讓人心提到嗓子眼。

“聽說前幾日六弟為你付了一千兩金子買下你的婢子。”他話鋒一轉,話音閑涼。“你連自個兒的婢子都買不起,更遑論那麽多百姓的藥材。”

“那婢子是流水自個兒掏錢買下的,自然不能動用蘇家的錢。借了六王于意的錢,日後必當如數歸還。”蘇流水皺眉,暗道這事怎麽傳到他耳裏了?難道他是為六王于意讨債來了?

“你回吧。今兒就算沒來過這兒。”溫行雲揮揮手,打發她離去。

蘇流水心道,這定是不通過的意思了。她心下大急,道,“太子殿下,若再加上這個呢?”

她說罷,擡起紅酥玉手,輕輕将耳上的遮面紅紗取下。

紅紗之下,她眉若遠山黛,唇若胭脂紅。膚若皓雪白,眸若秋水碧。本該是傾世之顏,卻奈何左頰上頭染了一朵豔紅的祥雲。溫行雲渾身一震,略閉了閉眼睛,笑了笑,方柔聲問道:“你這是何意?”

蘇流水眉梢含笑,“流水見皇帝時,不會戴面巾。”

溫行雲放下信件,看她一眼,眉宇一鎖,一掀衣擺站了起來,沉聲道:“猜對了他的心思,就更不該冒險去見他!”

“可不見他,蘇家就滅了。蘇家一滅,流水也必死無疑!”她說到此,下颌一痛,已教他的手給狠狠攫住。

“這些事不該由你來做,除了你,蘇家就沒別人了嗎?”他壓低了的音量近在咫尺,嘴唇幾乎含住她的耳廓。

“可這事兒,終究是由流水而起!”二人距離極近,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清香之中帶了些微的酒精味。蘇流水怔忡之下,不由的向旁邊避了避。

“是蘇隐龍錯揣聖意,自己招惹下的官司。”他邪魅的道。皇帝所說得配此女者,定是人中之龍。那龍所指并非池中龍子,而是在天神龍——皇帝!皇帝為自己點妃,可蘇隐龍卻偏以為皇帝選媳!犯下這般滔天大錯,違了聖意,他怎能不死?

“太子殿下若是沒有揣錯聖意,又怎會親自上門提親?”蘇流水往後退了一步,忍不住沖口而出。

他冷冷的盯着她,眸中布滿嘲弄。“可你也拒絕了!”

“拒不拒絕都是一樣的結果!”不過是從二王棄妃,變成太子棄妃而已!蘇流水咬牙,聲音裏頭帶了絲嗔怒。

他的眼睛望向她的領口,唇角劃過些冷笑。“大膽蘇流水!本太子賞下的東西,你竟等閑視之!”

蘇流水一怔,知他在問那條紅寶項鏈的事兒了。“太子殿下賞下的東西太過貴重,流水自然珍而重之。”雪美人太美,她舍不得将項鏈從她頸上摘下,所以那紅寶項鏈還跟雪美人一道在院中杵着。

他鳳眸拉過狹長的笑,“等天災過了,本太子為親手你戴上。”

蘇流水心道,這就算是情話了。那日六王于意為她一擲千金,她本以為他定是個豪客,後來才知他從不會在不相幹的人身上亂花一個銅子。對她如此豪爽,必也是有那麽層意思在。可她處境艱難,怎麽也不該招惹一個皇子,更不該招惹一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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