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機緣

陸長淵牽着僧遙的手走了一會兒，終于找到走出這片荒廢了的田地。四周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現在正是夏季最炎熱的時候，野外本該一片蟲鳴蛙叫，現在卻一點聲響了沒有，靜得讓人汗毛直立。

現在陸長淵待在僧遙身邊，她的感覺才稍稍好些。剛才的一大片影魅被他打散了，現在只有零星的幾只游蕩在不遠處。他們走出那片草叢到了一條小路上，陸長淵停下腳步在原地站了一下，就聽草叢裏傳來一陣響聲，一只火狐貍從裏面鑽了出來。

陸長淵拍了拍狐貍的腦袋，狐貍蹭了蹭他的手，順帶打了個飽嗝。

僧遙以為它被影魅圍住，應該是兇多吉少了，沒想到它居然一點事也沒有。看它這模樣，不會是去吃影魅去了吧？僧遙好奇地看着它。

“嗝……”它摸着自己圓鼓鼓的肚子，讨好地看着僧遙，不小心又打了個飽嗝。

得了，看它那一臉餍足的模樣，不用問也知道它幹什麽去了。

僧遙翻了個白眼，比起吃影魅，她還是覺得蚯蚓比較容易接受一些。雖然說影魅沒有實質性的身體，可是一想到那些黑漆漆，軟綿綿，平時會鑽進妖精身體裏的東西，她頓時覺得胃裏泛起了酸水。

火狐貍見僧遙盯着它若有所思的樣子，擡起頭來沖她搖了搖身後蓬松的尾巴。這只呆狐貍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僧遙這才注意到，它的尾巴由原來的三尾分成了六尾。不過一天的時間，它居然有這麽快的進步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又想到身邊的陸長淵，這一人一狐都是突然闖進她世界的不速之客，雖然救了她一次，卻不足以消除她心中的警惕。

陸長淵當然沒有錯過僧遙臉上的表情，但他只是望了望四周，說道：“看來今晚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找個地方暫時休息一晚吧。”

附近的确沒有村落了，從這片荒廢了的田地就可以看得出。近年來政局不定，四周幾個國家動不動就打起來，凡是能動的男丁都被強行征去前線打戰。常年累月，一些村子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基本上每隔幾個地方就有一個荒村。

雖然不知道陸長淵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但比起在暗處潛藏的精怪，這個在是處的他還是讓僧遙更為安心一些。

“對了，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僧遙還是忍不住問陸長淵。

陸長淵走在前面，背脊挺得筆直，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早上醒來我發現狐貍不見了，跟着氣味找到這裏，剛好看見你……”

他沒把話說完，但僧遙也知道自己當時有多狼狽，心裏不住暗暗懊惱，怎麽都是在那種情況下被他見到呢？

“昨晚是你為狐貍提了境界？”陸長淵見她不說話，便把話題扯到狐貍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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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遙點了點頭，看向狐貍的目光柔和了幾分：“有幾分眼緣，順手的事情，何況之前我答應過幫它化形的。”

僧遙對狐貍笑了笑，雖然以她殘存的能力不足以讓狐貍直接擁有人身，但就算她完全淪為凡人，她的話還是會在未來實現。這就是點龍師的不凡之處。

陸長淵看向火狐貍，狐貍見它主人看它，搗蒜似地點了幾個頭。

陸長淵笑了笑：“如此，多謝了。”

“你認識我？”僧遙想起這少年出現時的情形，又問。

陸長淵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故人。”

故人？僧遙皺了皺眉頭，倒沒出聲揭穿他。她也活了這麽多年，可不會真的天真地以為陸長淵說的是實話。

兩人沉默地在路上站了一會兒，火狐貍離開片刻又回來了，它找到一個山洞，他們可以在那洞裏過上一夜。

僧遙背着書箧，走到山洞的最裏端，靠着洞壁坐了下來。這個山洞并不大，洞內也比較幹燥，地上有些燒火留下的灰，不久前應該還有人在這裏待過。

僧遙靠在洞壁上，想起剛才為了保護她，強行使用靈力的小寶。這時小寶正軟軟的盤成一團，眼睛也閉上了，僧遙反複檢察了幾遍确認它只是透支靈力并沒有受傷，才安心地把它放回自己袖子裏。

說起來，小寶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地龍。相反地，小寶還是她成為點龍師後點化的第一只龍。當年顧先生為了檢驗她的能力，随手在紙上畫下一橫，她接過筆就在那條墨跡頭部點上兩只眼睛，因此才有了小寶。

在自己的實力最強的時候，小寶已經成功修練出兩只角，馬上就能由地龍化成蛟。可後來自己死在褚心的大陣之中，小寶用全身靈力保住自己的殘魄，最後實力大損被打回原形。跟着一個這麽窩囊的主人，這些年真是難為它了。

僧遙看着陸長淵坐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與火狐貍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心中明明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放松。可白天折騰了一天，體力早消耗完了，眼皮一直在着打架，最後她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是被自己驚醒的，發現自己還在山洞中，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了。這時外面的陽光已經照到洞口，洞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就聽見身上的衣服發出“嘶拉”的一聲。

僧遙大驚失色，連忙檢查起這身衣服。萬一裂到什麽不該裂的地方，自己就這麽一身衣服……想到這裏她臉色不大好，急急忙忙找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左邊腋下那裏開了一個指頭大的口。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發現自己的衣服短了一大截，原本到腳跟的褲子居然吊在腳腕上面，整套衣服小了一圈勒在身上，弄得她混身都不自在。

盡管如此，她心裏還是被喜悅淹沒了。

她竟然長高了！僧遙發現這些事情時，差點熱淚盈眶。這是有幾年沒長高了？自從她在這具身體裏重生，她就再也沒長過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還能呼吸，還能吃喝拉撒，照着太陽不會灰飛煙滅，她還以為她變成一具僵屍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停在十歲過了有好些年，除了一張臉越來越像自己上輩子時的模樣，其他地方卻沒有一點變化。若是這身體再年長一些，她巴不得這樣，興許就能撿個長生不好的大便宜了。可這年紀的小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體力差到要死，偏她還要背着個大書箧四處走動，天知道她有多想長大！

當陸長淵回到山洞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僧遙對着石壁糾結無比的樣子。他瞥了眼僧遙身上的衣服，立刻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但他也沒說什麽，只是沖身後的人揮了揮手，那個小身影才探頭探腦的走進來。

僧遙聽見動靜，一眼就瞄到這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他穿了一身惹眼的紅衣服，細軟的頭發紮成兩團包子頂在頭上，同樣用紅色的發帶綁着。一看到小男孩的眼神，就算僧遙再遲鈍也知道這是誰了，這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陸長淵身邊的那只火狐貍。

這只狐貍化了形，她就長大了一些。她深深看着逆光站在洞口的陸長淵和火狐貍，難不成他們就是她一直苦苦尋找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