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三日之後,真正的決賽終于開始了。
因為之前小楚鬧別扭的關系,這次蘇羨再不敢讓小楚待在房間裏面等她回來,便幹脆将傀儡給帶到了會場當中,讓小楚與一衆空蟬派弟子坐在一起。空蟬派弟子們一副比之蘇羨還要緊張的神情,一路将蘇羨給送上了比試的會場,看得蘇羨有些哭笑不得。
在一番流程過後,比試開始的鐘聲總算是響了起來。
這幾日之間,蘇羨并非是什麽都沒有準備,在見過了那日風青青與風遙楚的比試之後,蘇羨便立即找慕疏涼将陣勢和術法一類的問題都詢問了一遍,蘇羨對于道門的這些東西并不算精通,當初也不過是跟着楚輕酒在玄月教裏面接觸過一陣子而已,是以對上風青青,她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比試正式開始,卻是誰都沒有動手,風青青遙遙站在蘇羨對面,卻是朝蘇羨輕輕颔首,冷峻的面容上多了一絲笑意。
蘇羨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狂熱,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狂熱。風青青與這次來參與玄天試的其餘人不同,他平日裏都是一副冷峻淡漠的模樣,對于玄天試的勝利也看不出有多麽渴盼,當初在第二場比試的時候,他甚至主動将進入決賽的機會讓給小柳,但現在,他的眼底卻充滿了狂熱之情。
那是一種對于武學的癡狂,無關勝負。
這種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蘇羨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知道風青青是真的非常期待這一場的比試,他在期待與一個強者交手,或許他來此的目的也就是如此簡單,不過是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而已。但對于蘇羨來說,她卻做不到這麽灑脫,她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溯魂珠而已。
只希望能夠快些分出勝負,蘇羨微微沉眸,揚手召出了歧凰笛。
與對付小柳的時候不同,風青青既然擅長陣法,那她便以音律對之,以不變應萬變,看他要如何對付。
蘇羨吹動歧凰笛,笛音清遠,霎時傳遍了整個場間。
四周空氣似是霎時凝滞,音刃自空中凝結成形,肉眼絲毫看不出異狀,但空氣的流動卻突然改變了方式,盡數朝着風青青所站之處襲去!
風青青眼底閃過一縷驚訝,他不禁揚起唇角。他所擅長的是陣法,蘇羨也曾經見過他的身手,與小柳等擅長刀劍的人相比可謂是不值一提,但如今蘇羨吹奏笛音,他沒有以自己最擅長的陣法相應,反是自腰間拔出了一直佩戴着的長劍。
蘇羨笛音不停,輕輕吹奏,卻是不由微微蹙眉。
風青青這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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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蘇羨也看不明白了。
“風青青會劍法?”這時候站在場外看着比賽的衆人也是一驚,夭蘭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回頭往慕疏涼問。
慕疏涼作為整個空蟬派能力最強,見識最廣的人,俨然已經成了空蟬派各位師弟師妹的解說,看到這裏,他沉吟着搖頭道:“就我所知,風青青自幼因身體問題,并不能修行劍法,後來雖然身體好些了,但年紀也大了,早過了練劍的時機了。”
“他拔劍是想做什麽?”夭蘭不懂,“難道他想用那種三腳貓的劍法跟阿羨打?”
慕疏涼搖頭,似有所覺道:“那恐怕不是劍法。”
“也是陣法,只不過耍了些花招而已。”風遙楚也走了過來,面色不好的盯着場中的風青青:“他對陣術的造詣的确已經極高,不過是因為自身實力的關系沒辦法完全發揮而已。”他說到此處,沉默一陣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道,“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閑得無聊在這些陣法上面玩這麽多花樣。”
就在衆人交談之際,風青青已經在場中舞起劍來。
他舞劍的動作很好看,玄陽派的弟子服寬袍廣袖,他衣袂翻飛,袖風揮灑,長劍映射着陽光,将那舞劍的人照得像是畫中景致。只是稍微懂得劍法的人就能夠看出來,他的這劍法不過是花架子而已,華而不實,手上沒有力道,除了好看,沒有任何作用。
但蘇羨卻知道,這劍法雖看來無用,事實上卻是剛好克制了她的笛音。
她的音刃靠近風青青,立即便被那看似綿軟而無力的劍風所擊退,一手曲子奏完,竟是連半點也無法近得他的身。
蘇羨一直在盯着風青青看,看他的劍招,還有他的劍。那把劍上并非普通的劍,蘇羨在看清之後不禁斂眉,那劍的構造很是古怪,看來雖與普通的劍無甚差異,事實上劍身上卻有镂空,劍鋒随着舞劍的動作劃破空氣,竟是形成了無形的音刃,與蘇羨的那些笛音相抗,兩者之間,竟還是風青青略勝一籌。
心知風青青的套路乃是以守為攻,就如同當初與風遙楚對戰時候一樣,他看似是在防守,事實上卻在無形之間已經布下殺陣,蘇羨知道此戰絕不能長久,她暫時還無法看出風青青究竟打着什麽主意,但也知道長久之下絕非好事,當機立斷,便将曲風一轉,一曲《春寒》掃盡方才戰場的殺伐之意,霎時曲音婉轉,像是沁着嚴冬的凄寒,愁腸百結。
然蘇羨反觀風青青,卻見他神色自若,絲毫不受笛音影響,笛音一變,他劍法也再變,竟是與那笛音接得分毫不差,再次封鎖了蘇羨的一切攻擊!
這個時候,旁觀的衆人也算是看清了形勢,那邊風遙楚更是臉色大變,咬牙道:“梅影劍訣!”
“什麽?”白凰燭也不禁怔住。
“他用的是我們陵光宗的梅影劍訣。”風遙楚看了白凰燭一眼,回頭接着往場上舞劍的人看去,一字一頓道,“從我這學去的。”
衆人:“……”
誰也沒有料到,風青青竟是在那日與風遙楚一戰看過一次之後,将風遙楚的梅影劍訣給原封不動的記了下來!若非他空有劍式卻無劍魂,卻不知這等天賦該有多可怕!
“他的确是個天才。”看到此處,就連一向被人稱作是天才的慕疏涼也忍不住點頭道。
風青青的确是天才,蘇羨也不得不承認,但現在卻不是她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如今神色平靜,心中卻早已千回百轉。
就在蘇羨曲音進入第三重,眼見便要強行攻破風青青防禦的時候,風青青卻忽的收劍了。
他收劍,卻并非将劍收回鞘中,而是收在了身前,他長劍輕輕挑起,一手橫在身前,另一手卻搭在了劍鋒之上。輕輕一劃,便是一道血痕落下,沿着那劍身滴滴滲落。刺目的血色染在通體雪白的劍身上,風青青手上動作未停,卻是就着那指尖的血在劍身上寫了起來。
他寫的是個咒術,蘇羨看不懂,但卻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以心道法訣催動笛音,強行将笛音催入了最後一段,笛音驀然高昂,不似方才動聽,卻似尖嘯霎時響徹會場。無數音刃自蘇羨身後組成一個龐然大陣,不留一絲空隙,将風青青的前路退路統統阻斷,便要将人困殺其中!
然風青青面對這音殺之陣,卻是巋然不動,他此時已将劍上咒法寫完,将手往劍刃之上一扣,指尖輕輕在劍刃上點了點。
剎那間,指尖磕動劍刃,發出一陣如鈴铛在空谷中回響般的铮然聲響。
這聲響極弱,極淺,但聽在蘇羨的耳中,卻猶如洪鐘!蘇羨受這聲音震蕩,執着歧凰笛的手竟是倏地一顫,再也無法吹奏下去!
蘇羨面色蒼白,雙手垂下,唇畔卻是滲出了一縷鮮血。
“這是……”空蟬派衆人面色驟然大變,不明白蘇羨為何突然之間便受了傷。
慕疏涼神色也難得的有些緊張,還有些由衷的欣賞,他默然片刻終是看出了門道來:“風青青将陣法畫在劍上,他方才一味抵擋蘇師妹的笛音,事實上卻是在開陣。”如衆人那日看到的大羅天三十六變一樣,開陣其實是一件極難,并且花費時間極長的事情,所以一直以來各門派對決當中,劍者和符術都是衆人喜歡使用的切磋方式,這二者所勝其他人的地方,便在意他們快,以快應萬變,不論對手如何都能夠靈活應對,從中找出破解方法。
但陣法卻是不同,這天下之大,使用陣法與人對戰的人極少,因為陣法師開陣極難,因為他們根本無法撐到陣法完全打開往往便敗了。
但風青青不同,他擁有着超乎旁人的天賦,以守為攻,能夠通過簡單的陣法防守對方的進攻,也能夠在防守之中,趁機打開陣法,将對方完全困在自己所設下的陣法當中。而方才風青青在應接蘇羨笛音的時候,便是在開陣。
風青青的劍與音刃相接,雖未發出聲音,卻早已催動了劍身震顫,劍身每一次顫抖,便是一道聲音。
最後他以血為咒,終于完成了這一道以蘇羨為中心的法陣。
“大音問世陣。”慕疏涼說出了這陣法的名字。“這陣法也是一種以音律為武器的陣法,能夠将所有的聲音集中放大在一處,對于旁人來說再小不過的聲音,對陣法中央的那人來說,卻是致命的聲音。”
蘇羨現在的情形很不好過,慕疏涼的分析半點也沒有錯,她此時便處在陣法中央,風青青指尖在劍身上輕彈,那聲音傳到她的耳中,卻是滾滾驚雷,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給劈散。
那的确是一種叫人難以言喻的感覺,非常不舒服,蘇羨覺得自己的視覺和聽覺都在離自己遠去,魂魄被這巨大的聲響吵得飄飄然像是離開了這句軀體,随時都将要暈厥過去。在這一片恍惚當中,蘇羨恍然朝着空蟬派那處看去,似乎看到小楚仍自端坐在期間,光球焦急的想要往她這處沖過來,似乎在朝她說着什麽。
然而風青青的劍聲太吵,她聽不清。
她心中突然多了一絲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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