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修)
光圈和光輝逐漸消失,客廳中只剩下倒了燒了滿地的香灰,和孤零零站在那裏發呆的新娘鬼。
“執迷鬼?”任淩有些意外,這只鬼有些虛弱,氣息和那些普通鬼差不多。“我無法超度你,不想死就滾吧!”
新娘鬼有些不甘願,但又害怕任淩真打死她而不敢上前,只對周意嗚嗚哭了起來。
“負心漢,新婚第一夜洞房,你提上褲子就走,第二天你還帶來法師來趕我,嘤嘤嘤————”新娘鬼哭的凄慘,連奴都不自稱。
周意默默回想過程,他不提上褲子就走,難道光着屁股走麽,必須和新娘鬼說清楚,不然鬼界可能就要流傳着他負心漢的傳說了。
“我從沒同意過和你結婚,哪裏有什麽洞房,你別亂說壞了我清白。”
“還不承認,負心漢!”新娘鬼留下悲切的鬼淚,看了周意一眼消失在客廳中。
新娘鬼消失,客廳裏只剩下周意和任淩兩個人。
“你果然聽得懂。”任淩肯定道。
周意已經忘記他又和新娘鬼搭話這件事,新娘鬼消失之後,他的淡定臉瞬間就崩了,在天師面前怕鬼很正常,不用強撐,于是當着任淩的面,周意抖成帕金森,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任淩猶豫了一下,“能聽到也不用害怕,你是人無疑。”
周意聽到了安慰,哪裏還忍得住奔騰的眼淚,“騰”的一下撲過來摟住了任淩的大腿,“天,天師,剛剛,好多鬼!一屋子都是,好可怕,還有個舌頭好長,啊啊嗚嗚嗚————”
任淩愣住了,這小孩怕成這樣?剛剛不是面色如常膽大的很?剛剛都是假裝的?
陌生的體溫讓任淩也開始抖,極不适應這種略高于他的體溫。
他剛醒來時也靠在周意身上,可那時他滿腦子都是失憶的事,根本沒感覺到,而現在這種體溫讓他壓抑不住強烈的不适,“你先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我害怕————”周意越抖越厲害,崩潰的哇哇亂叫。
“砰!”任淩的手從周意脖子上離開,周意終于不抖了,他很幹脆的被打暈了。
任淩迅速把周意推開,坐在牆角處抱住頭,剛剛發燙的體溫從手掌一直燒到心裏,他雖然沒有以前的記憶,但這種灼熱的體溫,也許在遙遠的幼年時他曾接觸過。
不可以。
恍如隔世的感覺讓他心裏出現的不是懷念,而是惶恐的不安。
......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小雨讓持續了幾天高溫的氣溫驟然降低了一些。
周意又戴着眼鏡從沉睡中醒來。
他還睡在自己那張一米五的古老鐵架子床上,但旁邊多了一個人,周意腦子裏瞬間蹦出新娘鬼坐在旁邊給他吹涼風的畫面,猛的坐起身來。
鐵架子床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讓躺在旁邊的那人疲憊的睜眼,“別吵。”
“天,天師?”周意看清楚是人不是鬼後,松了一口氣,倒回床上,再次讓床發出吱呀聲。
任淩這次沒睜開眼,他呼吸很輕,臉型很柔和,光線照在他安靜沉睡的臉上,更襯出了那抹略顯病态的蒼白。
周意盡量不再發出聲音,他還記得昨晚見到任淩時,任淩就已經不知道和那惡鬼戰鬥了多久,打完直接就累暈過去了,清早醒來後又是失憶,又是跟着自己回家,還超度了一屋子鬼,會累很正常。
看在任淩把自己搬上床的事,就不計較他一言不合就打暈自己的事了,周意這麽想着,等他放輕了動作悄悄起床後,臉就黑了。
到處是香灰的客廳地板上留下了一條人形拖痕,他幾乎能想象到任淩是用多嫌棄的動作,提着自己後衣領拖到床邊,然後仍上床的,自己哪裏髒到他了?挨都不樂意挨一下,周意氣的翻白眼。
手機震動起來,周意接起電話,就聽見陸洋火急火燎的聲音,“周啊!江湖救急!!這次你可得幫幫我!”
“有屁快放,忙着呢!”周意還想出門一趟。
“我不是和人一起組了個cos團麽,已經通過了群游舉辦的cos比賽初賽了,過兩天就是複賽,有個團員卻因為意外退出,我們缺個角色,我出服裝,你先幫我頂頂呗。”電話裏陸洋有點底氣不足,兩天時間太趕,他試過邀請其他COS,都被拒絕了,沒辦法,只能找死黨頂頂。
“我忙着找工作呢!”群游周意聽陸洋說過,似乎是個挺大的游戲網站。
“有獎金,三天,沒通過的話獎金我自己貼補給你。”陸洋開出條件。
“哦,我有空!”周意怦然心動,這種比賽的獎金都不高,但只有三天的話,肯定比搬磚高,排練節目怎麽說也比搬磚來的省力氣。
陸洋目的達到,挂掉了電話。“.....明天早點來,地址你知道。”
周意挂了電話後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襯衫,淋了雨後沒換衣服,反而被任淩扔上床睡到了現在,衣服早就被暖幹了,任淩應該也差不多,還沒衣服可以換。
他随便換了一件衣服,帶上銀行卡和錢包出門了,想要讓任淩感受到回家一樣的溫暖,只帶回家顯然不行,先去取了些錢,然後周意去逛了商場。
給任淩選了一白一藍兩套寬松的短袖衣褲,出門前他看過任淩的鞋碼,把鞋子也搞定了。
買完拖鞋後,周意在內衣區站了老半天,最後猶豫着拿起了一打均碼的內褲,最後生活用品區逛一趟,菜店走一趟,周意提着大包小包一堆東西回家。
任淩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周意不在,他四處察看了一遍,在隔壁另一個房間皺緊了眉。
這房間裏放着一張有些年頭的羅漢床,家具大都是幾十年前的老式家具,黑木箱上還有一疊未處理的老人衣物。
這是周意親人長輩的房間?好濃厚的鬼氣,任淩思索了一下,咬破了手指。
周意到樓下時,就看到自家窗戶裏隐現紅光,心頭一跳,以為着火了,匆匆跑上樓去,任淩還睡在裏面。
他有些暴躁的推開門,不見任何火光,任淩從姥姥房間出來,一雙清冷的眸子望過來,“周意,這間房有點問題,我幫你處理了一下,但暫時不能住人了。”
周意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我還以為着火了,那房間有什麽問題?我在這裏住了好幾年了也沒出過什麽事情。”
“有人在裏面養過鬼,殘留的鬼氣很濃厚,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我暫時封住了鬼氣,過些時日鬼氣就會慢慢消散。”任淩對周意招了招手,領頭進了那間房。
周意跟進去,順着任淩指着的地方一看,床榻下方多了個紅色的符咒,隐約還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這個符咒不能擦掉,等鬼氣消散完,會自然消失。”任淩站在周意旁邊輕輕說道。
周意心想,在這裏養鬼的可能就是姥姥了,難怪姥爺去世後,姥姥并沒有很傷心,原來姥爺一直被養在她身邊。他摸摸符咒順口問道,“血畫的?不會是你的血吧?”
任淩嗯了一聲,“我的精血比雞血好。”
周意幹咳了幾聲,電影裏是說過童子血陽氣比較足,大約年分越高的效果越不錯。
聽任淩說了那件房間的問題,周意就把門鎖緊了,打算下次回老家時和老媽說說,讓她來時不要亂動那個符咒。
本想直接去做飯,周意想起一件事,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确定自己幹淨了,才去廚房做飯了。
任淩默不作聲翻開周意留下的手提袋,周意去做飯前讓他先試試衣服,裏面有棉質的睡衣,還有兩套短袖衣褲,都是寬松型,保證他一定能穿上。
從裏到外連內褲拖鞋都有,十分細心,讓任淩心裏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緒,似乎很多年沒有人會為他做這些了。
周意端着兩碗香噴噴的炸醬面出來時,任淩已經在沙發上坐好,看到周意出來就對他點了下頭,“衣服試過了,都可以穿。”
“能穿就好。”周意忍不住看了一眼現在任淩穿着的那套睡衣。
那是一套灰色的卡通睡衣,上衣胸前印着一個龇牙咧嘴的卡通大白兔,短褲上的兔子印在屁股上,只有背影,露出一個尾巴,可以說很萌了,尤其穿在任淩身上,反差感讓周意頻頻回頭。
任淩穿上後,再也看不出半點滄桑氣息,反而像個安靜純良沒出校門的乖乖仔大學生。
他被周意盯着看也神情冷淡自若,并沒有給周意閃躲或者不耐煩的眼神,周意嚴重懷疑任淩這其實是懶得給自己一個眼神。
周意把炸醬面遞給任淩,又遞給他筷子,“天師嘗嘗看,炸醬面我最拿手的。”
“謝謝,你叫我任淩就好。”任淩低頭挑起一口面條,吹了一下熱氣,才放進口中,修長白皙的手連舉筷子時都讓周意覺得優雅好看。
周意有點失神,這是個自帶高光和濾鏡的男人,周意突然覺得自己連吃飯時都很土,手裏不自覺模仿起任淩的動作。
任淩眼裏閃過察覺不出的笑意,悄悄放慢了動作。
周意學了一會兒才發現不對,任淩好像在等着他做對了才會改換動作,如果一直沒對,就一直重複這個動作,直到他模仿的像了才繼續下一個動作,周意岔岔不平放棄了動作。
任淩輕輕說道:“不用模仿別人,你有你的好看,我比不了。”
周意正在沮喪,聽見任淩的話臉一熱,“你覺得我好看嗎?”
“嗯,好看,如果能拿下眼鏡,會更好看。”任淩點頭。
周意樂了,“我也覺得是眼鏡影響了我的顏值,但沒辦法,我視力不太好。”
“聽說有種長在陰地的睛目鬼棗,吃了可以明目,以後我找來給你。”任淩稍微想了一下。
任淩開口就要幫周意治眼睛,這和周意想的不太一樣,任淩怎麽能這麽熱心這麽好說話?他都已經做好随時被任淩嘲諷的準備了。
于是周意盯緊任淩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控訴,“眼睛不忙,我早就習慣了,你說說我是哪裏髒到你了,不止打暈我,還用拖地式把我弄上床?”
任淩一愣,周意頭發上還帶着淡淡的洗發水味道,正神情緊張看着他,任淩想起周意是做飯前才特地洗的,低聲說道:“抱歉,我沒有嫌棄你髒的意思,只是不慣和人有肢體接觸。”
“哦。”周意仔細回憶,他被打暈前抱住了任淩大腿,任淩當時的狀态确實不太對勁。
他和任淩說要報恩,實際上是結結實實又讓任淩幫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對任淩好,周意不再計較,等吃完飯收拾好,就把任淩生活用品擺在衛生間,髒衣服放到盆裏,他接了水去陽臺洗衣服。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任淩在裏面洗澡,周意在門前洗衣服,門內的聲響讓他心中稍定,家裏有任淩,不會有什麽東西敢上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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