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樓綏以坐在門口随意晃了一眼，又看到少女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顏梨”跟他來到這個小區已經三天了。

這三天，除了第一天曾經去小區後邊的食品街，拎回晚飯之外，“顏梨”就沒有出門過。“她”的換洗衣服是網購的，一日三餐都是外賣。除此之外的時間，“顏梨”不是睡覺就是在沙發上玩手機。

“她”睡覺也不進樓綏以準備好的房間，就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睡覺。被子也是她自己買的，衣服換了之後就扔掉，也不需要洗。

樓綏以曾開玩笑地說她在陸家學了壞習氣，但是“顏梨”根本不理他，依舊五行我素。

“咚咚”，就在這時，敲門聲又響起了，粗嘎的聲音響起。“外賣到了！”

少女從沙發生起來，将門打開一條縫，取了外賣進來，一句話也沒跟外賣員說。

每天的外賣都是簡單的食品，有時是包子，有時是馄饨、餃子，還有時候是面包和披薩。

披薩這個詞，還是“顏梨”告訴他的。

每一種，看起來都非常簡單，樓綏以特意留意了一下附近的居民，也有人提着這些東西或者米飯上樓。每天早上，甚至還有人在樓下支攤子賣這些食品。

但是，樓綏以心裏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這個少女明明跟他走了，他卻絲毫沒有自己掌握少女的感覺，反而覺得少女沉着冷靜的樣子，像在算計什麽東西。

她每天都看着手機，總讓樓綏以覺得，手機裏有什麽陰謀。

因為這麽久了，“顏梨”沒有讓他看過一次手機裏的東西。

以前跟楊婀娜在一起的時候，楊婀娜那小姑娘看到什麽好玩的東西，都恨不得将手機遞到他面前，跟他分享。為什麽到了“顏梨”這裏，就不一樣了？

“顏梨”越是盯着手機，他就越想看看。可是，怎麽看呢？“顏梨”對手機看得很緊的。

樓綏以思索着，少女已經打開外賣盒子，開始吃馄饨了，同時還在看着手機。他好像知道樓綏以想什麽似的，忽然擡起頭看了樓綏以一眼。

樓綏以偷窺被發現，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溫柔地問：“怎麽啦？”

陸微之将勺子放下，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拭着嘴角，才說：“陸微之找到了顏家的秘密。”

樓綏以的心神瞬間一震，幸好他的手一直插在褲袋裏，否則的話，少女一定會發現，他的手指不由得握緊。

“顏家的秘密？”

“嗯，不知道是什麽，不過，這兩天做好準備，陸微之會拿着一根玉簪去市中心的博華塔……”

話還沒說完，樓綏以的眼神驟然銳利。但這銳利只有一瞬，就像錯覺似的，他很快恢複了往常的樣子，好笑地說：“阿梨，你這話說得……你覺得能騙到我？”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将手機上的一個軟件打開，清晰的聲音從裏邊傳來。

“幫顏家抹去痕跡的人，是你。”

“只是幫了顏家一點小忙。這點，顏茹也知道。”

“就這個玉簪？其他的呢？”

“顏先生只說，如果有人要找玉搔頭，就讓她去博華塔。如果去了還不明白，就不計代價将玉搔頭收回。”

一老一少的聲音，少年的聲音分外熟悉，是陸微之。

樓綏以的眼角抽動着，被襯衫領口擋住的脖子上，出現一道僵硬的青筋。他問道：“阿梨，你哪弄來的？”

“說了你可能不懂，這叫竊/聽器。”少女将手機屏幕轉回來，“和陸微之吵架之前，我就在他手機上裝了竊/聽軟件。我知道，從石橋鎮那裏得知了外婆留下遺言，指認陸家，陸微之一定會想辦法支開我，跟他家那老頭子商量對策。”

樓綏以悚然一驚——

少女不是真的傷心，也不是真的和陸微之吵架，她只是想将計就計，引出陸微之下一步的行動！

這份心機，真的是她這個年紀能有的嗎？

她會算計陸微之，會不會，也在算計他？

少女說完便看着他，見他沒說話，忽然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樓綏以，你害怕了。”

是，他有些擔心。因為樓綏以一直覺得，自己是無所不知的，一個妖怪在凡人的世界裏，用點法術豈不是想要什麽有什麽？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很多現代社會的事，他并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除了騙小姑娘的心之外，他什麽都不會。

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不會再有一個了解顏家秘密的陸家人，也不會再有一個顏家小姑娘給他騙。最重要的是，找不到要找的東西，他根本沒有什麽以後！

一念及此，樓綏以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說：“我怕什麽？阿梨，只要你一句話，我為你死都可以。對，我很吃驚你的心機竟然能深沉到這個地步，但是，我更多的，是心疼。”

他柔聲說：“阿梨，是我沒有早點遇到你，沒有早點照顧你。和你一樣大的女孩子，最大的煩惱就是不夠錢買好看的頭花，你卻要思考血仇，向陸家報仇。”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靠，試圖握住少女的手：“阿梨，我心疼你。”

別的小姑娘聽到他這麽說，早就恨不得撲進他懷裏痛哭了。

可“顏梨”卻毫不留情地将手抽走，坐到離他一臂遠的地方，冷淡地說：“不需要你的心疼，我慶幸自己有心機，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前世，顏梨不久是被他的花言巧語騙走了心，最後死無全屍嗎？

所以今生，他不會允許顏梨再有事。

“我要去博華塔。”少女從沙發上站起來，“那裏有顏家的東西。陸微之手機裏有我裝的追蹤器，我要提前在博華塔附近埋伏。最遲後天晚上，他一定會去。”

樓綏以正愁找不到借口去，在想怎麽勸她，沒想到她先開了口。她的話正中下懷，樓綏以立刻說：“阿梨，我陪你。博華塔那地方，可不是什麽好玩的。”

少女果然看向他：“你知道博華塔裏面有什麽？”

樓綏以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後才說：“阿梨，如果你不是顏家的人，我是不會說的。博華塔百年前發生過一次怨靈傷人事件，是顏家處理的。裏面有個地宮，需要很小心才能進去，阿茹曾告訴我，顏家的所有法術典籍，都放在裏邊。”

“顏家的所有典籍？”少女重複。

“對。”樓綏以點頭，“我一直只知道阿茹保守的秘密是顏家的法術典籍，但是不知道在哪，原來在博華塔，難怪她一直防着陸家。阿梨，你知道的，顏家一直是凡人，學法術，其實就像凡人讀書似的，有天賦的高低，但除非天生的傻子，否則人人都可以學。”

也就是說，顏茹女士保守了一輩子的秘密，就是防止陸家得到顏家的法術典籍？他這麽說的時候，沒發現告知秘密在博華塔的人，正是陸家的家主，陸深嗎？

陸微之的眼神沉了下去，緩緩地說：“原來如此。”

樓綏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毫不猶豫地說：“走，阿梨，我們先去蹲守。”

少女點頭，與他一同下樓，打車前往博華塔在的地方。兩人剛上出租車，少女看了一眼手機，說：“陸微之也來了。”

兩人并肩坐在出租車後座上，樓綏以第一次看到了少女的手機屏幕。只見上邊是個地圖，一個紅色的點在移動着。

那就是陸微之？樓綏以沉吟：“沒想到到他的動作這麽快。”

“他怕夜長夢多。”少女催促，“開快點。”

博華塔是市中心一個公園，裏面有一片景區，不過除了博華塔之外，其他的都是最近十年重建的。就算是博華塔，那也是百年前的建築，并不是真正的古跡。

樓綏以和陸微之住的小區離博華公園不遠，比“陸微之”還提前達到。

因為公園不是真正的古跡，所以裏面的人很少，再加上已經是深秋，天氣逐漸變冷，又是下午，連鍛煉的老人都沒有。整個公園一點人氣也沒有，陰沉沉的天氣，灰蒙蒙的樹林，不像公園，倒像一個寂靜的墓園。

“跟我來。”陸微之對樓綏以招手，走在前方。

他對博華公園的布置并不熟悉，但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他對監控非常敏感。陸微之不用看，只靠感覺就能精準地躲開監控攝像頭。

公園的管理疏于管理，幾乎沒有巡邏員。陸微之帶着樓綏以左走右躲，最後站在一處屋檐下。

“等着吧。”

樓綏以一直沒有反抗，還誇了他一句：“阿梨，你真的很厲害，幸虧有你。”

少女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只是沉着臉盯着前方。

他站的角度雖然不容易被人發現，但是正好有個缺口，可以看到對面造型古樸的古塔。

兩人就在屋檐下等着。夜色逐漸降臨，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博華塔被黃色的燈光裝飾着，依舊醒目。

晚上八點，少年被人帶領着，來到博華塔之前。他對帶領的公園管理員揮揮手，等管理員走遠了，才慢慢地在博華塔附近轉悠着。

走到某處的時候，少年停下腳步，從随身的包裏取出個木盒。他仔細對照着，四處看了一眼，然後用玉簪對着博華塔附近的一個蓮座，戳了進去。

只聽“嘩啦”一聲，蓮座面前的地磚忽然沉了下去，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

少年露出輕微的微笑，将玉簪取下，走進洞口裏。他剛要用手電照亮四周，忽然嘩啦一聲，身後的地磚回歸原地，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他下意識地擡手擋了擋，就被人抓住手腕一擰。

“別動。”少女的聲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