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

開春的時候整個山頭都開滿了油菜花,沈婧縮在屋子的角落裏,隔着破舊的窗戶也能聞到濃郁的香氣。

她想到爸爸種的那片地,春天的時候也開滿了油菜花,明明是一樣的作物可是味道聞起來卻差了那麽多。

沈婧挪了點被子罩住自己,滿是刮痕的玻璃窗外光線太好,照得她有點精神恍惚。

從冬天到春天,僅僅是兩三個月的時間,她知道自己見不到爸爸媽媽了,可是在潛意識裏還是忍不住想着有人能來救救她,每晚沒完沒了的夢,每一次夢醒來後的落空,她開始被迫接受現實。

那個瘸腿的男人,那個長相刻薄的女人,現在捂在身上有些黴味的被子,春天依然寒氣刺骨的陌生地方。

她把自己埋得更深了,大紅牡丹的被褥包裹的是她消瘦不堪的弱小身軀,是她再也不敢尋求陽光的敏感神經。

中午,張志行和趙春梅一前一後回來,在油菜地裏除了一上午的地毛衣都濕了。

趙春梅沒停歇,趕緊生火做飯,張志行洗了把臉走到內室看着炕上那一小坨說:“秀秀,你怎麽又悶在被子裏,出來,一會吃飯了。”他說完想到什麽,一拍腦袋,拐着腿走到門口從竹籃裏拿出一小包東西,粉色紅梅的大手帕包得嚴嚴實實。

張志行坐在炕邊,拉開被子,把這包東西推到沈婧面前說:“秀秀,你看看喜歡嗎,這是隔壁吳嬸買給她孫子吃的,我早上看見就買了過來,聞着就很香,吃一塊?”

是一大塊包裝方正的花生糖。

沈婧瞥了一眼,擡眸又和玻璃窗外的陽光撞到一起,她通紅浮腫的眼接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一瞬間,她又想到爸爸媽媽,眼淚沒止住,打濕了牡丹被套。

張志行沒養過小孩,他看着手裏的糖,火氣蹭蹭蹭的就冒上來。

這山裏有哪個孩子像她這麽命好,什麽都不用幹,就呆在家裏吃喝玩睡,也就吳嬸家的孩子金貴些,別的,像她這個年紀早就跟着父母一起下田了,哪裏能這樣的清閑快活。

他把糖扔到一邊,粗暴的拉過沈婧的小胳膊直接拖過來,揚手對着屁股就是狠狠一頓打。

她的哭聲十分尖銳,仿佛要刺破他的耳膜。

老趙大概說得沒錯,這女人就是要打,特別是買來的,不打不聽話,不打不知道什麽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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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婧想逃,可是胳膊被他拽着,怎麽也逃不開他的魔掌,逃不開這座地獄,到後面,她開始哭不出來,只能顫抖着胳膊抽泣,甚至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纖細的雙腿跪趴在炕上,任由張志行施爆。

看她不哭不叫了,張志行覺得老趙的辦法果然是對的。

這女人孩子啊就得打,不打不聽話。

他坐到另一個炕上,胳膊肘撐在矮桌上,點上煙草狠狠戲了一口說:“以後不許哭!”

軟聲細語可能對她沒有用嗎,連着幾個月的好話和哄騙,張志行也開始沒有耐心。早知道應該要個更小的娃娃,兩三歲那種,還不懂事,就好弄。這種五六歲的孩子已經認人,固執起來真他媽難搞。

沈婧趴在那一動不動,臉埋在被子裏,後背屁股都火辣辣的疼,她緊緊揪着被褥的薄面,越揪越緊,仿佛指甲要穿過被子鑲進手心的肉裏。

狹小的內室空氣不流通,嗆人的煙草味漸漸充斥滿整個房間,沈婧吸入煙,嗆得直咳嗦,喉嚨那塊似乎被什麽沙沙的東西所覆蓋,吞咽不下去,怎麽也消除不了,磨得喉嚨疼。

趙春梅掀開簾子瞥了一眼沈婧,對張志行說:“帶着你的女兒出來吃飯。”

沈婧依舊沒胃口,眼看着人就快瘦得沒了,張志行心裏也着急,雖然剛剛才打過她,但是語氣也稍稍軟了幾分。

沈婧垂着腦袋,雙手搭在一起擱在大腿上,有意無意的摳着食指指甲邊緣的舊皮,一用力,連皮帶肉的摳開,越是小的傷口越是痛入心骨,細小的傷口裏冒出新鮮的血液,她含住食指,就在那麽一瞬間,她的心思又飛了出去。

手指痛還是後背痛,到底是什麽在痛。

趙春梅沒好氣的說:“就你寶貝,以為撿了個寶,我看啊,是養了個傻子。呆頭呆腦的,整天就知道哭哭哭。”

張志行夾了幾次炖蛋,都夾着,瞪着趙春梅說:“要不是你生不出,我會去買?”

趙春梅的眉毛一下子就飛了起來,木筷子咚的一聲敲在飯桌上,拍案而起,“我生不出?張志行,當初要不是你□□了我,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會嫁給你?我就是生不出怎麽了!我也不稀罕給你生孩子!□□!”

張志行撈起身邊的空碗朝趙春梅砸過去,砰的一下,陶碗敲擊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最痛恨的就是趙春梅提起這個茬,是,這是他一生最不光彩的事情,可是也是做得最好的事情,要不是弄了她這輩子哪來老婆,就憑他這個樣貌,這條腿。

“你他娘的再說一遍,沖我瞪什麽,不嫁給我你還能嫁給誰,要不是我,你媽能多活那五年嗎,要不是我,你現在早就餓死了,趙春梅,你他媽給老子消停點。”

“張志行!你!你!”趙春梅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叽裏咕嚕指着他的鼻子罵了一通髒話後摔門而出。

桌上的一菜一湯已經泛涼,甚至渾濁不堪。

張志行差點把桌子掀翻。

沈婧坐在那裏,絲毫不動。她抽出食指,傷口已經不溢血,邊上新鮮的皮肉泛白,而口腔裏也滿是血腥。

意外的,莫名覺得很痛快。

晚上的時候,沈婧縮在炕上,臉朝着牆睡。她只是閉着眼,也談不上睡。

她聽到屋外有梭梭的響聲,還有女人講話的聲音。

應該是趙春梅回來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沈婧已經數不清他們吃着吃着就吵起來的次數了,反正那個女人到了晚上就會回來的。

第二天他們還能和沒事人一樣一起吃飯一起去幹活。

她摳着牆壁的水泥,零零碎碎掉下來一層沙子,慢慢的在炕的邊緣積累成一條沙線。可惜,她沒有辦法在牆上挖個洞逃出去,可是她還是拼命去摳,就像她還是忍不住幻想下一秒爸媽就出現在這裏,接她回家。

沈婧深深吸了口氣,手越摳越快,緊閉着的雙眼始終不敢睜開,從眼縫裏溢出的淚水沾濕了纖長的睫毛。

趙春梅不喜歡沈婧,原因很簡單,買她花了很多錢,可是她又不敢反抗張志行,因為自己确實生不出,可是心底很怨恨他,當年是他□□了自己。

事情有因才有果,所以即使吵得再厲害,趙春梅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離得開張志行的。

兩個人洗洗上炕就睡了。

日複一日的生活。

— —

張志行也開始懷疑沈婧是傻子是五年之後,養了五年,十歲了,照理來說十歲的小孩已經很懂事很溜了,可是沈婧不一樣,木納得很,講話也溫溫吞吞,甚至不開口講話,打她罵她幾乎不會有什麽反抗和波動。

他要個孩子可不是要給自己找罪受的,好歹也要幫着一起下田幹活啊,哪怕燒燒飯也行。可是沈婧連句話都講不完整,養到現在也沒聽一句爸爸媽媽。

張志行還記得剛把她買來時她身上那種靈氣,現在看着就像在爛垃圾堆裏的腐肉,看到就覺得心煩。

連他都覺得心煩更別說趙春梅了,除了燒飯洗衣幹活,還要照顧一個傻子,心裏本就憋着一股氣。

這天她終于憋不住了,不知道沈婧怎麽了,突然像是變了個性格,拿着剪刀要去刺她。

就算她是大人,但是也被吓一跳。好好的站在那邊,大腿上忽然被刺了一下,血流滿了整個褲腳。

張志行把沈婧綁了起來。

趙春梅捂着小腿躺在炕上,帶着哭腔說:“這傻子我是養不下去了,要養你養,別弄着弄着我命就沒了。張志行,你要麽把她扔了,要麽我就收拾東西回娘家,這次打死我我也不會回來了,這日子我們也別過了,我自己餓死也總比被人捅死來得好。”

張志行看着神色淡漠的沈婧不禁開始思考,十歲的孩子很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斷,別看才十歲,真要做出點什麽,也是很吓人的,可是當初可是花了好幾萬買來的,不說這本錢,這五年的吃喝拉撒也花了不少錢,難道就養了這麽個賠錢貨?

如果把孩子弄走了,這五年不就過得像個笑話嗎,別人得怎麽看他們。

趙春梅見他猶豫,提高了分貝說道:“我們把她賣了,把她賣了!可以把加錢擡高,現在本來也就不是當初那個價了,再說了,十歲的孩子,長得也好,賣個十萬塊肯定有人要。”

沈婧盯着趙春梅看。

她仿佛在說賣掉一袋米一樣輕松。

張志行皺着眉頭,說:“把她賣了,那我們的孩子呢?”

趙春梅撈起枕頭朝他砸過去,“要什麽孩子,有了十萬塊,我們過得自在就好了!”

他搖搖頭,“我想想。”

他就是聽不得別人在背後說他張志行是個沒種的人,別人都有兒子孫子,她好不容易弄到個孩子,這些年也不知道和別人炫耀過過少回,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他們怎麽笑話他。

趙春梅起小桌上沾了血的剪刀扔在張志行腳跟前,指着沈婧說:“養了這麽些年,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有叫過我們一聲爸媽嗎,有對你笑一笑嗎,你怕別人笑話?別人已經在背地裏笑夠了,說我們花了錢買到個傻子!還繼續砸錢!”

張志行被突然飛來的剪刀吓到,罵了幾句,單手叉腰背對着趙春梅,斜眼看了幾眼沈婧,偏頭說:“你說的輕松,把她賣了,賣給誰?”

“前些天我碰到老趙,他說他一兄弟也想要個媳婦,我尋思着——”

“你讓秀秀給別人做媳婦?”

趙春梅見他提高了音量,她也叫了起來,“這有什麽,老夫少妻的多了去了。”

“老趙都快50了,他兄弟年紀肯定擺在那。秀秀才十歲......”

“張志行,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就她現在這種傻不拉幾的樣子,以後有誰要她,能有個人要救不錯了,再說了,我打聽過了,他兄弟家裏還有幾個錢,就是克妻,死了好幾個了,沒人敢嫁。”

張志行上下牙齒抵在一起,狠狠的摩擦了幾下,說:“好。”

沈婧被他用麻繩綁在竹倚上,她動了幾下,椅子不堪重力帶着人一齊向右倒地。她壓在泥地上,看到不高的門檻外夕陽正在落幕,橘色的光穿過雲層緩緩降落,天邊的顏色越發暗沉,這是一種不帶希望不留餘地的光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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