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夏日,正處在三伏天的時候,知了從天剛亮就開始“滋兒哇~滋兒哇~”的叫,叫的人心煩意亂不得片刻安靜。
今天又是排練的日子,周意在排練教室裏跟團練了兩遍就開始走神,外面的知了聲音太吵,導致他一直心煩氣躁無法專心。
周意這兩天不止上夜班走夜路回家安安靜靜,連無頭鬼也不知為什麽沒來找他,日子過的平淡如水,就像他人生的前十八年一樣,沒有波瀾。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見鬼的日子到此為止,從今往後他又是一個熟練背誦社會主義價值觀的好青年了。
出來時任淩睡的沉,周意沒叫他,任淩似乎不喜歡這裏,上次來過後就黑着臉,反正他被任淩的鈴铛綁定了,就算遇上白裙女鬼,一時半會兒也殺不死他,他幹脆一個人來了。
隊友妹紙沒見到任淩,又開始和周意打聽起他們的進展,周意淡定的表示,和任淩已經是另一種關系了,沒錯,是恩人關系,滿足了吃瓜的好奇後,妹紙們興奮的散去。
背景配音一直在播放,這會兒已經是休息時間,周意惬意的坐下來休息,沒鬼的日子真好,他不經意的掃過窗戶邊,輕松的表情僵在臉上。
白裙女鬼正站在功放音箱那裏側耳聽配音,如今正播到道長劇情那裏,周意緊繃着身體,不時用眼角餘光觀察,柯幼的表情随着配音劇情的進展變幻,有哀傷有痛苦,唯獨沒有怨毒。
周意一怔,今天的白裙女鬼好像是清醒的,沒有被怨氣左右。
等休息了一陣,團長又要求集體再來一遍,周意磨磨蹭蹭來到了隊伍裏,跟着團隊走劇情,走位過程中他沒有放棄對白裙女鬼的觀察,生怕白裙女鬼再找上他。
但那白裙女鬼一直聽配音,沒有其他動作,周意舞劍範圍故意大了點,多沖出了好幾步,作死的移動到了白裙女鬼身邊扭腰、回劍、刺出,然而白裙女鬼并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周意膽子大了一點,白裙女鬼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瞎了,他放心的出劍,從白裙女鬼的身上穿過,練完了這套劍大搖大擺的退場,退場時,他看到白裙女鬼突然扭頭,對他投了一個嫌棄的眼神。
周意心裏一抖,沒瞎啊,怎麽對他沒興趣了?他看了看自己目前的裝扮,今天他也是群魔亂舞的一員,只披着大袖的外衣,衣帶都沒系上,頂着沒戴道冠的長假發轉悠,沒有上妝,和在家披着床單冒充大俠的小鬼沒多大差別。
周意悄悄松了口氣,柯幼對不像丹秋的自己不感興趣,他暫時是安全的。
他們排練了多久,今天柯幼就待了多久,她在音響旁邊一步都沒離開過,沉浸在回憶中一遍一遍的聽那段劇情,讓一直偷看的周意心裏一動,聽相似的劇情能讓柯幼怨氣暴漲,若能改變劇情結果,柯幼是不是能去投胎?
團長宣布今天排練結束,開始收拾東西離開,周意猶豫再三,最後叫住了團長......
......
周意在繁忙中渡過了半決賽前的兩天,7月1日,半決賽終于如期進行。
周意在後臺檢查了沒有問題後,跟着大家上臺,熟悉的走位亮相,他們早就不知道排練過多少次,這次有了改進,比複賽的時候還要大氣。
臺下,周意再次看到了白裙女鬼,她來了就好,周意改換了亮相動作,劍尖朝上,快速虛步向上撩劍,這動作看的白衣女鬼愣了一下,這是丹秋慣用的姿勢。
劇情再次來到門派小劇情時,燈光突然一黑,黑暗中只有CV的聲音響起。
“柯幼師妹,你的扶搖劍法練熟了嗎?師叔月底就要校考功課,你是又想被罰抄書了?”
“丹秋師兄,你先陪我抓螃蟹,完了我們就練劍,行嗎?”
“完了真練劍?不是又要去摘果子、割蜂蜜?嗯?”嗯字的鼻音拉長,帶着寵溺和無奈。
這個配音一出,幾乎是丹秋和柯幼相處情景重現,白裙女鬼呆立當場,她往前走了幾步想上臺,突然暴漲的冰冷氣息卻讓她生生指住了腳步,柯幼望向遠處。
在最後排,有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站在那裏,冷冷的看着她,柯幼感覺腳步仿佛被凍住了,是那天打她的那個男人,但氣息強了不少,她不安的站在原地,眼睛卻不由自主望向臺上。
那黑風衣的男人見白裙女鬼沒有異動,也把目光投在了臺上,舞臺上的CV繼續播放,周意已經出場。
時間太緊,劇情改動沒有太大,前面的幾句師兄和師妹的對話過去後,重新回到了練劍劇情,周意沉下呼吸,邊進行着劇情,邊往臺下看,他有點焦急,白裙女鬼怎麽還不上來。
......
“你輸了。”
道姑師妹再次敗陣,劍被挑飛,周意卻沒直接離去,而是看向了臺上白裙女鬼的方向,對她伸出了手,“但我不會留下你一個。”
白裙女鬼聽到這句話,恍惚的神情一變再變,驚喜的瘋了一般,頂着黑風衣男人強大的氣場沖上了舞臺,消失在周意的搭檔道姑師妹的身體中。
黑衣男人一怔,低低嘆了一聲,“這已經是一些法師送鬼的做法了。”他沒有去阻止,他已經看出了周意的打算。
道姑師妹再次擡頭,神情已經和剛剛不一樣,周意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那麽熟悉,是他的師兄,她伸出手,放在周意手上,舞臺上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謝謝。”滿足心願後,執念變淡,柯幼輕輕道謝,眼神已經變得清明無比,不再把周意當丹秋,同時一條肉眼不可見的淡紅色的煙氣從柯幼頭頂飄出,沒入周意的身體。
淡紅色煙氣入體,周意眼中突然露出一點震驚之色,很快又被掩藏了下去,對柯幼說道:“想見你師兄問問答案的話,等結束後沒人的時候來找我,不過現在你要幫我把舞臺劇演完。”
在柯幼的配合下,舞臺劇順利走完,結束後,搭檔道姑師妹立刻暈了過去,被送進了醫院,周意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懷着歉意買了些禮品,到醫院探望了自己這位無辜的搭檔,還好她很快就醒了過了,身體也沒有什麽影響。
從醫院大樓走出來,周意身邊多出了一個白裙身影,白裙女鬼欲言又止向遠處看了看,那個黑風衣男人正遠遠的吊在後面,并不上前,周意似乎并不知道被跟着。
那人對周意并沒有惡意,白裙女鬼壓下了告訴周意的想法,亦步亦趨跟着周意在住院部樓下的樹蔭下停住。
“就這裏吧。”周意停下腳步,轉過身,已經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頭發,那頭發在周意手上,立刻變成了一條細長的紅線,周意把紅線抛給白裙女鬼,“柯幼,手腕系上紅線。”
白裙女鬼一愣,本想用鬼氣包裹住紅線拿起,卻發現那紅線沒有實體的她竟然可以正常拿起來,她聽話的系上紅線看着周意。
周意回憶着剛剛在舞臺上,腦中突然出現的紅線的幾種用法,然後把紅線另一端抖開,那紅線朝虛空一探,竟像是無窮無盡一般,不斷延伸,一直到周意再也看不見。
他閉上眼睛,感應着紅線探入虛空後,一直往下進入了一條黑乎乎的通道,最後來到一條河邊,河岸邊火紅的一片,開着從沒有見過的美麗花朵,一座狹窄的只能容一人通過的橋架在河上,人群排着隊上橋,喝下守在橋上那位滿頭銀絲的老婆婆遞過來的茶水。
忘川河,彼岸花,奈何橋,孟婆湯,周意自動對號。
那滿頭銀絲的老婆婆忽然臉色一板,看向周意探視的方向,老婆婆把茶碗往桌上一甩,罵道:“不知死活的小東西,你家老東西也不會随意窺視地府,還懂不懂規矩了!”
被發現了!
周意感覺眼前一黑,突然什麽也感應不到了,眼前依舊是住院部大樓的景象,柯幼正眼巴巴看着他,周意臉一紅,剛剛那是孟婆麽?好像被列為拒絕來往戶了。
周意輕咳一聲,對柯幼說道:“來了。”他已經感覺有人抓住了紅線的另一端。
淡淡的桃花香味飄來,風吹動樹梢的聲音,木牌在風中碰撞的聲音,幾片粉紅色從眼前飄落,周意下意識伸手接住,卻是幾片桃花瓣。
他擡頭一看,一顆桃樹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頭頂。
常見的桃樹也不過三四米高度,這顆桃樹超出了周意的常識,恐怕有二三十米,繁茂非常,樹上還挂着無數大大小小的木牌,風一吹,木牌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十分悅耳。
不知來自何方的腳步聲傳來,柯幼手上的紅線被一點點拉直,心裏緊張不已,她就要見到師兄了?
黑暗不負她的期待,虛空中突然開了一道門,劍眉星目的青年微笑着,牽着紅線的另一頭從一片虛無中走來。
“丹秋師兄————”柯幼捂住嘴,眼中蘊含着盈盈水光,那劍眉星目的青年對着周意點了點頭,低頭擁抱住了柯幼。
周意無意聽別人久別重逢的私房話,微微一笑,走到遠處看向了桃樹,那桃樹上的木牌風吹日曬,但有些木牌上還隐約有字跡,那是一棵姻緣樹。
他思考着孟婆說的話,如果他是小東西,那老東西又是誰?以及,他真的是人嗎?
住院部大樓的拐角處,黑風衣的男人一直看着,從周意拔下頭發變紅線到桃樹出現,青年牽着紅線來到這裏。
“地府通道說打開就打開,你到底是什麽?”黑風衣男人困惑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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