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執念三

林思念将蜈蚣、冰蟾蜍、蝾螈等物碾碎了,混着其它的藥材一起煎水服下。裏頭有幾味珍稀藥材她四處求不到,花厲卻是料到如此似的,趁夜色派人悄悄給她送了過來。

服下的藥汁又腥又苦,胃一陣陣地痙攣,她拼命壓制住嘔吐的*,坐在床榻上閉目調息。

不稍片刻,藥效上來了,外頭春日融融,林思念竟然冷得打顫,身體裏的血液卻像是沸騰了似的橫沖直撞。

藥效兇狠,她壓制不住,口鼻處緩緩滲出黑紅的血來。林思念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要爆炸了,跌跌撞撞地下榻,剛從桌上堆積如山的瓶瓶罐罐中找出兩顆小藥丸咽下,便眼前一黑,痙攣着倒在地上,捂着嘴嘔出一口鮮血來。

好在血吐出來後,紊亂的心跳漸漸平息,血紅的視線也清明起來。

她掙紮着爬起來,顧不得擦去額上的冷汗,哆嗦着拿起桌上備好的紙筆,做好備注:服下九毒湯,體寒,髒腑灼熱如焚,口鼻溢血,輔以冰魄、綠豆、玄參、牡丹皮、雪蓮制成的解毒丸,可緩解灼痛。

寫完,她脫力地趴在桌上,半晌才起身,收拾幹淨屋中的物件,換了身衣物走出廂房。

身體的灼熱褪去後,林思念覺得身體輕盈了不少,滿腔的戾氣叫嚣着要釋放。

她抄了弓箭踏入院中,熟稔地彎弓搭箭,竟然能将弓弦拉成滿月狀。

咻地一聲,箭矢離弦,直接穿透草靶釘入後面的牆中。箭矢入牆一寸,箭尾仍餘顫不已。

林思念試練破立訣才半月,便有如此成效,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她放下箭,唇邊緩緩蕩開一絲冷笑:怨不得江湖人拼死也想要得到它。

青鈴端着糕點走來,一擡頭便看見林思念拿着弓箭森森冷笑,不禁吓了一跳,連手中的托盤都險些掉落。

她的主子一向是個燦爛明朗的人,怎麽會露出這般陰狠的笑來?

林思念卻是心情極好的樣子,轉身看見縮在牆角的青鈴,便走過去,笑着從她盤子裏拿了塊羊酪糕。

林思念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青鈴的手背,青鈴登時打了個寒顫:好冷!奇怪,今兒的天明明很熱呀!

她下意識擡眼,瞄了林思念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近主子的精神雖好多了,但面色卻越來越蒼白,唇瓣也越發鮮紅,像是吸足了鮮血似的……

感受到青鈴疑惑的視線,林思念捧着羊酪糕抿了一口,挑了挑染了墨線似的細長眉眼,似笑非笑地說:“你總盯着我看做什麽,眼珠子不想要了?”

青鈴背脊一涼,舉着托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奴婢知錯了,奴婢該死!”

林思念一怔,随即将最後一口糕點咽入府中,伸手扶起戰戰兢兢的青鈴,嘆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怎麽就當真了。”

青鈴不知道林思念何時有了這麽大的力氣,竟單手将自己從地上提了起來,當即吓得說不出話,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林思念自入府以來,一向親和沒有架子,青鈴與她的關系親密,偶爾也會沒上沒下地鬧着開玩笑。但從來沒有哪個玩笑像今天一樣,讓她覺得背脊發寒的……

林思念伸出冰涼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青鈴的眼皮,笑道:“青鈴的眼睛這麽漂亮,我怎麽舍得毀掉?走吧,不吓你了。”

說罷,她松開青鈴,挽着弓箭哼着小曲兒回房去了,不知道又要去搗鼓什麽。

謝少離從定西王府回來,便見青鈴一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他下意識往對面廂房望了一眼,問:“夫人呢?”

青鈴忙垂下眼:“夫人剛回了房。”

見到院中又豎起了靶子,謝少離眉頭擰了擰,問:“夫人除了練箭,還做了什麽。”

“照例是去城中藥鋪逛一逛,回來後就悶在房中熬藥,誰也不許進。”

謝少離颌首,揮手示意青鈴退下,自己一人推開門進去。

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謝少離皺起了眉頭。

林思念正倚在東窗邊的案幾旁,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閉目養神。陽光下,她蒼白的臉頰幾近透明,嘴唇卻紅得過分,給她的面容平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像是一只慵懶的妖魅。

聽到他的腳步,林思念睜開了眼,笑道:“你來了。”

這是許久以來,謝少離第一次見她露出笑顏。只是這笑容有些怪異,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今日心情不錯?”謝少離走到案幾旁坐下,伸手握住林思念的手,眉頭皺得更深了:“手怎麽這麽涼。”

林思念嘴角的笑意一僵,不動聲色地将手抽回來:“你今日去定西王府做什麽了,王爺王妃他們還好麽?”

謝少離沉默了一會兒,方道:“只是回去看了一眼,他們的身子都挺硬朗。”

接着,他的視線在屋內巡視一圈,見到桌上堆滿的藥瓶,他忍不住問道:“你每天在房中熬些什麽藥?”

“怎麽,怕我下毒毒死趙碩?”林思念唇角一勾,露出個帶着涼意的笑來。

謝少離道:“我是怕你亂吃。”

林思念有些心虛,調開視線:“好端端的,我亂吃藥做什麽。”

“你射入牆上的那支箭,我見着了。”

林思念一咯噔,心道不好。

果然,謝少離繼而道:“霏霏,你什麽時候力氣變得這般大了?”

“我閑在府中無事,就這麽一個愛好,勤學苦練自然如此了,有問題麽?”林思念有些不耐煩,身子越過案幾,整個人貼到了謝少離身上,咬着他的耳朵道:“今日我心情不錯,不說這個了。我與你大半個月不曾同房了,想我了不曾?”

何止是想,簡直是要想瘋了。

林思念身體貼過來的那一瞬,謝少離便有了反應。

他的呼吸粗了些,卻仍壓抑住自己的欲-望,将林思念拉開了些許,望着她的眼認真道:“你真的沒有什麽事情瞞着我,也沒有做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麽?那些藥到底是做……”

林思念不說話,只笑吟吟地纏上來,吻住謝少離的唇。

她柔軟微涼的手在他衣襟裏游走,謝少離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拉過來,壓在案幾上吻得難舍難分。

林思念的嘴中有藥汁的微苦,只有一點點,但謝少離依舊嘗出來了。他将舌從林思念嘴中撤回,剛想開口詢問,林思念卻像是看透了似的,不依不饒地纏上來堵他的嘴。

“夫君,我想你,想和你睡覺。”林思念在他耳畔吐氣,低笑道:“你想要我麽?”

謝少離感覺到自己腦中有一根弦吧嗒一聲斷了,他一把抱起林思念,一邊與她交吻一邊穩穩地朝床榻上走去。

林思念迫不及待地去脫謝少離的衣物,兩人交頸纏綿,正是動情之際,林思念忽然感覺到一股又一股的燥熱從四肢百骸直沖頭頂,她悶哼一聲,蜷起手足大口大口**,心想:不會吧,要在這時候發作?!

“怎麽了,霏霏?”見她這般痛苦,謝少離眼中的□□褪去,焦急地去扳林思念的臉:“怎麽回事,你的身子抖得厲害。”

說罷,謝少離單手扣住她的手腕,不由一驚,林思念的脈象極其紊亂虛浮,面色也白得可怕,只有一張唇像是吸足了鮮血似的,紅得越發妖冶。

“藥……”林思念強壓住喉頭湧上的腥甜,聲音因痛苦而抖得厲害。

謝少離連衣服都來不及披,大步沖到桌前,望着桌上大小不一的藥罐子顫聲問:“哪一個?”

“綠色,繪粉金牡丹的那只……”

謝少離取了藥,連忙喂進林思念嘴中。

林思念的牙關咬得死緊,謝少離只好捏着她的腮幫,以唇将藥哺進她嘴裏。

林思念艱難地将藥丸咽下,渾身冷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黑色的長發從她汗濕的背脊上蜿蜒而下,在蘇繡的被褥上暈開一團團黑色的花。

不知過了多久,林思念的**總算漸漸平息。她睜開眼,看見謝少離的面容寒得似冰,不由一怔,朝他露出個漫不經心的笑來:“看來做不成了,真是抱歉,掃了你的興。”

“你知道我不在乎這個。”謝少離眼睛隐在陰影中,像是一汪看不見底的湖水,他喉結滾動,還想再說些什麽,林思念卻是伸手壓住了他的唇。

“噓。”她說:“別說話,抱着我,讓我睡會。”

說完,她果然赤條條地倚在謝少離的懷中,累極而眠。

林思念一覺睡到天快黑了才醒來,醒來時恍惚了好一會兒,視線才慢慢聚焦。

她坐起身,錦被從光-裸的肩頭滑落,視線下意識地在房中轉了一圈,發現謝少離正坐在對面的案幾上,手裏拿着那幾張寫了批注的紙,面無表情地問她:“可否能給我解釋一番,這是什麽?”

林思念心裏一沉,視線落在那幾頁紙上,又輕飄飄調開,指尖繞着頭發笑道:“什麽也不是,我寫着玩的。”

謝少離嚯的站起身,逆着窗外的夕陽,高大的身姿氣勢逼人。

“你騙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霏霏,你以前不這樣的。”

他大步走來,将那幾頁紙甩在床上,眼中滿是痛苦:“櫃子裏裝的是什麽藥,你吃了些什麽?一次兩次還不夠,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

林思念低下頭,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

她沉吟良久,忽然說:“謝少離,我想回林府住一陣。”

“你說……什麽?”謝少離深吸一口氣,淡色的眼中氤氲着風暴。

“你說得沒錯,我是在吃藥。”林思念擡起頭,平靜地望着謝少離,細長的眉眼中甚至還帶着涼薄的笑意:“不過是一些能增強體力的藥,我能控制得住……”

“□□還是良藥,我區分得清!”

謝少離伸手,擡起林思念的下巴:“你做這些的時候,心中有沒有想過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

他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痛苦道:“我的心,也是會為你疼的。”

林思念道:“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

那一瞬,林思念說不清謝少離是什麽表情,像是失望,又像是心痛,或許還有幾分茫然無措。

“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能好好地善待自己,你告訴我好麽。”謝少離紅着眼,有些急躁兇狠地去咬她的唇,力氣大到幾乎要将她整個兒揉進自己身體裏,像是要通過這種方法确認她的存在似的。

他說:“你想做的事,我會替你完成。所以,不要離開我……”

他說:“我只求你這麽件事,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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