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楊柳拜師

下午晚飯前,趙媒婆便将八字送回了楊家,楊家兄妹倆留她吃飯,被她婉言謝絕。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楊青第二天便開始準備進山作今年入冬的最後一場打獵。

楊柳幫着他制作幹糧武器,心癢癢的:“哥,帶我去吧,保證不給你添亂。”

楊青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山上有虎狼!”又道:“家裏若是沒個看屋的,你過年時便一口雞肉都吃不着了。”

“為什麽?”

“黃皮子一晚上全給叼沒了。”

想想動物世界的殘酷以及自己保護雞群的責任,楊柳一下垮了興致:“……那好吧,我留下。”又惴惴的:“哥,黃皮子要是來了我怎麽對付?”聽說會放臭屁的……

楊青帶着她到後門處,指着牆角挂的一塊破瓦道:“聽到雞窩鬧騰你就敲個聲兒,再不濟就出聲趕,黃皮子膽子小的很,別怕!”心裏卻隐隐擔憂:落了一回水,妹子膽子變得比黃皮子還小了,留在家也不放心,還是早早獵完快些回來才行。

走前楊青又拜托了兩家相隔最近的馬三大娘陳氏,托她這兩日幫忙照看一下楊柳。

馬陳氏原與楊家兄妹過世的母親熟識,且家中兩個女兒早已出嫁,丈夫馬三又常年在二十裏外的排河鎮礦上做事,如今只得一個剛剛六歲的小兒名喚大鴻的帶在身邊上學照看,別無旁人雜事。一聽楊青的請求,立刻答應了。

楊青從晚上睡覺要插好門栓到燒火做飯別燙到手一一叮囑,如老媽子般,看得拉着兒子前來交接的馬三大娘掩口直笑:“知道的你在叮囑妹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唠叨閨女呢!”

楊柳大囧,把楊青往外推:“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快走吧!”

楊青被馬三大娘形容的有點不好意思,只得順勢被楊柳推出門,跟她二人別過,往雞鳴山去了。

楊柳回屋來,請馬三大娘母子進屋上炕喝茶。若是以前的楊柳,跟馬三大娘自然是熟稔的,可如今這楊柳……但也難不倒她,親熱的摸了摸大鴻梳了兩個鬏鬏的腦袋瓜:“鴻兒過來,姐姐屋裏有糖呢。”

大鴻在陳員外家的啓蒙學堂讀書,這日恰逢每月兩日的月休,所以跟着馬三大娘同來。一聽說有糖,立刻看了他娘一眼,馬三大娘笑着點點頭:“不準多吃,免得牙疼!”自去炕上盤着看楊柳給大鴻弄吃食。

楊青去請她時便将妹子身上這幾日發生的事都講了,雖村裏早已傳遍,但還是聽得她心疼又唏噓,若是自家那倆閨女是男兒,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楊柳這個兒媳婦的,可惜沒這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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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從廂櫃上抱下來個陶罐,打開來,裏面竟存了小半罐子蜜黃晶亮的麥芽糖,這在整個雞鳴村真算得上奢侈物了。馬陳兩位員外是例外,可擱到一般人家,還真沒人舍得拿新麥專門熬零嘴兒的,熬了也想着去賣錢。也虧得楊青寵妹子,收了新麥後留出一點專門給她熬的。

太過珍貴,滋味又美妙天然,含上一塊可以幸福好半天。她取了三塊出來,一塊喂給大鴻嘴裏,另兩塊放進他荷兜裏。

“謝謝柳兒姐姐!”孩子吃了糖,嘴都是甜的,這聲謝可是誠心誠意。

“不謝。”楊柳又摸了摸他的腦袋瓜——真新鮮,還是頭一次見到長頭發紮鬏鬏的男孩兒呢!

根據做母親的心理,旁人表達對她孩子的喜愛程度,能直接影響她對那個人的觀感,若是還有那珍貴小禮物送孩子——麥芽糖,那更是好感爆棚。所以,楊柳此刻的表現在馬三大娘眼裏得到滿分,笑盈盈看着楊柳,腦中突然靈光乍閃,想起一門好親來。

楊柳不知這樣閑在家帶娃的婦人都有一顆媒婆心,只将那茶水奉上,想着與馬三大娘唠叨唠叨家常,好從中了解大靖的人情世故,風俗習慣。馬三大娘難得遇到愛聽她唠叨雞毛蒜皮的,男人又經常不在家沒人說話,這一開心,猶如打開了洩洪閘,唠叨得那叫一個淋漓盡致。

待她住嘴,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楊柳起身去做飯,留她母子用飯,馬三大娘同她唠叨了這許久,愈發熟稔,立刻爽快的下廚幫忙,用豬油炒了個冬季的清甜大白菜,蒸了半只楊青獵回來的臘兔子肉,又從醬菜壇子裏舀了一碗香辣開胃的帶纓子小蘿蔔滴上麻油,熬了一鍋粥,貼了幾個雜面餅子,開吃。

大鴻吃着蒸臘兔肉,眼兒眯眯,馬三大娘也是吃得高興——這村裏吃豬肉雞肉的不少,可兔子肉這樣的野味,除了獵戶家,一般人還真吃不着?今兒個真有口福。

楊柳還真不知道,別看楊家就三間土坯房,這生活條件卻不是吹的,還真如楊青那日所說:“倒也湊和。”

倒不是說別人家比他家窮,而是這生活理念不一樣,比方說後院養的雞,楊青掐着下蛋的季節給自家餐桌作調整:別人家雞蛋都是攢起來舍不得吃全都用來換銀子,冬季蛋少還要賣高價。楊青不一樣,每次撿蛋他都留一兩個,多的賣掉,留下的自家每隔三兩天都能吃到雞蛋,冬季蛋少索性他就不賣了,專留着給楊柳吃,自己上山打獵換錢。而打獲的獵物也是遵循這個理念,所以隔三差五吃點肉根本不是難事。

天擦黑時,晚飯也吃完了,馬三大娘母子連連多謝她的款待,大鴻直誇:“兔肉真好吃,都趕得上過年了。”

馬三大娘幫楊柳收拾完餐桌趕雞上了籠,又點上桐油燈陪她唠了一會兒話,見大鴻開始迷蒙眼睛了,便起身準備告辭,楊柳送到屋外,她還有點不放心,竟如早上出門的楊青那般叮囑了好半天,楊柳一一應了她才帶着大鴻離開。

楊柳回了家,燒了點熱水,回房借着桐油燈的火光擦了個澡,洗去了燒飯沾上的油煙。原想把剩水潑出去,可外頭黑漆漆的,思考再三,決定明早再倒。

睡前檢查了前後門栓,都栓得牢牢的,她不放心,又拖了桌子板凳堵住,這才回房熄燈睡覺。

楊青不在家,她心裏又惦記着黃皮子,總歸睡得不太踏實。到了後半夜,剛剛眯糊熟了,突然被一陣輕微卻尖銳的異響給驚醒了,那聲音,就像兒時放的沖天炮,點火後刺破長空的感覺。她猛地睜開眼,屏住了呼吸——莫不是黃皮子來了?

可等了一會兒卻又沒甚動靜,她悄悄坐起來,正要披衣下床,卻聽得窗外突然冒出了個男人聲:“家主莫怕,在下畢容安,同為雞鳴村人氏,因追一只偷雞的黃皮子不得已進了貴家後院,不曾想驚醒家主,懇請恕罪,在下這就離開。”

原本楊柳猛然聽到窗外有人,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可後面聽這聲音沉穩自若,道歉誠懇,全身這才緩過勁來,見他要走,下意識關心了一句:“那……那黃皮子你抓住了嗎?”

窗外明顯一頓,繼而回道:“已被在下射殺,姑娘稍安。”

“那就好!”楊柳松了口氣,正要躺回去,突然又好奇多問了一句:“你為何會半夜三更來追黃皮子?”

窗外這次頓的時間較長,好久才回:“因在下家的雞被它偷了好幾次,每次都被僥幸逃脫,這次它偷了家父最喜歡的一只公雞,家父暴怒,所以……在下不得不追到半夜。”

“噗嗤——”楊柳一個沒忍住,笑了。

窗外那人頗不好意思,快速道了聲告辭便跳出了院子。

楊柳快速趴到窗邊,将将開了條縫,只見月光下的矮牆上劃過一道精壯伶俐的身影,眨眼消失了。

關好窗重新躺回床上,楊柳回憶着那人說的黃皮子被收一事,甚覺安穩,不知不覺中睡着。

第二日大早,馬三大娘提着一小籃點心過來,說是大鴻去了學堂,她得了空閑,做了點核桃酥給她嘗嘗。

“家裏平時沒人,大鴻換牙我又不敢給他吃甜食,許久沒做了,你且嘗嘗,看味道可還喜歡?”馬三大娘遞上籃子。

“大娘有心,知道我是個好零嘴兒的,多謝了!”楊柳也不客氣,揭開竹籃上的白布巾,只見裏面整整齊齊碼放了小兒拳頭大的桃酥三層,金黃酥松,蛋奶焦香撲鼻。取了一塊放進嘴裏,那濃郁酥香的滋味讓她立刻沖馬三大娘豎起大拇指:“唔……真好次……”

“喜歡的話年前我就多做點給你兄妹倆送過來,除了這桃酥,還有紅豆酥,芝麻酥,花生酥,酥糖角,千層糕,蛋果子……只要你想吃,沒有我不會的!”

楊柳睜大眼:“這些都會?您從哪兒學的?”身為吃貨的她學過烘焙教程,從烤箱開始各種七七八八,光是鈔票都花了不少,更別說各種分量勺,克重秤,能把人攪暈乎了。

馬三大娘搖搖頭:“自小就會,有啥好學的?我娘家祖輩都是做酥餅點心的,仁武年間還做過禦貢呢。你是沒吃着我爹做的八珍酥和鴛鴦盒,那才叫真功夫,我這也就小打小鬧,上不得臺面,哄你們這些饞嘴孩子的……”豪氣的揮揮手,震得楊柳東倒西歪——高手果然在民間。

午飯時分,她二話不說把另半只臘兔子也蒸了,又炒了個韭菜雞蛋,再涼拌了一個酸辣白菜絲,最後把楊青儲藏的自制梅子酒倒了兩盅——她要拜師。

馬三大娘聽了她的意圖,樂得肚子都疼了:“我可是我家最沒天分的,你要拜我為師?”又擺擺手道:“你要是想學,大娘随時都能教你,不過這師就免了,怕祖宗笑話喲!”竟是謙虛得可以。

“大娘手藝這麽好,千萬別妄自菲薄。柳兒可是誠心想學,只要您答應,那就是柳兒的師父了,師父!”楊柳端起杯子敬馬三大娘。

見她執意,馬三大娘也不含糊了,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想不到我老婆子一把年紀還收了個徒弟,看來我爹在九泉之下這回真得瞑目了。”

“師父這話從何說起?”楊柳不明白怎麽自己拜個師父還能把老爺子扯出來。

“那都是陳年舊事了……”馬三大娘喝多了些,話匣子打開得比昨日更大,娓娓講出一段故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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