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無怨無悔

第二日,趙氏的權柄被迫交了出來,理所當然的,沈氏成了這一次最漁翁得利的那個人。她受了這麽多年的氣總是可以伸直腰杆做人,一下子忙碌起來,整日在屋裏頭到處巡視指指點點,好顯示究竟誰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主母。

此時此刻,趙氏亦是沒有任何的心思和精神同沈氏去較量,因為夏侯顏胸口中劍,雖然沒死,卻傷的不輕,他本就是個纨绔,體魄不夠強健,這一劍傷着了脾肺,非同小可。

這一病便在病榻上纏綿起來,趙氏日日在病榻前照顧,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夏伯侯不是不心痛自己的兒子,可是一想起他做的那些混賬事便怒不可遏,索性連看都沒有去看過。

夏侯淵在軍中,回來才聽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青雲院中,冷戟和寒劍回到了他的身邊,這件事之前和之後正是他借了這兩個人給夏岚的時候。

看着眼前兩個小厮,夏侯淵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們有沒有什麽事在瞞着我?”

“公子……”冷戟面露難□□言又止,寒劍的眼神開始略微閃爍。

“啪!”一掌拍在桌面上,夏侯淵英挺的面容上已經顯露出怒容,他譏諷的揚起了嘴角:“好啊,才借出去兩天,便開始忘記誰才是你們的主子是不是?倘若不說實話,我便将你們發配到軍中去做火頭軍,日日給将士們做飯,可好?”

冷戟一抖,立即動搖了,他開口要說,寒劍瞪了他一眼。

冷戟抹着額頭的冷汗,道:“姑娘雖然待咱們和氣,畢竟公子才是正主兒。何況都是一家人,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沒啥可以隐瞞公子的。”

說罷,霹靂巴拉的就将這幾日夏岚差使他們做的事情前前後後說了個清楚。

震驚的表情出現在夏侯淵的臉上。

怎麽可能?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是夏岚策劃的?若是從前,她頂多跟人鬥鬥嘴,一個大家閨秀深居簡出,怎會知道夏侯顏在外頭的事情?倘若不是她未蔔先知,便是……

一個可能卻讓人震驚的猜想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那就是——夏岚同他一樣,也記得前世的事情!

既然他可以重來一次,為何夏岚就不可以呢?她從鄉村回來,便直接找到了他,交給他那枚玉佩,為何她就那麽篤定他一定會把玉佩交給父親?她從未見過自己,又怎麽能一眼認出來?

夏侯淵陷入了沉思,要怎樣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又是十五,空中一輪圓月,青雲院中靜悄悄的,此時,并沒有別的人,冷戟和寒劍被夏侯淵遣走了。

夏岚推開院子門的時候,看到大哥一個人靜靜的坐着,手裏拿着一個酒杯,那落寞的背影,不知為何,讓她覺得有些心疼。

“大哥,你找我?”夏岚到了他身邊。

夏侯淵擡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想喝酒,便找你過來了,陪我喝一杯可好?”

“好啊。”夏岚欣然答道,看他桌面上只有一盤茴香豆,便道:“我去給你做幾樣下酒的小菜吧?”

“不需。”他突然拉着她的袖子,夏岚自然坐了下來。

“天色晚了,不必麻煩了,有這一碟豆子就很好。”

夏岚坐下,卻覺得他有心事一般,看着自己的目光沉沉的。

她拿起碧玉酒壺替他倒滿了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道:“既如此,我同你滿飲一杯。”

“恩。”夏侯淵喝了杯中酒。

他酒量向來很好,夏岚可就一般了,一杯下去,覺得這酒很是醇厚,臉兒立即紅撲撲的。

“你怎知道秀娘的下落?”他突然開口了。

“額……”夏岚皺了皺眉頭,這兩個家夥,千叮萬囑讓他們不要說出去偏偏口風不緊。

“你不要怪他二人,他們倘若不說,必定會被趕出侯府。”夏侯淵又倒了一杯酒。

夏岚吐了吐舌頭,她自然知道大哥說話一言九鼎,她都有些怕,何況那兩個小厮。

“就是聽人說的。”她試圖搪塞。

“聽誰說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小的變化。

夏岚微微低下頭,試圖逃過他的注視:“是……是我讓阿娘去聽壁角,偶爾聽來的。”

“為何要聽壁角?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什麽?”

夏侯淵太過精明,夏岚覺得自己的謊言都快編不下去了。

“哎,大哥,這酒真的很好诶,你在哪裏買的?”她突然露出歡欣的表情,跳開了話題。

“你喜歡就多喝點。”明知道她不會說實話,夏侯淵不再逼問。再問她只會繼續胡編抵賴,只是這一問,他心裏的懷疑卻越發的向着落實的方向走去,不能不讓他心驚。

夏侯淵替她又倒了一杯酒,夏岚喝了,緊接着陪同夏侯淵一人一杯,她又下肚了三杯。

從前大哥總是不讓她多喝酒的,今兒難道他心情好竟讓她喝這麽多?

夏岚的神志開始有些混亂,臉上浮出傻乎乎的帶着醉意的笑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大哥……大哥……”

她站了起來,靠在了夏侯淵的身邊,隔着輕薄的衣料,他陡然感覺到柔軟的觸感和淡雅惑人的香氣。

“岚兒……”他扶住了夏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沒有醉。”夏岚笑着,摟着夏侯淵的脖子,将頭靠在他的額邊,臉上的肌膚幾乎和他貼在一起。

夏侯淵一顆心立即提了起來,只感覺她的唇似有若無的擦過他的臉,渾身的血液仿佛沸騰起來一般,熱的額上冒出了汗。

“岚兒,不要這樣……”他試圖拉開夏岚。

夏岚身子不小心一歪,整個身子倒在了他的身上,坐到了他的腿上。

“大哥,你幹嘛推我?你不是最疼我的嗎?”

夏岚這麽說,夏侯淵無奈極了,他只覺得這一次的策略是不是錯了。

柔軟的觸感讓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是名義上的兄妹,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從來都不敢多想,只要她平安,比什麽都好。

只是今日這樣的接觸,卻時刻提醒他,他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大哥……”她帶着酒香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臉畔,夏侯淵的臉上滿是無奈,夏岚伸手摸了摸他短短的胡茬,笑道:“大哥你的下巴好像一個刺猬一樣……”

“調皮!”夏侯淵捉住了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時,卻覺得滑膩無比柔弱無骨。

“大哥,你別抓我的手啊……”夏岚掙脫了自己的手,卻勾住了夏侯淵的脖子,“這一次,咱們要好好的……”

夏侯淵發現她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先的歡欣變得陰狠起來。

“為何?”他順着她的話問去。

夏岚嘴角勾起一抹冷厲的笑:“因為恨!傷我之人,我必加倍還他!害我之人,我定加倍害之!這一次,我不要大哥替那個人出生入死,即便是拼了我的性命,也不能讓家人替我去死……”

夏侯淵只覺得全身僵硬,一股冷飕飕的風仿佛從背後吹來……

“岚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夏侯淵搖着她的肩膀,然而她此時已經醉眼惺忪,眯着眼,窩在了他的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姿态,睡着了。

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

夏侯淵怔了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花神廟之舞,同玄淩畫舫夜談,夏侯顏之禍……

這一切似乎串聯在一起……

她說的那個人應該指的就是玄睿。

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懷中人的烏發,自她進府,便煞費苦心的籌謀,于他,只覺得無比的心疼。

他倒是期望她還是跟以前那個女孩一樣,無知無覺,無憂無慮,只想着嫁個如意郎君就好,一切都交給他來處置,誰想她如今為了護他,竟已經做了這麽多。

他雙手合攏,抱緊了她,懷中人嫌他箍的緊了,不安的動了動。

他嘆了一口氣,低頭,唇便輕輕的貼在了她的額發上,帶着無比的疼惜,他輕輕的挨了一下,便放開了。

為了她的幸福和聲譽,他今世亦是打算默默的守護着她的安全,不做其他打算。

“既然你選擇了玄淩,”他心裏有些不舒服,雖然明知道她只是借用玄淩來對抗玄睿,不一定是看上了那個皇子,可是心裏某處的酸澀依然存在,“既然你選擇了他,我便幫他。”

他輕聲自語,溫柔的捋着她烏黑光滑的長發:“岚兒,上天給我重來一次同你做兄妹的機會,便是為你再死一次,我亦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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