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八條龍尾巴

劇本的研讀會日子就定在次日, 劇組大部分角色人選都已确定，演員群一拉，基本上所有能在劇本中找得到名字的主配角, 都表示會準時出席。

熊鍋鍋也是組內演員, 見謝舟遙冒泡了，趕忙私下來敲謝舟遙。

“熊一只鍋鍋：遙啊, 有個黃不溜秋的頭像, 就在你前面發言的那人，就是吳浩非。這人剛才來加我，我沒給他通過。”

謝舟遙又返回群聊界面，演員群裏已熱鬧得很, 開始刷起各種場面話。他往回拉了很久, 終于找到了早于自己冒泡的那個人。

他把對方頭像放大開了眼，對着黃底白字的“苦心人天不負”幾字，無謂地撇了撇嘴。

在他看來, 吳浩非還真算不上什麽苦心人。

昨晚睡不着, 想東想西, 最後又不免想起了妖管局的委托。實在不清楚午夜事件為何會與貍貓娛樂有關聯，謝舟遙讀了資料，幹脆從吳浩非身上入手。正巧妖管局和瑤琴娛樂也在聯合調查，基本上就把吳浩非的家底兒都給掀了出來。

別說什麽公司內部打壓同屆藝人，就說在外頭, 在飯局上光明正大勾搭富商資源方，還對着粉絲一副小白花的嘴臉, 真真是讓謝舟遙倒盡了胃口。

“熊一只鍋鍋：這人動作不幹淨的，自家師姐師妹都能下狠手去陰。舟遙你能不理他就別理他，少惹這種瘋子。”

謝舟遙笑了下，他不想讓熊鍋鍋卷進午夜事件裏，也不方便多說。但熊鍋鍋的好意他還是領了，刷了一串表情包致謝。

劇組前期的戲都是文戲，不涉及戰火場面，都能在棚內完成。影視城就在市郊，從公寓出發也就一小時的車程。

入組工作安排得很順利，謝舟遙配合姚嘉确認所有細節。他想到隔壁住着的人，頭一次覺得在市內拍戲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姚嘉見謝舟遙半天沒吭聲，撩起眼皮，一下就看到青年臉頰上漫起的緋紅色，頓時明白謝舟遙在想些什麽。

好好一苗子，這看着看着心都要飛了。

“咳，這次的導演比《九霄》的黃導好說話，但好說話不代表和氣。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經常找不到人的演員。以往拍戲，但凡是他帶隊的劇組，演員就算沒戲，也會在酒店裏琢磨臺詞的。”姚嘉敲打道。

謝舟遙回過神，被看穿了心思，讷讷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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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沒抱着拍戲渾水摸魚的僥幸心态，只是說，這拍戲幾個月裏，說不定能有機會見個面，哪怕是看一眼，也都是好的。

謝舟遙又想起了當時冰夷來探班，帶了支冰淇淋只分給他一人的事。

這夏天過了大半了，眼見着要入秋，也不知道再找他要冰淇淋，會不會不合适……

“嗯！嘉姐你放心！”乖順的青年點頭很用力，經紀人不疑有他，低頭繼續布置工作。

姚嘉喊了幾個助理來幫謝舟遙收拾東西，謝舟遙還想着等姚嘉走了就去敲隔壁的大門。這下被幾雙眼睛盯着，愣是不敢造次，最後只能躲到洗手間裏，慫了吧唧地拿手機給對門發微信。

姿态活像個借口上洗手間實則出去勾搭小夥伴的學生崽子。

助理都有老板光環，愣是沒發現他們的舟遙哥在打完招呼後，轉身偷溜的動作有點狗狗祟祟。

謝舟遙躲進洗手間，解鎖屏幕才發現冰夷幾分鐘前給他發了消息來了。

“起床了嗎？”

謝舟遙心頭雀躍，指尖一麻，對着鏡子揉揉笑僵了的臉，回了個“早早早”的表情包，半點不遲疑地又敲了一句。

“謝舟遙：我什麽都還沒吃……”

謝舟遙看到聊天界面對方名字顯示“正在輸入中”，心頭一動，切到冰夷信息欄，直接給人改了備注。

備注名很嚣張直白，就叫“我對象”。

“我對象：等我，很快。”

謝舟遙看懵了，什麽“等他很快”，他隐約猜到什麽，又驚訝又期待，也不敢多想，還不敢聲張，只補了一句助理也在。

謝舟遙還真沒等多久，二十來分鐘後，門鈴就響了。

穿着酒店制式套裝的服務生們推着裝有保溫箱的小推車進來，把粵式早茶的各色茶點擺滿了一餐桌。

茶品造型精致典雅，連裝着的瓷盤和茶具都是外面尋常看不見的好款式，一眼就知道價格不菲。小助理們驚呆了，只以為是謝舟遙專程安排來招待他們。

“謝謝舟遙哥！”

“謝謝老板！”

“舟遙哥你也吃～”

同樣處于狀況外的謝舟遙愣了下，果斷放大家去吃早餐。他往玄關處走了幾步，果然看到了靠在門口擺弄手機的男人。

冰夷還想給人發消息，見其出來，幹脆幾步走近，利落幹脆啄了一吻。

謝舟遙被親得猝不及防，一瞬間想到助理和酒店人員就在隔壁飯廳裏，慌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他睜大了眼睛，也不敢出言阻止，眼尾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

門外的冰夷看得心頭火熱，剛想再湊上前去，就見飯廳奔出來一人，四下環視。

“舟遙哥，你怎麽不來吃……嗯！？”

小助理冒頭，話還沒說完，就被門外男人凝練的眼神給強行剎住了車。

謝舟遙回頭，胡亂應了聲，“就來，去吧。”

小助理不認識冰夷，第一時間沒收住好奇的目光，見謝舟遙不欲多說，也就很識趣地回身，幫着應付起其他人的問話。

謝舟遙回頭往飯廳看了眼，又看向冰夷，“你吃東西了嗎？”

冰夷搖搖頭，似乎對自己吃不吃并不太在意。

謝舟遙眉頭一皺，“你等我下，我拿點東西，我們過去吃。”

說罷，他轉身回飯廳，拿了一份參湯蝦餃，又拿了一份主食，最後還多拿了兩份小甜點，雙手堆得滿滿的，在助理們的注視下快速離開。

等酒店人員都離開後，助理們這才敢開口，“舟遙哥不和我們一起吃啊？”

方才出去的助理回答，“有朋友吧，剛才見舟遙哥專門去門口找他聊天。”

朋友這個詞在娛樂圈可謂是有千百種內涵，助理不敢妄加猜測，幹脆不再多言埋頭吃飯。

入組當天，姚嘉送來了妖管局為謝舟遙定制的戒指。

“專門用來感應當初吳浩非身上那股妖力的，在一定範圍內會有提示。”

銀白色的戒指造型很樸素，但謝舟遙帶上的一瞬間，就感覺一股涼意從手指端竄上手背臂膀。他摸了摸戒指，感覺材質不像是金屬。

行李早就被收拾好送去了影視城的酒店，謝舟遙輕車從簡，在錄完一個活動訪談後，直接從公司奔赴拍攝地。

這一進組，就發現劇組不少工作人員頗為面熟。

被妖管局和瑤琴委托來協助辦案的一衆妖們隐秘地沖謝舟遙眨眨眼，示意他不要聲張。

謝舟遙融入新環境的陌生感當即就全消了，他給劇組帶了巧克力糖果等零食，也沒讓助理幫忙，就自己去給工作人員們發糖。

熊鍋鍋抓了幾顆裹了金紙的巧克力球，打趣道，“舟遙你這怎麽了？一言不合突然就發糖了。”

大家原本沒想歪，聽熊鍋鍋一提，頓時就想起了最近在妖界論壇上的傳聞。

據說那位大人與謝舟遙關系匪淺，這陡然發糖，莫非是……

妖們想入非非，笑得都很有深意。

謝舟遙失笑，也不好承認更不好否認，只擰眉瞪了熊鍋鍋一眼。他湊近，壓低聲音，“吳浩非來了嗎？”

“沒，整個組裏，就他沒回複具體入組時間，晚上的研讀會總會來的。”熊鍋鍋皺眉，見謝舟遙主動提他，不由得再次提醒，“少接近這樣的人。”

謝舟遙應下，說自己心裏有數。

研讀會的場地借的是酒店會議室，此時還正在有條不紊布場，導演組編劇組各種稿件都堆去了文件櫃上，謝舟遙轉了一圈，看了個大概，就去找熊鍋鍋點外賣吃飯。

吳浩非果真姍姍來遲，臨近研讀會開始的前夕才到場。

滿頭白發的導演冷冷掃了眼門口，什麽都沒說。還是選角副導演招呼吳浩非坐下，這才解了圍。

四個小時裏，所有主要演員都交了自己的作業——角色小傳以及自己對重要戲份的感情理解。期間沒人提要買水果夜宵，就連給水杯續水都得自己來。筆記倒是寫了一張又一張，劇本上的批注迅速增加。

謝舟遙很久沒經歷過這樣的高強度頭腦風暴，等導演說散會時，還有些恍惚，脫離不出劇本故事的語境裏。

“走，吃小龍蝦去嗎？我知道這有一家口味不錯的！明天沒戲，吃點也沒關系的。”熊鍋鍋餓慘了，才散會就抓住了謝舟遙不讓走。

謝舟遙也想放松下，沒拒絕。

兩人下樓，揮別劇組大部隊，剛轉身繞上另一條路，就見遠處人影有些眼熟。

“吳浩非？”熊鍋鍋對吳浩非那一身花孔雀時裝混搭很有印象，“這人開會一直在偷瞄你。”

謝舟遙只感覺手上戒指一涼，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讓他瞬間就警覺起來。他順着熊鍋鍋視線方向看去，就見吳浩非向一輛全身漆黑的豪車走去。

車靠邊停着，占了必經之道，謝舟遙垂眸，想帶熊鍋鍋快走。他才擡步，就聽口袋裏手機響了起來，密集的新消息湧入。

被命名為“最後的午夜”的聊天群組裏，他此時正在被無數人艾特。

“舟遙小心一點，前方黑車裏似乎有科威爾研究所的人。”

“吳浩非已被鎖定，隐身一隊在五點鐘方向，距離黑車五十米位置。”

“二隊已趕到酒店後門，堵住了黑車的退路。”

“不要正面應對他們，趕緊離開，今晚暫時還無法收網。”

“我在，不怕。”

發出最近一條的，是冰夷。謝舟遙瞳孔微縮，控制着表情不讓自己露餡。

臨近深夜，影視城反倒熱鬧起來。不少劇組才散戲，零零散散的人吃了夜宵回來，經過黑色豪車旁側。

車上下來個人，身形瘦削，一頭白色短發。

謝舟遙用餘光瞄了一下，借着路燈看清，頓時大驚。從車裏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時尚派對裏地位頗高的外國總監。

他出來的時間很短，似乎遙遙地往遠處投來一眼，就示意吳浩非坐進車內。随後車就亮起了燈，似乎就準備要駛來。

“有人下來了，能确認身份嗎？”

“一隊拍攝到了那人的體貌特征了！”

“檢測到該人身上有不明妖力，不建議靠近。”

小路是單行道，車要開走，完全沒辦法掉頭，只能向前開，向前開就勢必會經過他倆。

他們現在缺個掉頭走的契機。

就在謝舟遙猶豫時，只聽身後遠遠傳來一身呼喊，“舟遙！”

熟悉的聲音讓謝舟遙頓時回過神，他回頭，身形寬闊的男人站在逆光處，雙手提着兩大包印有小龍蝦卡通圖的打包袋。

“——噢！”同樣聽到動靜的熊鍋鍋回過頭，先是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由衷贊嘆對方的外形不輸一線藝人，随後又注意到對方手裏的外賣，喜出望外地就拖着謝舟遙往回走。

另一頭，黑色豪車的大燈悄無聲息熄滅了，隐沒與黑暗裏不再開動，眼睜睜看原本要過來的人轉背走了。

謝舟遙就這樣被帶離了危險區，喜提最愛的夜宵，以及最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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