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約法三章
良久,才聽到子玉的聲音“就是真心,能有幾年?你又不是不曉得……我……”
就聽得衛郎打斷子玉,說道“我曉得姐夫要說什麽。可日日就看着舊時過不成?好比吃過了藥,人遞上顆蜜餞來,難道為着藥是苦的,就說蜜餞也是苦的不成?姐夫的苦徽兒姐姐又不是不曉得,如今她倒想一心一計和姐夫過。姐夫處處防備着她。難道真把她的心丢冷了?”
衛郎聲音低了低,我側着耳朵用力聽去,只聽衛郎道“我說句不該說的,姐夫和我不一樣。徽兒姐姐有妾有通房,外頭尋歡作樂的地方多着呢。她若不是真心的,何苦天天守着姐夫看姐夫的臉色?難道那些人都不能使不成?若真給了哪些人機會,一日兩,兩日三。徽兒姐姐分了心,到時候姐夫難道還過以前的日子去?”
子玉輕輕嘆了一聲,說道“道理我全知道,只是就是做不出來。好弟弟,我不瞞你,我心裏頭…………”
衛郎不等他說完,又道“你便下老實打徽兒姐姐一頓也比這麽着爽利些!只管這麽鈍刀子割肉似的,她難受了,你好過?我只問你一句,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徽兒姐姐?若是有,便快快收起這副樣子來。若是沒有,咱們索性把話跟她說開了,免得這樣兩邊難受。”
子玉低聲答了句什麽,聽不見。
又聽衛郎打趣道“以後你教給她,她要是不聽你的,你晚上不讓她上床,教她床頭跪着去。”
子玉道“胡說……”
一時二人皆不在出聲。我把耳朵貼在門簾上。只聽不見動靜。突然門簾一掀,衛郎拉着子玉出現在眼前。
衛郎笑笑着把子玉往我懷裏一推,說道“我說什麽來着?定是有人放心不下,來聽壁角了。”又向我笑道“放心吧,我教不壞他。人還給你,我可乏了,回屋去了。”
說完撲哧一笑,從我身邊邁過,走了出去。
子玉見衛郎出了門,從我懷裏往外掙。我趕緊用雙手環住。子玉紅了臉,別過頭去。
怡然笑着從後面輕推了我一下,我連忙往屋裏走了兩步,怡然把簾子放了下來。
屋裏就剩下我和子玉二人,子玉咳嗽了一下。我連忙把手松了。
子玉從我旁邊繞過,走了三步。然後轉身對我。說道“妻主,奴有話說。”
我趕忙點頭“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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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道“奴與妻主約法三章可好?”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哪三章。”
子玉道“第一,妻主以後行事需循規蹈矩,再不可任性胡為,更不許做出那些個小人行徑來。”
我點頭答應了。
子玉又道“第二,妻主雖無害人之心,卻也無防人之心,以後遇事需三思而後行,若是拿不定主意,回來和奴商議了。不許自作主張。”
我點頭答應了。
子玉再道“第三,妻主尋個由頭離了餘杭,返回京城去。”
我奇道“這是為何?”
子玉緩緩搖頭,說道“并非是奴小瞧妻主,只是妻主……”說道此處頓了一下,似在斟酌用詞。過了一會兒,子玉才道“妻主如今尚且不能服衆。範律已經有了動作,妻主若是此時與她交鋒,必然要落了下風,到時候反而不好收拾了。妻主聽奴一句,不戰而曲人之兵才是上上等。”
我嘆道“其實,這家主我不做也沒什麽的。”
子玉霍然變色道“妻主長女嫡出,這家主之位本該是妻主的。難道說一味退讓不成?”
我沒來得及接茬,子玉又道“自古立嫡立長,妻主既是嫡出又是長女。別人的咱們不眼紅,自己的,憑什麽拱手讓人?難道妻主連這點志氣都沒有?若是妻主連如此名正言順的位子都保不住,教奴如何信得過妻主?如何信妻主能護得住奴,能護得住孩兒們?”
我看子玉已經氣急了,忙道“我聽你的就是。”
子玉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奴如今還沒有章程,妻主容奴幾日功夫,奴細細的想了。到時候,定然給妻主個萬全之策。”
我只覺得肩上壓上了千斤重擔,但是看見子玉眉目盡展,英氣畢現。頹唐之色一掃而空。心中暗道一聲“值了。”
我一向知道子玉是個不甘人下的。即使在最困難的處境裏,他還是有辦法換盡了我房裏老爺子安插的人手。他身邊的人個個忠心,是因為他的手段,也是因為他的為人。
我在老夫人考校時作弊,本是小錯,子玉卻不依不饒,直接叫我去跟老夫人認錯。又說出一番令我又羞又愧幾乎無地自容的話來。可見他為人之端方,子玉的行徑與老夫人那日所說的“不因小失大,不因利廢義”交相輝映,令我感慨萬千。
再看子玉,不由得越看越愛,從愛裏生出敬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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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起,每日寅時子玉就逼着我起身。等從老爺子屋裏問安回來。就取了老夫人發的功課,逼着我研習。自己在我身邊坐了,或是刺繡,或是讀書,凡是我要茶要水,子玉一概不用旁人,都是親自伺候。
連衛郎來了,子玉也只是跟他小坐一會兒。就返身回屋裏看着我。
衛郎一次笑道“徽兒姐姐如今成上了籠頭的馬兒了。”
我沖他做個苦臉,衛郎大笑,說道“這是我的不是了,早知道害姐姐如此辛苦,竟不勸姐夫才是。原想跟借此跟姐姐要東西呢,如今看來,姐姐不去搜刮我的東西就是好的了。”
我連忙道“別別,我感你的情,你說要什麽,只管開了單子給我。”
衛郎笑道“那我可不客氣了,單子下午就送來。”
下午,衛郎果然叫人送了單子過來。子玉接過了,叫我莫要分神,他來辦就好。
晚上待人都出去了,子玉悄悄對我說道“怕是老爺子動了衛郎的人了。”
我奇道“你每日屋子都不出,怎麽曉得的?”
子玉道“衛郎單子上,都是些日常瑣碎物件。這些東西本該是自己悄悄出去買了回來的。沒有交付給旁人的道理,怕是他沒人可使喚了,才叫妻主幫他的。”
我道“老爺子一向喜歡衛郎的,怕不至于。”
子玉道“喜歡衛郎不假,不過以前衛郎是親戚,如今衛郎是女婿。這其中可大不同了。衛郎如今連油膏都托妻主買,可見是沒了可用的人了。”
我問道“油膏是什麽?”
子玉呸了我一聲,不答。
我皺眉奇怪,不曉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我又問道“油膏到底是什麽物件?梳頭的?點燈的?”
子玉扭捏了半晌,聲音低不可聞,幾乎跟蚊子哼哼一樣答道“衛郎跟無暇……兩個人時用的。”
我恍然大悟,哦。古代潤滑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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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從第二日開始忙了起來,幾乎每天去衛郎房裏走上一圈,足足有六七日功夫,才開始有回來看着我。
我問他幹什麽去了。他笑說替衛郎料理些家務事。我沒細問,但衛郎再也沒跑來送過單子。
足足一個月功夫,我才把老夫人交付的功課背熟了。如今子玉随手抽一封出來,我打舌尖上一過,就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過了子玉那一關,抱着盒子去跟老夫人交作業。老夫人考校了一番,點了點頭。面上帶了幾分欣慰。笑道“聽說你日日關在屋裏做功課?”
我答道“母親交付的,怎敢不用心。”
老夫人道“雖則天分差了些,難得你刻苦。”
我對老夫人道“年關将到,京裏有些賬得女兒親自去收。”
老夫人低頭想了一會,才道“如此也好,那收拾收拾,過幾日,你回京城去吧。”
正說着話,範律進來了。先給老夫人行了禮。又和我寒暄過。老夫人才道“過幾日你姐姐回京城,你也去送送。”
範律驚道“姐姐為何還要回去?如今天寒地凍的。要走也等開了春。”
老夫人道“做生意,說不得要吃些苦頭。徽兒也回來了半年功夫了。京裏的買賣耽誤不得,自然要回去的。”
從老夫人處告退了出來,範律拉着我笑問“姐姐可是覺得餘杭日子不及京裏逍遙?”
我剛要開始玩笑幾句,突然想到子玉的話。正了正臉色道“妹妹這是說的什麽話?京裏的産業難道是置下玩耍的?”
範律笑道“是妹子魯莽了,姐姐其實何必回去呢。若是怕母親考校,妹子相助姐姐就是。”
我搖了搖頭,并沒搭話,借故要收拾的東西多,走回了屋去。
和子玉細細禀告了今日之事,說了老夫人恩準返京的話。子玉派人通知了衛郎來商議。
說完端了杯茶遞給我,我伸手去接,就見子玉身子一晃,連忙扶住桌子,茶杯脫手摔在地上。我趕緊扶住他,子玉笑道“無妨,有些頭暈,許是這兩天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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