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返回京城

我扶了子玉坐下,叫他歇歇。衛郎也過來了。見子玉臉色不好,關心了幾句,又想我道“姐姐太粗心了,怎麽不叫個大夫來瞧瞧?”

我趕緊答應了,叫人請大夫去。衛郎從旁笑道“去請上會給我診出胎象的大夫來。”

我苦着臉道“那位大夫怕是手段欠些高明吧?”

衛郎笑着低聲道“手段是盡有的,只是人品……”說罷嘻嘻一笑,又道“這樣的人,有這樣的人的用法。”

劉大夫過來給子玉診過了脈,面露喜色,連說恭喜恭喜。

我又驚又喜,這是,這是我貨真價實的第一個孩子。

衛郎卻從屏風後轉了出來,連沖劉大夫擺手,又道“大夫瞧錯了。”

我差異的望着衛郎,衛郎使了個眼色,我閉了嘴。

身後帳子裏傳來子玉的聲音道“怡然拿銀子去。”

怡然依言拿了張十兩的銀票。我納悶,用給這麽多嘛?又一想,是喜事,多給點就多給點。

怡然笑着将銀票遞給大夫,又說道“我家爺并無身孕,請大夫細給診診。”

劉大夫又裝模作樣診了一會,開口道“這位爺只是脾胃不和。”

衛郎點頭道“這就是了。”

當下按着脾胃不和開了藥方,又悄悄塞了一張安胎的方子給怡然。劉大夫出了門去。

我盯着劉大夫背影看。衛郎問“姐姐怎麽了?”

我答道“你猜那劉大夫會不會覺得咱們家古怪極了。沒孕的要裝有孕,有孕的要裝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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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郎伸手在我肩頭重重一拍。說道“傻子,這時候你還有空想這個?還不看看你夫郎去!”

我一拍腦門,連忙跑到床前賠罪“子玉,你莫怪我,我是高興傻了。”

就聽子玉撲哧一笑,掀開了帳子下床。說道“要趕緊走了,若讓人知道了,可就走不了了。”

當下叫來了衆人,一一分派了任務下去。我問衛郎“你跟不跟我走?”

衛郎笑道“嫁雞随雞,自然要走了。”

正忙亂着,淡月走了進來,報說老爺子叫我。我有一個月功夫沒看見淡月了,如今再看,發現他憔悴了不少,剛要開聲安慰,又想起子玉的話來,暗暗嘆了口氣,沒說什麽。

進了老爺子的屋子,老爺子問道“過幾日你要去京城?”

我答道“是,年關了。有些帳要收的。”

老爺子手上的茶盞重重頓在桌上,口中怒道“我把你個不孝的……”嘴唇抖了幾抖。

我趕緊走過去,挨着老爺子坐下。拉住老爺子的手臂道“父親,女兒大了。總要出去的。難道一輩子拴在父親身邊?再說,女兒又不是不回來了。”

老爺子伸手在我手上拍了拍,黯然道“爹何曾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如今眼看就過年了。難道再家過個年也不成?”

我笑道“是是,過了年就是清明,過了清明就是端午,過了端午就是七夕……”

老爺子怒道“少跟我耍貧嘴。”

我笑道“父親是最明白的,原本就是為了年關才要去的。”

老爺子道“兩個人你都帶去?”

我道“自然都帶去了。”

老爺子點頭道“你屋裏的淡月我瞧着不錯。留下吧。”

我略一沉吟……

老爺子道“難道你走了不回來了?你屋裏也總要有個主事的人,他原本就是通房,如今也跟了你幾年了,擡一擡給個名分也是應該的。這事我做主了,給他個妾侍的名分。留在家裏,替你打理你那屋裏的事。”

我點頭答應了。老爺子又道“聽說你哪兒叫了大夫過去?”

我答道“是,脾胃不和罷了,小事。”

老爺子撇嘴道“就他嬌貴!”

我笑了笑,沒有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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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子玉說了老爺子要給淡月個名分。子玉笑了笑,渾不在意的樣子。打點了些東西,說是賞給淡月的。

下午,老爺子的話已經傳了下來。淡月過來給子玉磕頭。

子玉笑道“如今要叫你一聲弟弟了,有了名分,原本該有自己的院子了。只是擡你原是為着讓你打理這院子,倒不好叫你另搬出去,只好先委屈着你了。”

淡月呆着臉答道“奴才不委屈。”

子玉笑了笑,将準備好的東西給了淡月。

淡月磕了頭站起身來,告了退。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含淚。

我楞了一下,子玉看着我,似笑非笑。

老爺子找人看了黃歷,挑了宜出行的日子。子玉和衛郎收拾好了行禮,就等着到日子啓程了。

茶園中已經無事了,範律來找我喝酒去,說是給我踐行。子玉聽說卻搖了頭,我只好推辭了。

臨行前一天,老夫人把我單獨叫到了書房。

我進去時老夫人正在寫字,我低頭看時,是個“雲”字。

老夫人并沒理我,自顧自的寫着。我看看字,看看老夫人,暮然看到鬓邊白發。

一個人出了會兒神,老夫人的字已經寫完了。

雲開見月。

老夫人指了指桌上的字。說是給我的。

老夫人看着新寫的字說“徽兒,此去京城要多加小心。娘盼着你再回來的時候,能換一副樣子。”

我點頭應諾,老夫人安慰的笑了笑,說道“君子一諾。”

我接口道“驷馬難追。”

晚上老爺子抱着我哭了一場,然後淡月看着我哭了一場……

好容易等大家都哭完了,我和子玉回了屋子。子玉如今十分小心自己,晚上根本不讓我靠近,我略動一下,他都跟防賊似的看着我。

我自己安慰自己道“聽說頭三個月要緊,過了就不妨了。我再忍忍……到時候咱們試試。”

子玉道“胡說,這事哪裏能亂試?不過十個月功夫……”

我說道“子玉啊,我要是再不給點肉,只怕讀者要造反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子玉疑惑的撇了我一眼。我一聲長嘆。(咳咳,最近老是情不自禁想颠,以上這幾句不算。)

次日清晨,老爺子帶了一群人來送行,衛郎的父親也來了。老夫人找了理由沒有來,只叫人把昨日的字交給了我。

我和子玉衛郎三人依次給兩位老爺子叩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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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出,子玉的臉上輕快了不少。衛郎倒是一副惆悵的樣子,依着無暇默默無語,我仔細看時,卻發現二人雙手交扣,心中羨慕。也悄悄去拉子玉的手,子玉躲了一下,我以眼神示意他看旁邊。子玉看了一眼,別過頭去,卻任我握住了他的手。

這次的船是老夫人安排了,寬敞舒适了不少。船逆流而上,走的比回來時緩慢了些。好在一路上景致我未曾見過,每天開了船窗,和子玉窗邊對坐了。聊聊茶葉,說說書畫,到讓人萌生了歲月靜好之感。

船行了兩日,除了子玉偶爾有些暈,大家都沒什麽不适。我暗松了口氣。

第三日,子玉鬧得有些厲害了,早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整個人依在床上,神情萎靡。因屋裏氣味難聞,子玉聞不得,所以兩扇窗戶都打開了。衛郎跑前跑後,又拿了床上擺放的小屏風出來給子玉擋風。

中午,子玉又吐了一次。我看着不是事,叫人停了船,靠在岸邊。商量着是不是讓子玉下船去走走。

叫慶安去雇一乘小轎來,結果去了半日都沒回來。

好容易把人等回來了。開口卻是“不好了……”

我忙問怎麽了,慶安面帶難色,支吾不言。我只好請子玉衛郎暫且回避。

慶安這才低聲道“奴才瞧見平安了。”

我大驚“不是打仗去了嘛?”

慶安道“人過來了,就在船下,主子您自己問吧。”

我連忙叫把平安叫進來。

過了一會兒,聽見腳步聲響,簾子一挑,只見一個身穿棉布厚襖,襖上劃破了數條,露出棉花。腳上的鞋都破了洞,一臉風塵的女子走了進來。我呆了半晌,才認出來是平安。

相隔不過幾個月光景,平安看來足足老了十歲,頭發也亂了,臉上也黑了,人瘦了不少,眼睛裏都是血絲。

平安見了我,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撲跪到我面前,哽咽道“孫将軍……孫将軍……死了。”

我心中轟隆一聲,顫聲道“怎麽……怎麽死的?”

平安聽見我問,扶到了地上,雙手握拳砸得船板咚咚山響。哭道“冤枉,冤枉啊!将軍死的冤!”

平安鬧了一會,才邊哭邊脫下自己的棉衣,伸手撕扯,幾下撕開了棉襖,從中取出一個粗布的包袱來。雙手托了膝行到我面前。哭道“奴才替孫将軍收了骨骸,奈何沒本事運送回來,只得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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