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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文殊告訴武喆,多虧姜明晗在爆炸之前對他吼的那句話,讓他第一時間跑到最裏面的牆角下躲過一劫,沒有受到任何致命傷,崩塌過後,他有一陣腦震蕩的空白,等恢複意識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念想就是要确保李長遠的死。
他推開一切障礙物,去原來那個地方尋找李長遠,終于在一塊鋼板下找到了他,這個人的大腿和腳腕被兩根鐵管插透,胸上壓的鋼板讓他嘴裏泊泊冒血,即便如此,他仍然在呻吟……
他當時什麽也顧不上,腦子裏全是要弄死他,決不能讓他活着……
哪怕爬進來的姜明晗找到他,拽着他吼破喉嚨,讓他趕緊走,別管一個必死的人,他也要沒命得将他掀翻在地,沖向李長遠……
跟姜明晗幾番拉扯後,他終于抄起地上的鐵管,插入李長遠的眼中。
而後所有的一切發生在眨眼間……
上面吊頂燈最後一個鎖扣突然滑脫,整個燈架掉下來,耳邊除了姜明晗憤怒的吼叫,就是一雙臂膀猛力地向他襲來,等武文殊回過神才知道自己剛才是被姜明晗一把推開,保了命,而這個人卻趴在鐵板上,燈下,血淌了半個板子。
……
…
武文殊講完,低頭抽煙。
武喆拳頭捏得發抖,他知道以他叔的個性一定會去确保李長遠的死,他絕不會允許再有這樣的威脅,但如此危機時刻不管不顧地拖延,致使姜明晗舍身保他而命在旦夕,這讓他無論如何擰不過來勁兒。
他皺起眉,怨恨,無奈卻又無限悲涼地看了武文殊一眼,轉過頭,不再理他。
從西山工業區到北化市最近的三甲醫院,就是車開到180邁也要兩個小時,雖然是半夜時分,可進入市區卻不得不放慢時速,姜明晗頭上的長釘沒一個人敢碰,紮入的地方如此致命,連止血包紮都不敢去做,黑色的釘冒寬大厚重,邊緣凝着幹涸的血跡,武喆無法想象這個釘子到底有多長,只覺得每看一眼心都在急速顫抖疼痛。
他跪下來,趴在擔架旁,整個頭貼在姜明晗的胸口去感受他的心跳,心跳時快時慢,還帶有間歇地震顫,曾經有一度他聽不到任何跳動的聲音,吓得趕緊去摸脖頸的大動脈,那微弱的一跳一跳讓武喆一下子流下淚來,他不覺得自己是個愛哭的,可那一路眼淚幾乎沒有停過,他的臉上,手上,胳膊上全是姜明晗的血,灼熱而滾燙,這讓他的心,他的人都備受煎熬……
到達北化市第一人民醫院已經将近三個小時,姜明晗的心跳微弱得如同沒有,出現嚴重的心衰征兆,幾個急診救護人員沖出來拿着吊瓶将他搬上急診車,其中一個更是跨坐他身上不停地按壓心髒,做人工呼吸,武喆失魂落魄地跑在後面,被醫護人員攔在手術室門外。
他慢慢地坐到門外的長椅上,整個背部僵直,除了包紮的那只手不能動,另一只像痙攣一樣攥着拳頭,放在膝蓋上抖個不停,他沒有眼淚,或者說早已流幹,淚腺再分泌不出什麽,就那麽空洞無神,毫無焦距地看着前方的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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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誰在跟他說話。
他側過頭,正對上武文殊關切的目光。
“去把手治治,我幫你在這盯着。”
武喆沒說話,低下頭,沒什麽反應。
“你聽到了嗎?”武文殊又說一遍:“你的手再不治……”
“別管我,走開!”
粗魯的口吻讓武文殊一怔,他瞪大眼睛看他。
突然,一陣急火火的腳步聲和匆匆的電梯轉動聲同時響起,秦凱跑進來頭一眼便看到熟悉的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手術室亮着燈。
他震驚地将目光放回武喆的臉上,仿佛還在消化他聽到的故事,去接受自己的發小正躺在手術室的床上徘徊鬼門關,一個箭步,他沖過去一把揪起武喆,滿眼通紅:“你!!你他媽到底在幹什麽?!晗子……他……他怎麽會這樣?!”
武喆雙眼一樣噴火,用一只手狠勁地推開他,另一只手使不上勁,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加重沖力,嘭地一聲,秦凱後背撞到牆上。
耳邊是武喆失控地咆哮:“我他媽還要問你呢?!他為什麽會去西山工業區?!啊?!你到底對他說過什麽?!!你們他媽逼的到底幹了些什麽?!”
秦凱蹭地一下跳起來:“你他媽怪誰啊?!要不是你當初腦袋跟屎堵了似的死活不聽我說!我能告訴姜明晗李長遠那個雜碎王八蛋販槍的事?!他怕你叔有危險,怕你難受,非要去武文殊那裏暗中蹲守……他是跟着武文殊的車去救你!操你大爺的!!你他媽就看着他成這樣?啊?!你個最無情無義的婊子!”
武喆完全懵了,他震驚,茫然,痛苦無措地看着秦凱,嘴唇一直在抖,同時面帶驚異的還有他的叔叔,武文殊。
大聲的争吵引來值班室的護士,耷拉着臉子對他們呵斥,醫院禁止喧嘩,再鬧都給我出去。
秦凱喘着粗氣,強迫自己鎮靜,他壓低聲音,用手點着他倆:“要是晗子有個萬一……操他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有一個是一個!!”
話音剛落,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名醫生摘下口罩從裏面出來,說,家屬來一下。
武喆站起來卻被秦凱硬推回去,秦凱狠絕地瞪他一眼,向醫生跑去。
坐在長凳上的武喆不言不語,一動不動,他好像靈魂出竅,透過雙眼看到的不是這家醫院長長的走廊,更不是那個冰冷的,帶着“手術室”三個字的白門。
他的眼前全是姜明晗,各種各樣的姜明晗……笑起來有着淺淺勾人酒窩的姜明晗,纖長睫毛半合着性感的姜明晗,他在雪中笑得像個孩子摟着他的腰,用手冰他逗他,幸福時眼中火熱的甜蜜,嫉妒時發瘋的哀痛,絕望時滿眼的淚水……
他們過往所有一切的點點滴滴都像被剪輯過一樣不斷在腦中變換,部隊水房裏他告訴他,有什麽大不了,失個戀而已,雪地裏的,他說他就喜歡他的大腰板子,家裏他摟着他跟他說等他,等他拔刺,廠房裏他替他擦眼淚,告訴他,一輩子栽在他手裏,他就是喜歡他,他認了……
臉上一片滾熱,有什麽東西打在手背上,順着虎口流到手心,燙得他一顫,他終于明白,如果說他和他叔的過去閉上眼全是傷痕累累,那麽他和姜明晗的現在就是溫暖而動人心弦,他就是他的救贖,他的那根救命稻草,一輩子能依賴交心的人,他離不開,忘不了,更深深愛着這個已經滲入融化在自己骨血中的人……
他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手術室的門。
他想明白了,什麽都弄明白了,如果這個人真的……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是絕不會原諒自己的,他一定不會允許自己哭着送他走,他要把他看清楚,看仔細,每一毫每一分都不忘記,他會去藥店買好安眠藥,然後到陰曹地府,奈何橋邊,忘川河畔去找他,他要好好跟他說明白。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有人握上他的手。
武喆望向跪在他面前的武文殊,他一手撐在椅子邊緣,一手扶着他那只還算完整的手,他聽到他叔用很柔很低的聲音對他說:“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你朋友現在在手術室……”
“他叫姜明晗。”武喆打斷他,語氣很重。
武文殊頓了一下,然後繼續:“你的手再不治就會潰爛,你總不希望他出來換你進去截肢吧?”
“叔,你知道麽?我們最後說的話全是在吵架,在西山之前就沒好好說過話,我真他媽……”武喆悔恨地滿眼痛苦:“手算什麽啊,他的命都要沒了,我卻什麽也幹不了,連他媽一句正經話都沒機會說……”
“小喆,事已至此,你也不能……”
“你能不能別管我?!”武喆吼起來,然後近乎哀求:“叔,算我求你,讓我一個人在這兒陪陪他,我真不行,我一分一秒都離不開這裏,我得等他出來,無論是生是死。”
武文殊咬緊牙關,像是極力忍耐什麽,閉了一會兒眼,他用手撐着要站起來,動作極為不自然,相當吃力,事實上,他的裆部根本沒有消停過,那東西一直在勃起狀态,不過随手系個襯衫在腰上,別人看不出什麽。
他想不起來剛才是怎麽蹲下去的,現在站起來卻比登天還難,即便用手撐着他也疼得雙腿發軟,就在他支撐不住又要跪回去時,一只結實的大手緊緊抓過他的胳膊,将他整個人架起來。
粗魯蠻橫,毫不留餘地的動作讓武文殊額頭立馬滲出豆大的汗珠,沒等他看清楚,就聽到這個人不耐煩地嚷嚷:“有勸別人看病那工夫,自己怎麽不看啊?就剩你一個,不打算讓我下班是不是?”
武文殊看向面前的醫生,是個二十來歲的男人,一襲白大褂,口袋裏踹着聽診器,拿着病歷夾,一臉厭煩。
不由分說,對方拽着他進了診室。
武喆望向他叔的背影,沒說什麽,看了一會兒,回過頭,繼續發呆。
**
診室裏,周唯低頭翻看武文殊的病例,向裏面一指:“進去,把褲子脫了。”
武文殊看了一眼裏面繞成環形垂下來的淺藍色簾子,沒說話,也沒動。
等了一會兒,這個人擡頭:“幹什麽呢?去啊。”
這個號武文殊根本就不想挂,可他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自從喝了李長遠給他的藥後,他的下體就沒舒坦過,其他官能嗑藥反應都漸漸消失,唯獨胯下的性器一直暴脹,無比難受,在廠房時他什麽都顧不上,這種煎熬當然也就沒那麽明顯,可等一切結束,所有的痛苦翻倍地向他湧來。
閃躲對方的目光,武文殊說了句,我不治了,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鄙夷的冷笑:“怎麽?想跑啊?你磕了毒品想跑哪去?以你現在血液裏的毒品含量,夠你被強戒兩年都是往少了說,信不信我一通電話公安局就敲你家門啊?”
武文殊震驚地回頭,看到這個人單手托腮,翹着二郎腿,一副勢在必得的吊樣。
他嘲諷地牽了下嘴角:“随便你。”
“別執拗了,你也不想抓進去時那玩意還一飛沖天硬邦邦的吧,就算死也得死得有點尊嚴,不是嗎?”看到武文殊臉色一變,周唯随即改口:“行了,有公安局和戒毒所,我才沒那個閑工夫管你們這些社會敗類,趕緊的,老老實實讓我治了,治完滾蛋,困着呢。”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武文殊長長呼出一口郁結之氣,向治療室的床位走去。
進去後,不知是廠房那時的後遺症還是什麽,他不想脫褲子,不想被別人看到……
他拍了拍身上,翻出煙和打火機,點燃,剛吸一口,便被沖進來的周唯一把奪下來:“你有沒有一點常識?!哪家醫院能抽煙?!”
武文殊一臉的尴尬,說了句,對不起。
周唯“啧”地一聲把煙頭用水澆滅,扔進垃圾桶,二話不說,上手解他褲子,被對方一巴掌狠狠打掉。
他震驚地擡起頭,面前人眼中的厭惡,驚惶,無措顯露無疑:“我自己來。”
操!有他媽病吧!
周唯揉着被打得又疼又癢的手背,卻在下一刻完全呆住,他看到武文殊将內褲脫下來時,那個醜陋不堪的東西蹭地一下跳出來……
生殖器的陰莖怒脹得将近發紫,青筋顯露,上面還有破潰的紅點,一些已經凝固的血痂。
“你這樣多長時間了?怎麽現在才來?!”周唯皺起眉,趕緊拿來潤滑劑和手套,剛要帶,忽然想起些什麽,扔給武文殊:“你自己來,先給弄出來。”
看見武文殊拿着手套沖他發愣,他了然地“哦”了一聲,走到外面,挂好簾子。
武文殊知道情況很糟糕,這玩意神經多血管密,撸動時一定會疼,可沒想到會這麽疼,他咬碎了牙,扯破床單,也沒能抑制自己沖口而出的低吼呻吟……
正在翻看病歷的周唯聽出異樣,趕緊進去,簾子一開就看到這個人撐在床邊,痛苦地弓着背,滿臉通紅,全身的汗,看到他進來時更是憤怒地瞪向他,那眼神兇煞畢露,焦躁怨恨,要不是他疼得動不了,周唯絕對相信他會沖過來把他一直推到大門外。
周唯嘆氣,無奈地帶上手套,沖他笑笑:“我幫你。”
見武文殊還是那個拒他于千裏之外的德行,他指了指白大褂上的名牌:“看見了嗎?我是大夫,身上哪個地方都得有大夫,把你那些該有的不該有的雜念都給我扔了,出去我管不着你,進來就得聽大夫的。”
武文殊覺得很尴尬,有種特別想鑽地縫的感覺,但他沒再抗拒,只是很無措,很可憐巴巴地看他……
周唯讓武文殊摟着他的肩膀,他側過身幫他,說會盡量減輕他的痛苦,讓他忍一下。
武文殊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手法比剛才自己那樣蠻幹強太多,他塗了足夠的潤滑劑,一邊撸動一邊撫弄前端的龜頭,疼還是疼,卻漸漸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官刺激,為了控制自己不會發出失态的呻吟,武文殊喘得心率不齊,氣息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粗野……
周唯瞟了眼他,操着專業而正經的口吻說:“叫出來吧,門關着。”
這麽一說,武文殊更不敢放肆。
從始至終他沒吭一聲,一直到射出帶有血絲的濃漿,整個人才癱軟下來……
武文殊摟着周唯的肩膀,上面力道一松,周唯便去看他,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真跟別人不一個勁,那固執較真的勁頭讓人覺得既無奈又好笑,明明就是成年男性該有的正常生理反應,非要不予餘力地去控制壓抑,搞得一身濕噠噠的汗水,有的還順着眉毛鼻間往下流,眼眶濕漉漉,有那麽一兩滴生理性的眼淚挂在睫毛,擠在眼角……
看着這樣的武文殊,周唯有些發愣。
同一時間,武文殊發現自己的胳膊還搭在大夫的肩膀上,忙收回來,開始提褲子。
周唯有些埋怨又好像是開玩笑:“讓你叫你不叫,看把我後背掐得。”
說完,武文殊吓了一跳,趕緊偏頭去看,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摟着大夫的肩膀,難受得下意識去掐那上面的肉,這會兒,那地方一縷縷的紅印,嚴重的幾道還出現血點。
武文殊尴尬,語無倫次:“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那個……”
“我知道,你要是故意的,今晚就走不了了,我一定押着你明天一早找醫務處去,”周唯低着頭擺弄藥瓶:“別穿上,我得給你上藥。”
準備好後,他一回身就看見武文殊兩只胳膊撐在床邊,緊緊攥着床單,一副堅毅不拔大義凜然的氣魄,周唯覺得好笑,知道就是再讓他挎上自己的肩膀,這個人也絕對不會同意,他一丁點也不會再碰他……
上藥沒什麽痛苦,周唯囑咐他,至少三個月不能有房事,平時辛辣刺激的一概不能吃,煙酒更不行。
武文殊點點頭,禮貌地說了句,大夫,謝謝您。
**
來到手術室外,武喆仍舊坐在那裏,好像定格一樣,同他離開時沒有一絲變化。
武文殊隔一個長凳坐下,他特別想抽煙,想抽得要命,可根本沒法抽,先不說醫院不許抽,就是偷偷抽,他這會兒也沒有煙,一盒的煙全落在治療室。
“操!”重重地爆出一句粗口,他難耐地舔了舔嘴。
下一刻,一支煙遞到他面前,他驚訝地順着看上去,是剛才那個醫生。
周唯嘴裏叼着一根,跟他說:“要是特別想抽就抽一根,多了不行,那邊有吸煙區。”
兩人來到吸煙區,周唯搓開打火機,給他點上,也給自己點上。
噴着白霧,他眯着眼打量武文殊:“我覺得你挺生的,第一次吧?下次別配春藥,爽不出來罪就受大了。”
武文殊看他一眼,沒說話。
“你血液裏可卡因含量雖然高,衰減卻很快,應該是口服的,劑量不大,上不了瘾,下次千萬玩這個,毀人。”
武文殊本來吸煙就快,加上此時生理和心裏的極度渴求,沒抽兩口就完事了,他不想再想聽這個人說教,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剛要走,聽到這人說:“這都什麽臭毛病,不是有垃圾桶嗎?随手扔進去很難?”
武文殊再一次尴尬,他都不知道面對這個大夫尴尬多少回,尬得自己都覺得煩,他狠狠地,非常遷怒地,瞪了周唯一眼,歉也沒道,話都沒說,推門就走。
周唯心裏又一次暗罵,有病!
正當他無聊至極地推開門向那邊瞅時,人一下子愣住。
這個男人仍舊坐回剛才他拉他來的地方,隔着一個椅子,一直注視着旁邊那個像泥人一樣一動不動的年輕人,落寂的側臉是說不出的黯然難過……
不知為何,抽着煙的周唯只覺得胸口一緊,啪嗒一聲,煙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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