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困獸四
謝少離淡漠的眼中染上暖意,擁着林思念坐在榻上,時不時垂下頭吻她。
林思念伸指撫過他英挺的眉眼,發現他一向清澈的眼中拉滿了紅血絲,不由地心疼,溫聲問道:“幾天未眠了?”
“兩夜不曾合眼。”謝少離的聲音有些啞,難掩疲憊:“想早些回來見你。”
林思念笑了:“我曾一個人生活了二十年,從不知寂寞是何物,直到與你成親後的第一次分離,不過七十二日,便讓我嘗盡了相思之苦,你說神奇不神奇?其實我有很多的話想要對你說,有很多的事想要跟你做……這般看着我做甚?你知道我想跟你做什麽的。”
她坦然直視謝少離幽深的眼眸,咬着唇眯着眼,笑得很狡黠:“可我更心疼你,看到你這般辛苦,我便什麽也不想說了,只想靜靜地陪你睡個安穩覺。”
謝少離睜着疲憊的眼,溫柔地注視她:“聽了你說的這些話,我怎麽還睡得着。”
“有進步,還會同我開玩笑了。還是要坦誠點才對嘛,比你那副生人勿進的冷傲模樣可愛多了。”
林思念噗嗤一笑,給他解下戰甲和外袍,又伸手将他推在榻上躺好,以掌覆住他的眼:“睡吧,我會守在這等你醒來。”
謝少離濃密的睫毛刷在她的掌心,癢癢的,林思念忍不住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掌心的睫毛平靜了下來,謝少離的呼吸也變得綿長。林思念知道他睡着了,便撤開手掌,俯身在他淡色的唇瓣上一吻,心想:這個人怎麽會有這般力量,光是看着他的臉,聽見他的呼吸,聞到他的氣息,就能輕而易舉地忘記所有煩惱。
色令智昏,大抵如此。
謝少離一覺睡到太陽下山,林思念正将那日求來的護身符挂在他脖頸上,謝少離便醒了。
他睜開眼,眼中的血絲已不見,恢複了往日的清澈與活力。林思念趴在他身上,順勢環住他的脖頸,小雞啄米似的啾了他一口,吟吟笑道:“夫君睡顏太美,忍不住就想贈你個禮物。”
謝少離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物件,只覺得觸手光滑,帶有溫潤的涼意。他低頭去看,問道:“是什麽?”
“護身符,我特意去平安寺求的,保佑夫君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謝少離笑了。他的笑總如昙花忽現,稍縱即逝,所以更顯驚豔。
林思念伸指調皮地撐住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拉了拉,像是要保存住他那抹驚世駭俗的笑似的:“我還許了幾個願望。”
謝少離任由她躺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溫聲問:“許了什麽願望?”
“一願你我父母身體安康,二願我能再長胖一點點,三願我朝國泰民安。”
她說着說着,發現謝少離嘴邊的笑意淡了下去,便小聲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麽?”
謝少離垂下眼,小聲說:“你的願望裏,沒有我。”
林思念真的想笑。
這人吃別人的醋也就罷了,居然連許個願都會莫名其妙地吃醋!不過他好歹不将心事憋在心裏頭了,值得鼓勵,林思念只得忍着不去笑話他。
她眼睛一轉,眸中滿是太陽般燦爛的光華:“父母身體安康,我的夫君才沒有後顧之憂;我再長胖一點點,我的夫君抱我時才不會硌得慌;國泰民安沒有戰亂之苦,我的夫君就不用離家征戰,能長長久久地與我在一起……你說,我的願望裏怎麽沒有你?明明全部都是你……唔!”
伶牙俐齒,巧言令色。謝少離幹脆以吻封緘。
林思念仰首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謝少離,突然眨了眨眼睛,‘哎呀’一聲。
謝少離趕緊停住了動作,問:“怎麽了?”
“你的汗水滴進我眼睛裏啦。”
謝少離拉下她揉眼睛的手,俯身溫柔地舔舐她濕潤的眼睑。
夕陽的餘晖緩緩從西窗案幾上滑下,消失在扶疏的葉影中。多年以後,林思念回想這一天仍是會止不住地後悔。
她不該将願望說出來的。菩薩座前許下的願,說出來就不靈了……
第二日是除夕,宮中照例設宴宴請百官,謝少離和謝允都要換正裝赴宴,酉時過後才會陸續回到府中,與家人一起再吃一次團圓飯,然後守歲到天明。
既是團圓飯,林思念少不得要回到定西王府,在王府中用晚膳。
下午時天下起了碎雪,宮中的公公已經來謝府催促了。謝少離握住林思念給他系狐裘的手,溫聲囑咐:“先去王府中陪陪母親,等我回來。”
林思念笑笑,給他系了個結,踮起腳尖在他唇畔親了一口:“好,早些歸來。”
謝少離摸了摸她的臉頰,轉身走進了暮色來臨前的風雪中。
風雪愈來愈大,迷離了林思念的視線。她望着謝少離的背影良久,忽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同他說。
昨天他們夫妻小別團聚,自然是要纏綿一番的,更何況謝少離下午補了一覺,夜裏精力旺盛得可怕,翻來覆去折騰到雞鳴三聲才作罷。林思念累極而眠,一覺睡到正午方醒,匆匆用過午膳,謝少離又要準備去宮中赴宴了。
一晌貪歡,她竟忘了将那日在平安寺聽到的太子妃和安康帝姬的談話,告訴謝少離。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通知謝家的副将進宮一趟,讓謝少離小心太子趙碩。
剛安排好此事,便見府中的侍衛匆匆來報,說是林肅不習慣府中諸多侍衛來往,方才将她安插在林府的護衛都遣送了,叫護衛們回家去過個團圓年。
“什麽,兄長将所有的護衛都送走過年了?”
林思念擰眉,來不及生氣,便見王府的下人擡了軟轎過來。徐管家拿下頭上的氈帽,躬身道:“夫人,王妃請您過去呢,晚膳前照例是要祭祖的。”
林思念回神,颌首道:“知道了,待我梳洗片刻。”
又對那護衛道:“別聽兄長的,把暗衛們都召回來,暗中護着林府!”
護衛抱拳退下,林思念便轉身回去沐浴妝洗。她換上了花钿禮衣,長發绾起,點綴着精巧的發飾,妝扮好後才接過青鈴手中的兔絨鬥篷系上,上了王府的軟轎。
今日的風雪着實有些大,陰風呼嘯,像是野獸的低吼。夜幕下的街道空蕩無人,積雪堆了三寸來深也無人打掃,故而人力轎行走得十分緩慢艱難。
轎中簾子緊閉,林思念看不到外邊的情形,總覺得右眼皮跳得厲害,不太心安。正擔心謝少離會出什麽事,便見轎夫一個急停,接着轎子一歪,失去了支撐似的哐當一聲跌在了地上,碎裂的木塊四濺開來。
林思念猝不及防失去平衡,一頭撞在窗上,登時眼前一黑,懵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疼痛。她捂着額頭,整齊的鬓發因沖撞而松散下來,珠釵崩落得到處都是。
她咬着蒼白的唇,傷口湧上如潮般的痛意,一股疊着一股,痛得她冷汗涔涔而下。
掌心溫熱而黏膩,約莫流血了。她張了張嘴,剛想要呼喊,便聽見擡轎的漢子驚恐道:“什麽人,你……”
聲音戛然而止,林思念聽到了幾聲沉重的撲通聲,像是沉重的沙袋倒在地上。
謝府離王府很近,後院相連,從前門出去拐一個街角,兩刻鐘便能走到。林思念實在沒有想到,有人敢大膽到在這麽短的路程上動手……
她扶着七零八落的轎子,勉強支撐起身子,掀開凍硬的車簾朝外望去,只見白茫茫的雪地被濺成一地泥濘,地上七零八落地躺了幾個家丁,也不知是死是活。
老管家像是被砸斷了腿,還剩一口氣在,在雪地裏一寸一寸地艱難爬行,朝林思念拼命揮手:“夫人,快……快走……”
只可惜這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全,只見一縷細長的寒光閃過,老管家雙眼一瞪,随即趴在雪地裏不動了。
那武器不知道是什麽名字,陰邪得很,連一滴血都沒有濺落,人就沒了聲息。可憐老管家也曾跟着謝允征戰沙場,臨老帶着一身榮譽卸甲,卻不料沒有倒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新年将至的,繁榮富庶的臨安城裏。
染血的夜色,黯淡無光的天,飄搖不定的燈籠,遠處重疊的煙火,還有那,如鬼魅一般迅速襲上她的黑影……這是林思念墜入黑暗前,眼中倒映的最後一幅畫面。
那幾條黑影行動迅速,将地上的死屍背起,綁了石頭抛入護城河中。
大雪依舊,紛紛揚揚蓋住了那頂碎裂的轎子,幹淨得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街道上門窗緊閉,此刻所有人都圍在團圓桌上舉起了酒杯,唯有從窗紙上透出一點溫暖的光。呼呼風聲掩蓋了一切聲響,也折斷了林思念最後一絲希冀。
謝府中,王妃于謝家靈位前着手焚香,擡首望了眼外邊的天色,問侍婢:“徐管家去了多久了?”
“近一個時辰了。”侍婢垂着頭,恭謹回答。
“怎麽去了這麽久。”王妃蹙了蹙煙眉,林思念乖巧懂事得很,一般從不失約,更何況是這般重要的夜晚。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吩咐侍婢:“你再多派幾個人過去,看是有什麽事耽擱了,能幫上忙就幫一把。”
侍婢領命退下。
而此時,禦宴上的謝少離沒由來一陣心悸,像是一把利刃直刺胸膛。他恍了恍神,悶哼一聲,手中的酒杯吧嗒一聲掉在了地板上,酒水四濺。
“小謝将軍這是怎麽了?”太子趙碩揮了揮手,示意舞姬和樂師繼續演奏,這才将一雙尖利的眸子望向謝少離:“臉色這麽差。”
謝允也覺察到這邊的動靜,放下杯子走了過來。
謝少離抿着唇,起身抱拳:“微臣不勝酒力,怕失禮沖撞了殿下,先告退了。”
“哦,這樣啊,去吧。”趙碩雖彎着嘴角,眼中卻毫無笑意,全是一片冰冷的戲谑:“小謝将軍乃國之棟梁,若是出了什麽事,豈不是我朝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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