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執念一

林思念彎弓搭箭,用盡她平生的力氣,弓弦在她手中繃緊如滿月。

她瞄準畫舫中的趙碩,箭還未離弦,卻忽見身後的房門被人大力踹開。她一驚,下意識回身,将箭尖調轉對準來人,手一松,箭矢咻地一聲朝門口那人射去!

門口倚着那人紅衣似火,烏發輕輕系在腦後,有着連女人也自嘆不如的風流漂亮。

見到箭矢射來,他不慌不忙,擡起袖子一卷,破空而來的箭頭被他在半空中化去力道,偏了偏,嗡的一聲釘入牆中。

花厲!林思念咬牙:他怎麽在這!

“方才在樓上見紫蓮姑娘掀起你的鬥篷時,我便隐約覺得像你。跑過來一瞧,你猜怎麽着?可不就是我們的小謝夫人麽!”

花厲松垮垮披着嫣紅的外袍,露出裏頭黑色暗紋的中衣。他反腳踢上門,笑嘻嘻朝她走來:“小夫人這身打扮,又拿着殺人的利器來此,是想要做什麽?”

林思念抿着唇不說話,握着弓的手微微顫抖,積攢的勇氣瞬間四散,唯餘滿腔被撞破秘密的惶恐。

見到花厲靠近,她反手從背後的箭筒中摸出一支羽箭,再次彎弓搭箭射出。

花厲飄身一躲,啧啧笑道:“好兇狠的箭法!怎麽,見花某撞破了計劃,小夫人想滅我的口?亦或是,想拼個魚死網破?”

他伸出兩指,竟是憑空夾住了林思念射來的第三箭,說話間,人已飄到了林思念的面前:“你想要殺誰?”

他一手制住林思念的手腕,順着半開的窗戶朝外望去,‘哦’了一聲,輕輕笑道:“太子?你要殺的是他?為什麽?”

花厲發出一連串的疑問,林思念卻是閉口不答。花厲的眼神令她十分不舒服,既然計劃被攪亂,她也不必戀戰,只想快點離開這。

林思念被花厲制住,下意識用弓弦去絞他。花厲忙松開手後退一步,袖中的短劍出鞘,林思念甚至沒能看清他是怎樣的動作,但見寒光一閃,弓弦嗡的一聲被割斷了,細長的弦打在她的臉上,割出一條血痕。

“啧,你冷靜點!若不是你救過我的命,我才懶得管你死活!”花厲将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能逼得我出劍,你進步倒是不小!”

林思念被他壓在圓桌上不能動彈,面前的桌布上還繡着*的圖案,兩個白花花相擁的人正對着她的臉,氣得她幾欲吐血。

“哎呀呀,這繡圖中的姿勢倒是別有新意。”花厲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蠱惑道:“世子妃不好好瞧瞧?說不定,日後用得着呢。”

“你放開我!”林思念聲音恨恨的,被他欺負得眼眶微紅,眸中的殺氣卻是消散了不少。

“想通了?”花厲見她面上的戾氣不再,便輕笑一聲,松開對她的桎梏:“林思念,你是個聰明人,為何卻要用這般愚蠢的法子?即便是你今日僥幸暗殺了太子,這裏人來人往,太子的暗衛遍布街道的每一個角落,你以為你能逃脫得了?”

林思念揉着被他捏痛的手腕,蹙眉冷聲道:“不用你管。我不像你能飛檐走壁,近不了他的身,只能用笨法子。”

花厲說的這些,她何曾沒有想到過?

可一想到母親慘死于陰謀裏,趙碩竟還能沒事人一樣輾轉于風花雪月,她便恨得坐立難安。

這筆血債,或許只有趙碩死了才能得到終結。

“謝少離呢?”花厲看着她良久,抄起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眼眸在琉璃燈下宛轉流光:“你這樣,他不管你?”

林思念一怔,視線忽然沒了焦點,神情有些複雜。

“他既然護不了你,你又何苦跟着他受委屈?”花厲輕聲,眯着一雙豔麗的眼看她,像是毒蛇吐着信子,拉長語調蠱惑道:“不如你跟了我吧。滅花宮雖在江湖上沒有好名聲,但至少能讓你随心所欲,不受世俗和道德的束縛。”

“我要走了。”林思念猛地起身,匆匆披上鬥篷。

花厲不以為意地笑笑,靠在椅子裏,将雙腿擱在桌沿上:“說真的,你認真考慮一下。謝少離幫不了你的,我能幫你;他給不了你的,我能給你……包括,你的腿。”

林思念果然停住了腳步。

“你說過,敲斷骨頭後能治好我的腿?”林思念裹在黑色的鬥篷中,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黑色的眸子深不見底,平靜地反問:“代價呢?”

花厲眯着眼,露出陰謀得逞的狡黠笑容:“所以說,我最喜歡和聰明人做交易。”

抿了口酒,花厲咬着酒壺嘴兒笑道:“你知道的,我得了一本據說是邪功的秘籍。”

“陰陽破立訣。”

“沒錯,陰陽破立訣。”花厲道:“聽說修煉此功能讓人在短期內功力大增,可惜此功兇險得很,一不小心有走火入魔爆體而亡的危險,江湖上還沒有人練成功過。我嘛,雖然渴望成為天下第一,但也很愛惜自己這條小命,所以,我想找個人先試試水。”

林思念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麽找我?”

“沒有為什麽,這不剛巧碰見你了麽!你聰明,資質好,懂藥理,不過你要是不願意,我也可以再找別人。”

花厲把玩着酒盞,玩世不恭地笑道:“萬一成功了,你既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江湖人夢寐以求的功力,又能治好你的腿,到時候誰還能擋得住你複仇?你知道,謝少離是幫不了你的,謝家雖風光,說到底也只是皇帝的一條狗,你以為他會為了你去弑殺未來的國君?”

見花厲抹黑謝少離,林思念皺起了眉。

“我的事,沒必要把他拖下水。”即便謝少離願意這麽做,她也是不肯的,她已經失去了母親,不想再失去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她是在與虎謀皮,花厲為她布下了帶毒的陷阱,可悲的是,她只能選擇往下跳。

她不敢回頭,回頭後就是母親臨死前皮開肉焦的臉,是萬丈深淵裏的地獄業火。

她不想放下仇恨,也不願連累謝少離,只能選擇孤身踏上這條萬劫不複的道路。

林思念抿了抿幹澀的唇,她扭過頭,望着那河中央相隔不過十多丈,卻無法近身的趙碩——她的殺母仇人……

夜風很冷,很涼,刮在臉上猶如刀割。

不知過了多久,她問:“你需要我怎麽做?”

“練破立訣是要輔以各種毒蟲毒草的,我知道你會配藥,想必一般的□□殺不死你。”花厲舔了舔唇,眼神美麗而危險,壓低聲音道:“我需要你按照秘籍的方法一步一步練習,然後将你身體出現的任何狀況都寫下來,越詳細越好,若是練岔了路,你也要寫好緣由和解決辦法,總而言之……”

花厲眯着眼邪邪一笑:“我是在讓你以身試毒,明白了麽?”

林思念冷然一笑:“你就不怕我練成了這功夫,反過來威脅你?”

“自然不怕。這本秘籍最兇險的部分是前半冊,我只會将前半冊交給你。這功夫若只練了一半,卻是沒有什麽用的。”

花厲嗤笑一聲,毫不在意道:“若你還有這個小命挨過這一關,我便依言治好你的腿,順便為你的複仇計劃提供一點點小幫助,如何?”

林思念望着窗外火龍般的燈市,沒有說話。

花厲知道她是心動了,放下酒盞起身,笑吟吟解開外袍,嫣紅的衣裳如火般剝落。

林思念悚然一驚,瞪大眼後退一步:“你要做什麽!”

“孤男寡女,你說我要做什麽?”花厲勾着墨色暗紋的腰帶,朝她戲谑地笑:“過來,我有好東西給你。”

河岸不知何時放起了煙火,大團大團的橙紅梨白柳綠照亮了半邊天,映在花厲狹長的眼中,明暗莫辨。

林思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紅袖樓的。

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任憑身邊人群來來往往,被撞得東倒西歪也毫不介意,只木然地朝謝府的方向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隊人撥開人群走來,見到她,那群人難掩興奮奔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夫人在這!”

接着,林思念被擁入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謝少離渾身僵硬,呼吸顫抖,胸膛急促起伏,好半響才冷聲道:“你說好的,會在家等我。”

他的聲音很冷,林思念知道他是生氣了。

林思念被謝少離帶回了謝府,一路上便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唯有十指緊緊與她相扣,像是生怕她會消失似的。

府中的下人跪了一地,這麽冷的天,他們全匍匐在地上,顫抖着不敢擡頭。

地上還殘留着碎瓷片,林思念知道,謝少離已是動了肝火。

“對不起。”林思念依舊披着那件黑鬥篷,仰首望着謝少離。唯有面對謝少離時,她心中所有的恨意都會煙消雲散,只剩下滿腔的痛苦。

謝少離眼睛微紅,為他冰冷的面容平添了一絲脆弱。他喉結動了動,視線落在林思念臉上的血痕上:“你究竟去了哪兒?”

“只是出去走走。”林思念掃了一眼吓得小聲嗚咽的青鈴,心中彌漫出愧疚:“你饒了他們吧,是我任性,與他們無關。”

“你說好了要等我的。”謝少離垂下眼望她,目光清冽銳利,他伸出手碰了碰她臉上的血痕:“你去做了什麽,要将自己弄成這幅樣子!”

林思念無言以對,她不敢去看謝少離清澈的眼眸。不管怎樣,是她對不起謝少離,她騙了他,今後,或許還會做出更對不起他的事……

她眼眶微紅,起身解下鬥篷,黑色的布料墜落在地。她緩緩走過去,跨坐在謝少離的雙膝上,顫聲道:“少離哥哥,你抱抱我。”

她一示弱,謝少離就沒辦法拒絕,只能依言抱住她,緊緊地嵌進自己懷中。

手指摸到林思念的腰帶,謝少離怔了怔,低下頭一看,不由蹙起了眉頭。

這條墨色的腰帶十分陌生,寬松至極,看樣式,倒像是男人用的。

由不得他細想,林思念柔軟的手臂纏上他的脖頸,傾身堵住了他還未問出口的話語。

林思念的臉頰微濕,唇齒間帶着淡淡的苦澀,是她淚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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