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拳法的感動

關明玉幾人連忙迎上去，低頭說道：“李老。”只有葉衛叫到：“李爺爺”。

老人拉過葉衛，說道：“衛小子，這就是你師傅嗎？”他轉過臉，看着關明玉和珞小萌。

葉衛點點頭：“是的，李爺爺，這就是我師傅，這位是我師姐。”他有點不好意思，畢竟珞小萌比他還小。

關明玉趕忙迎上去，他伸出手，搭向老人：“李老您好，晚輩冒昧了。”

老人看着關明玉，仿佛要看到關明玉的骨子裏：“年輕人，了不得啊。走吧，不嫌棄的話，我們去那邊樹下坐會兒。”

關明玉順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在大院的西南角落，有一排健身器材，在樹蔭下，有幾個石凳子。關明玉點點頭，幾人很快就到了這裏。

老人也沒坐，嘆了口氣，對關明玉說道：“當年葉帥在的時候，我就見過衛小子，他身體一直不好。前幾年，他爸爸也來問過我們，我們都沒有辦法。這轉眼幾年，衛小子這身體，再也沒人會相信他從小體弱了。年輕人，不簡單啊。”

關明玉笑了笑，他擺擺手說道：“都是葉衛肯用功，練武得法，當不得前輩所言。”

“從大門到這裏，我看得出來，不說這個小姑娘，衛小子的拳架子，樁功，連我都看不出來絲毫破綻。你的功夫，已近比老頭子還高了，能教出這樣的學生，我想不到老頭子能教你什麽。”

在老人眼裏，珞小萌和葉衛走路的時候，每一步都非常幹脆，腳踝微旋，有一股轉勁兒在腳跟回旋。八極講究跺腳，能把這股勁兒練到行走中，自然是非常端正的拳架子了。更何況這兩人，每一步身子都随着腳步起伏，随時都能發力，擁搓代緩，已經形成了本能。

能把兩個弟子的拳勢練的這麽端正，關明玉這個師傅的功夫可想而知。

“當時我們說，衛小子的身體，只能是打破虛空見神不壞的武術高手，才能通過不斷的推拿洗髓，為他脫胎換骨，積累本源。想不到，這個世界真有這樣的高手。”老人又說道。

“前輩謬贊了，晚輩可還差得遠。葉衛的身體能好轉，是其他的辦法，這次來，還是來請教前輩的。”

“這樣，年輕人，你要不嫌棄的話，打一趟拳老頭子看看。”老人沉吟了一下，對關明玉說道。

“那晚輩就獻醜了。”關明玉站住身子，後腳後伸，形成跨馬之勢，他兩手擡起，手掌前後分，擺出了自己的架子，接着打起拳來。

随着關明玉不停的招式，老人也漸漸鄭重起來。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直到關明玉這一趟打完，他也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看向關明玉：“年輕人，你的八極拳，已經練到了形如孔雀自開屏的境界，一招一式，都标準的不能再标準。你的力量，已經超過了老頭子的見識，動靜之間，都有拳勢相随。但你的拳法，不是你的拳法。”

“我能感覺到，你的拳法，還沒找到自己的道路。這拳法只是你學的，而不是你練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真正的缺陷。

“是的，前輩。我練拳十餘年，只是在軍中與戰友過招，從未與人争鬥過，少了外來的壓迫，至今都未把拳法融入本能。我功夫入化後，一直拿不住氣血，無法突破到氣血金丹的境界。”

關明玉看着老人，他腳下一跺，頓時地下微微一震。

老人看了看他的腳，說道：“是了，好大的力量，可惜收不住勁兒，氣血不凝，平白洩了力道。”

他又擡起頭，對關明玉說道：“我巅峰時，也就是你目前的境界，沒有踏入過氣血金丹的地步。我教不了你，只能琢磨出三條路，一條，是你胸懷天下，見識天下拳法，以向道之心，集百家之長，踏出這一步。這條路，是聖道的路。”

“另一條，是你在與他人交手中，在生死中拼出來，以外力壓迫自己，踏出這一步。這條路，是霸道的路。”

老人看向關明玉，一字一句的說道。他說的很慢，很鄭重，讓關明玉感受到字字如金。

“還有一條路呢？”關明玉開口問道。

“剩下一條，是王道的路。這條路，是你自己去推動，升華自己的心靈，尋找屬于自己的感動，以意志控制心靈，踏出這一步，你就是自己的王。”

關明玉低下了頭，他也知道目前自己的境界，是很難通過自己的辦法沖破瓶頸。拿捏氣血，要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這內三合，自己不是這麽容易沖破的。

更重要的是，這一步，自己自然是走尋找感動的路。這不是其他道路行不通，而是自己要體會唐紫塵“由感動到至誠”的路。

他點點頭，看向老人。他的目光非常清明，壓下了所有思緒，他對老人說：“李老，還請您演練一下你的路子。”

老人直直的看向關明玉，仿佛要看透他的想法。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走尋找感動的路。而他要看的，就是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感動。

葉衛拉了拉關明玉的衣服，關明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也不理，眼睛鼓鼓的看向老人的雙眼。

這是一雙純粹的眼睛，有一顆純淨的心！老人移動了兩步，擺開架勢，緩慢地演練起來。

他的掌勢不停變換，從雙換掌，單換掌，一直演練到摩身掌，揉身掌，其中手勢的推，擠，按，揉。身法的旋轉，踏步，絲毫不停滞，都打得如潺潺流水一般連綿不絕。

他的每一式，都顯露出一股濃烈的氣息，他的表情虔誠異常，手上卻絲毫不亂，各種勁力在動作中勃發，就像曾經守衛着為人的衛士。

這一套拳下來，老人緩緩的收氣，看向關明玉。

他說：“我的路子，已經忘的差不多了。那些年還年輕，跟着主席和總理一路走過來，總是想着，要為這個受苦的社會出一份力，要保護好這個能拯救當初的世界的人。那時候根本沒想太多，看着偉人與我們一同受苦，翻山越嶺，就漸漸的明白了心意。”

“昨天也有個年輕人問我，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就在想，也許只是我運氣好，才能追随着偉人，一路風風雨雨，走到天明。”

“那時候，看不到前路，但我追着這一絲光明，明白了那叫血火歲月，明白了那種‘以血薦軒轅’的氣魄和無悔，我要用所有的力量，去為這股力量添磚加瓦。”

“我的路就是這麽簡單。”

老人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的神情肅穆，仿佛在朝聖一般，陷在回憶中。就連聽着的三個人，也被他的虔誠吸引，安靜的體會着。說完，他用手按了按太陽穴，緩緩揉動。

“哎，老了，稍微動一動，身子就跟不上了。”他不再多說，找了個凳子坐下來。

關明玉回過神來，心裏有了很多感觸。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他從戰争中走來，他為偉人擋着各種暗箭。他的心是紅色，他的人雖然老邁，但脊梁依舊筆直。這樣的老人，是民族的魂魄，他們的存在，是整個民族的榮幸。

他走到李老面前，說道：“李老，您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小子練武多年，對人體也頗為了解。您老不嫌棄的話，讓我幫你把把脈吧。”

“有心了，老頭子也想看看，能治好衛小子的手段，到底怎麽樣。”李老嘆了口氣，伸出了手。

關明玉接過來，打開了眉心玄關，全力的感受着老人的身體狀态。

老人受傷很重，骨骼裏都蓄積着寒意，那是年輕時在風雪裏形成的積年病。他的不少肌肉骨骼，都存在細小的裂紋。就算他後來養精蓄銳，也治不了這些身體最深處的傷痕。

關明玉下定決心，氣運全身，眉心玄關全力打開，指揮着真氣的運行。他對老人胸口一指，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在老人身體各處拍打，然後他松開手，全身仿佛洗過澡一樣。他長舒了一口氣，此時，老人和葉衛幾人才反應過來。

老人全身一軟，仿佛全身都有針紮進來一樣。這一下非常迅速，然後他渾身一震，感覺自己再次有了知覺。

他也是武道高手，只是一動，就感覺到了身體的狀況。這時，他看向關明玉：“哎，老頭子只是說了幾句話，哪裏值得你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你這一趟，三年的養氣功夫白費了。”他搖搖頭，語重心長。

“李老見外了，我的路子跟別人不同，稍微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您不一樣，您的身體，就是我們國家的脊梁。您只要站着，我們就還站着。從軍的時候，你們就是我的榜樣。如果能幫到您一點，哪怕付出再多，我也心甘情願啊。”

關明玉擺擺手，老人嘆了口氣：“年輕人，我沒什麽好教你的了。你的路要自己走。記住，永遠都走在自己的路上。你的憧憬，你的感動，你的眼淚，你的笑，都是你的魂魄，要鑄就你自己的路子，就要自己去體會。”

關明玉鄭重的點了點頭。

“你去跟昨天來的那個年輕人聊聊吧，他也是學拳的，或許你們會有共同語言。”他指了指大院外邊的樹林，示意關明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