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六十二條龍尾巴

地牢大門打開時, 被困在正中央的男人瞬間就坐直了。

自從賽格先前抛出了“青鸾叛徒身份”的話柄，就連着好長時間沒有受地牢符文的懲罰刺激。

破天荒地沒再受罪，賽格開始以為自己說出的東西拿捏住了妖管局的軟肋, 喜不自禁, 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大門還未完全打開，他就嘶聲嚷嚷, “怎麽？還是選擇回來跟我談？我就說你們遲早得求我……”

話還沒說完, 聲音就戛然而止。餘音回蕩在空曠開闊的地牢裏，惶惶然帶着幾分猝不及防的驚懼。

從大門到正中央座位，一條筆直且長的路徑，轉瞬間被冰封。連帶被凍住的, 還有賽格。

寒氣從他雙腿襲擊而上, 直接封住了那張狂妄無知的嘴。

貔貅很久沒見過龍族出手了，乍一感應到龍族強橫的威壓，邁出去的腳步都僵了。

他瞪大眼睛, 驚詫地望着那條亮晶晶的冰路, 吞咽了下, 颔首像冰夷讷讷道，“大人，這賽格的命，暫時還是要留着的，妖管局還需要審一下。”

冰夷挑眉, 垂在身邊的手指微彈，冰路化風而散。

賽格大腦裏一片空白, 只覺得像忘了什麽一樣。他全身都是刺骨的痛，不敢說話，一哆嗦欲往後退。無論怎麽掙動，卻都動不成。一低頭，才發現自己雙腿還是冰凍狀态。

……也就只嘴巴被解封了。

地牢裏一片寂靜，聒噪的嚷嚷聲沒再響起。

冰夷踱步而入，擡眸四看，目光最後落在了形容凄慘、表情呆滞的賽格身上。

男人輕慢到近乎于蔑視的打量目光，讓賽格臉瞬間漲紫。

“大人，這就是當時您協助抓捕的罪犯賽格。先前他陳述了科威爾研究所的部分犯罪過往，您需要過目一下嗎？”

貔貅動作迅速取來了記錄冊，冰夷默然接過，大略翻了翻，目光愈發冰冷了。

記錄冊正停在賽格指認青鸾身份的那一頁，上頭的每一句話，貔貅都在當晚的電話裏率先告知過。

冰夷把記錄冊給回貔貅，望向賽格的眼神意味不明。

“我們有話要問，你老實回答。”貔貅看向被束住雙手的賽格，嚴肅說道。

賽格眼睛一眯，想到方才聽到貔貅稱眼前這不明身份的男人叫“大人”，想來這是妖界更重要的高層，計上心來。

他總歸沒辦法回到研究所了，那還不如在妖管局手下當條走狗。叛徒就叛徒，先抱上妖管局高層的大腿，保住命再說，“大人想問什麽方面的？我向妖管局投誠，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冰夷壓下眼底的延誤，無視對方近乎谄媚的尴尬笑容，開口問，“青鸾血脈怎麽回事？”

賽格一臉如有所料的釋然，音量提高，“這位大人，青鸾一族不能相信啊！那雲瑛就是科威爾研究所創始人之一，研究所嘗試了上千種妖類的骨血，只有青鸾血脈能與人類相融合！沒有雲瑛，研究所甚至都無法投入運轉。”

貔貅在一旁聽得瞳孔直縮，背在身後的手都一下沒忍住化為了獸爪。

另一邊的冰夷不動聲色，表情沒有多大變化，滿臉都在表達着對這件事的漫不關心，“雲瑛？他在哪裏？我們沒見過他。”

貔貅一腔怒火瞬間平複了，他悄咪咪望向冰夷，看着冰夷一臉坦然毫無破綻，不禁喉頭一哽。

這面不改色扯謊的本事，難道也是神龍族的天賦技能？還是說對象是個演員，朝夕相處也能慢慢學會演戲的本領？

貔貅無聲地喊了一句瑞思拜。

賽格被抓時早昏過去了，也就見到了雲瑛，後來的冰夷和謝舟遙，以及妖管局一行人都沒能當場見到。對冰夷的說法，他沒多想就信了。

“你們沒見到雲瑛？”賽格皺眉，自己腦補出了一套邏輯清晰的說法。

妖管局沒見過雲瑛，怪不得這些日子一直拖着，不施壓也不拒絕……

賽格就想當面與雲瑛對峙，把自己摘出去，向妖管局投誠。雲瑛那種不屑說謊的性子，他只要把那些過往說出來，雲瑛肯定不會不承認。

只要雲瑛承認了，他這個幫妖管局抓到內奸的功臣，肯定能留條命。

“好找的啊，他之前在研究所搗鼓出了個同類，叫雲玲，這倆之前回到過華國這邊，後來雲玲被研究所抓回去了，研究所內部小道消息，說檢查她身體時，發現有過生育痕跡！”賽格像兜售靈丹妙藥的神仙，越說越自信。

聽着這段沒在妖管局高層們面前被提到的密辛，貔貅的表情已然全黑了。他多少有聯想到點什麽，皺着眉望向冰夷。

“大人，這話不知真假……”貔貅壓低聲音，還沒說完就被冰夷擡手阻止了。

冰夷放任賽格繼續說。

“這次來華國，研究所讓我來抓雲瑛的，沒想到讓我碰到只小青鸾。那青鸾血脈獨特的香氣，真是永世難忘……”賽格臉上有一閃而逝的陶醉，“我敢肯定，這只小青鸾，就是雲玲的崽！雲瑛和雲玲關系向來親密，肯定會去找這只小青鸾的！”

貔貅明顯感覺到身邊威壓，重得像山雨欲來。他沒等到冰夷出聲，趕忙接住話茬循循善誘，“所以我們去蹲守，就能蹲到？”

賽格快速點頭，複而話音一頓，活似記憶斷片一樣，“但、但是那只小青鸾身邊，感覺有點麻煩……”

“麻煩？”冰夷沉聲，語調緩慢又冰冷，凍得旁邊的貔貅一顫。

賽格沉浸在回憶裏，沒感覺到異樣。

“那只小崽子有人護着。”賽格喃喃，“誰來着？我怎麽想不起了……”

一直守在謝舟遙身邊的人，除了這位上古神龍不做他想。賽格觊觎青鸾血脈多時，雙方碰面不無可能。只是明明被妖力強行拔高天賦的身體，怎麽會像遲暮老人，單單就忘了冰夷的臉？

貔貅眼前閃過那道散着森然寒氣的冰層，看向賽格的目光難掩痛快。

神龍親自設的局，這貨一腳跌進去還不自知呢，等死吧。

被囚的賽格喋喋重複，還沒說出一二，就見眼前藍光大亮，困在牢座上的身體被一股大力拔高。他肩胛手肘手腕、髋骨膝蓋腳踝，所有關節處一齊劇痛。

一聲幹嚎被冰層封印，地牢裏依舊寂靜無聲。唯有一根根洞穿關節的冰錐，在滴滴答答地掉着血跡。

狼狽的俘虜被一股藍色力量控制着，懸在半空，被迫低頭，雙瞳放大，久久才聚焦。

“想起了，對嗎？”冰夷輕嗤一聲。

賽格蒼白的嘴唇抖了抖，什麽都沒說得出來。

“就這樣，死不了。”冰夷偏頭吩咐貔貅，語氣冷淡得像是在交代日常瑣事，表情一如千萬年每一次料理完對手後的漠然。

貔貅畏懼地颔首，主動避開，不去直視冰夷的雙眼。他想起見過的那位芝蘭玉樹的青年，猜他該是沒見過身邊人這副模樣。

地牢大門再次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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