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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知道!”
齊安吓得臉色發白,見明珠冷眼看着自己,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去死一死了,腿軟正要趴在地上,卻還是忍不住先刨白道。
他還沒活夠呢!
“阿安嫌棄妹妹?”顧懷瑜挑了挑眉,突然溫和地問道。
不,本公子只是害怕她,有一點點怕,只有一點點……好吧其實真的很怕!
素來随性妄為,號稱京中小霸王的安王府四公子嘴角露出了可憐無助的表情,然而頓了頓,見明珠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雪白的手壓在腰間的一個精致的荷包上,他頓時有一個回答不好就要上西天的錯覺。
為了小命兒,他想了想方才嘆息了一聲斟酌地說道,“我怎敢嫌棄表妹呢?只是表妹天人一般高高在上,我哪裏配得上?”他一雙泛着水意的挑花眼含情脈脈地看着明珠,深情款款地柔聲說道,“我遠遠地看着表妹就好了。若日後表妹需要我,我總是在的,能為表妹盡一份心力,與我就已經足夠!”
他說着這話的時候,英俊的面上又有幾分真誠。
英俊得耀眼的青年,仿佛說着最真誠的誓言。
只是顧六姑娘信沒信就是兩說了。
“的确,本姑娘不是你高攀得起的。”明珠很滿意這家夥識時務,見他哭着喊着要給自己當牛做馬,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對自己的忠心。況見這小子不是要找死跟自己玩兒愛慕情深,不過是安王妃的一些小誤會罷了,,松開了他的玉帶傲然地說道。
“表妹說得對。”齊安賠笑提住腰帶讨好地說道。
“只是你年紀也不小,也該娶親叫王妃安心。”顧懷瑜靜靜地看着齊安,見他有些不自在回頭看來,收回目光溫煦地說道,“王妃連妹妹都看在眼裏,想必真是為你的婚事急了,娶親成家才是正道,你也該收收心。”
“你自己還沒娶親,反倒來說我?”齊安與顧懷瑜關系不錯,見他不過是笑笑,因不是跟明珠說話便膽子大了些,笑嘻嘻地說道,“我聽說府上正給你與阿峰說親,也不知是誰家的美人兒得了你去。”
顧懷瑜生得俊美絕倫,仿若明月生輝,從前在洛城是頭一號兒的美青年,這如今到了膏粱繁花的上京,那也沒有被湮滅,依舊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那個美人兒,不說別人家,齊安親妹妹合宜縣主就打過美人兒的主意。
不過美人無情,前回合宜縣主叫齊安給帶來的荷包被原路退回,叫縣主傷心壞了。
“不急。”顧懷瑜想到合宜縣主給自己繡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荷包,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邊輕輕地笑了,卻只是搖頭說道。
他微微一笑,容光更甚,哪怕齊安自認自己也是個極英俊的青年,只是卻叫這等美色被比了下去,生出了很挫敗的感覺。
對照組真是糟心。
他動了動嘴角,很想說一說合宜縣主的好話兒,只是絞盡腦汁,竟然一點兒都想不出妹妹的好處來,統統都是調皮搗蛋,眨巴了一下眼睛,這才嘆氣道,“不提也罷。”
他說得滄桑極了,顧懷瑜也只當聽不明白,見齊安欲言又止,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只知道享樂的纨绔,這顧不得規矩非要上門顯然是有要事,便引着他往明珠的院中去了。
待都落座,見齊安微微皺眉沉吟,便含笑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瞧着你的模樣兒,莫非……”他眼角動了動,帶着幾分鄭重地問道,“是我父親的爵位?”他父親顧遠立了大功,皇帝就說要賜爵。
只是賜爵也有賜爵的說道兒,是一舉封侯,還是封伯,這裏頭真是天差地別。
“我記得宮裏頭榮貴妃是你親姑母?”齊安這一回來還真是通風報信兒的,他雖然不過是安王幼子,平日裏文不成武不就,為人也浪蕩敗家,然而性子卻跳脫活潑,生就了讨人喜歡的性子,因此在皇帝面前很有些體面。
他因得了皇帝不經意的幾句話,心裏就知道不好,急忙來與顧懷瑜與明珠報信,此時忖思着劃拉桌上的茶杯,他斂了臉上嬉笑皺眉緩緩地說道,“你家好姑母仿佛是要做個賢良謹慎的人,陛下本定了封侯,她卻三番兩次‘懇請”陛下不要封她娘家兄長高位。”
外戚顯赫,朝中只怕不穩,貴妃娘娘真是一片良苦用心。
只是也太賢良了些。
“父親立的軍功,與她有什麽關系?她有什麽臉面推辭?”榮貴妃與顧遠同母所出,乃是老太太所出的唯一的嫡女,據說生得沉魚落雁美麗無比,自幼錦衣玉食名滿京中,長大又入宮得了帝王的喜愛封了貴妃,可謂随順。
只是顧遠仿佛與榮貴妃頗有心結,至少明珠很少從父親的嘴裏聽見這個姑母之事。
如今見榮貴妃狗拿耗子,拿顧遠的好處成全自己,她頓時就不幹了。
六姑娘啃在嘴裏的肉,還沒有叫人搶走過!
“矯揉造作罷了,不必理會她。”顧懷瑜也不大喜歡榮貴妃,蓋因當年榮貴妃與顧遠起了龃龉的時候他已經記事,也記得父親是為何與榮貴妃翻了臉,此時便冷淡地說道,“她從來自以為是,喜歡給別人拿主意,真以為自己美若天仙,都要哄着她當菩薩!”
他素來溫和,就算無情也不動聲色,難得會說出這樣的重話,齊安在心裏嘀咕了一聲,就知道顧家幾房這也是一團亂賬,想了想方說道,“聽說她梨花帶雨哭得懇切極了,陛下還叫她感動得不輕。”
多麽知道本分的貴妃呢?皇帝雖然從來不好糊弄,不過也被感動了一把。
“若她真的誠心,何必非要牽連父親的爵位,她以為她是誰?”榮貴妃這只怕是自作主張了,不然若叫老太太知道這倒黴閨女不知道顧家興旺,還要把好好兒的一個侯爵給折騰成伯,簡直都要氣死。
顧懷瑜見明珠托着自己尖尖的下颚靜靜地聽着,一雙眼黑沉得叫人心生寒涼,顯然是惱了,便喂她喝了些溫熱的茶水來靜心,這才漫不經心地說道,“她賢良本分不愛與人相争,還知道外戚不宜坐大,不如與陛下谏言,日後不要封她的八皇子為王,做個閑散宗室才叫真心。”
“你!”八皇子乃榮貴妃所出皇子,她的心尖子,齊安眼睛頓時就直了。
“太後皇後母族才喚外戚,貴妃此言很不合規矩,莫非心中懷有何種雄心?”明珠懶洋洋給自己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窩着,沒有什麽力氣地說道。
她雖然聲音小,不過這句話就太要命了,字字誅心,齊安瞠目結舌。
這是要逼死貴妃的節奏啊!
真的是親姑母?
四公子這才知道,從前這表妹對自己任意蹂躏,其實還手下留情了來的。
“若貴妃恐自身榮寵太過,不如自請降位,左右都是服侍陛下的女人,只要在陛下身邊不就足夠?何必貪圖名分?若非要貪圖名分,那貴妃心裏,究竟是陛下要緊,還是榮華富貴更要緊?不如卸了一身浮華,萬事皆空依舊待陛下真心,那才是真感情。”
顧六姑娘全不看齊安的蠢臉,依舊病怏怏地說道。
她心裏就已經記恨榮貴妃,一擡頭,就見齊安正用呆滞的眼睛看着自己。
“怎麽了?”
“得虧你沒進宮啊。”這祖宗若進宮為妃,那宮裏的三千柔弱粉黛還不得叫她都送去死?沒準兒皇帝陛下都得招了毒手。
齊安默默地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遲疑了一下,突然又讨好把英俊的臉地湊過來說道,“只是表妹別擔心,貴妃雖然心懷叵測,不是有皇後娘娘在?”昌林郡主與皇後十分親密,雖然這些年離得遠了,不過每逢昌林郡主的芳辰,京中總有皇後的賞賜過來,雖然榮貴妃在帝王面前得寵,不過皇後也并不是吃素的。
她是皇帝元妻,唯一的嫡子也被立為太子,哪怕皇帝有寵愛的嫔妃,然而卻依舊十分敬重她。
中宮穩固,尋常皇後的谏言,皇帝比別人都更看重一些。
“不必驚動皇後,榮貴妃跳梁小醜,不足為懼。”明珠半點兒沒有把親姑母放在眼裏,把自己縮在大大軟軟的軟榻裏,眉目不動地說道。
她生得柔弱,然而言行舉止卻有叫人移不開眼的鋒芒,目若晨星。窗外有兩三枝花枝搖曳,她溫溫柔柔地伏在塌上,烏雲般的黑發與蒼白得幾乎透明的的臉,帶着陰郁脆弱的美麗。齊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目光落在她眼角那顆小痣上,突然心中一跳。
嘩嘩的花枝的響聲,又有淡淡的湯藥的清苦香氣,他的心裏陡然生出一絲灼熱。
“我愚鈍,沒想明白。”他有些口幹舌燥,急忙轉頭不再去看那個靜谧的女孩兒。
明珠鄙夷地看着愚蠢的齊安,見他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似乎糾結了一下,從一側的點心裏揀了一枚小小的遞給她,因素來叫齊安服侍慣了,習慣地張嘴,看他目光游移地送到自己嘴裏,滿意地吃了。
齊安碰到她的冰冷的沒有血色的嘴唇,火速收手将手掩在繡了金邊的衣袖裏,卻忍不住偷偷兒撚了撚自己的手指。
顧懷瑜突然不笑了。
明珠卻看不出這裏頭的官司,只斂目有些氣弱地說道,“要賢德,皇後一個就夠了。陛下素來看重皇後,就算為後宮前朝穩固,也不會叫一個貴妃與皇後并肩有一樣兒的名聲。榮貴妃如此,陛下不會應不說,”她意味深長地看着突然漲紅了臉的齊安,緩緩地說道,“還會叫她母家都知道,她是怎麽賣了自己兄長。”
如此,靖北侯府自然對榮貴妃不滿,顧遠雖是榮貴妃親哥哥,只是毀人前程如同殺人父母,只怕今後都與榮貴妃反目。
榮貴妃失了個得力的兄長做臂膀,也只能在後宮老老實實地當一個寵妃,連八皇子都要被牽連。
“陛下待皇後頗有真心。”顧懷瑜目光掃過齊安那英俊的臉,心中一轉,口中低聲感慨道。
當今後宮三千,寵妃好幾個,然而能叫皇帝這樣真心籌謀的,也只有皇後一人罷了。
“陛下是故意叫我知道來告訴你們的?!”純潔的四公子滿心淩亂的小火苗兒正不自在,聽見這話頓時感覺到了陰險的政客們的森森惡意。
原來他就是個皇帝故意拿來傳話兒的,還辛辛苦苦趕緊上門,覺得自己特別有義氣。
這年頭兒,義氣都叫狗吃了!
“若真心,為何還要三妻四妾?!榮貴妃猖狂,也是因素日驕縱才生出逾越之心!寵愛貴妃時,怎麽記不住對皇後的真心?既寵了旁人,又何必如今做好人兒,很情深義重麽?”明珠冷笑一聲,對皇帝這所謂“敬重”皇後完全沒有感慨,只覺得厭惡。
一個人,也只有一顆心罷了,皇帝這真心看似叫人感動,沒準兒還能換皇後感激涕零,只是在明珠眼裏卻十分惡心。
風流快活的時候,那顆真心早就不知哪兒去了。
“表妹似乎說的也很有道理。”安王府裏頭那也是妻妾成群的,雖安王妃立得住,只是淘氣驕橫的側妃也不是沒有,他母親素日也沒少動氣,齊安一時心生感慨,頓覺皇帝陛下才是罪魁禍首。
只是這想法大不敬,四公子默默抖了抖,轉眼就把這大逆不道的想法兒給揭過了。
他對上了明珠一雙濯濯的眼,心裏突突地跳,忍不住輕聲問道,“表妹想要嫁給什麽樣的人?”
“自然是供着我!”六姑娘昂然地說道。
“若敢辜負你呢?”齊安說到這裏,覺得自己說錯了。
若得明珠,誰舍得辜負她,叫她傷……
“送他死就是。”顧明珠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冷笑,雙手微微一握,目光陰郁森然。
“不過是換幾個妹夫罷了。”顧懷瑜也沒有煙火氣兒地微微一笑,和聲說道。
幾個?!
齊四公子叫顧懷瑜那雙溫潤的眼掃過,頓覺一盆冷水潑了他個透心涼!
心跳什麽的都沒有了。
他嘴角抽搐地看住了眼前這對兒美麗端貴的兇殘兄妹,許久之後,默默摁滅了心裏的那一點亂騰騰的小火苗兒。
美人有毒……還是,還是先要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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