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二價熊掌

馬員外就着二姨娘的雪膚小手,吃得那是心猿意馬。

當年他窮時走南闖北,相好的雖不少,但到頭來成了親的卻只有李氏,那也是因他年歲大了老母所逼李氏又順從的緣故。雖李氏容貌不足,但持家卻是一把好手,所以後來他發跡了也不忘李氏的好,将這整個家都交到她手上——除了收這兩個小妾之事例外。

他自知有些對不起李氏,是以李氏防火防盜般防着兩個小妾的肚子他也假裝看不到。

但今日李氏也太不給他面子了,堂堂一個員外爺,被個老娘們指着鼻子罵,怎麽也要晾她三五日。

天色剛黑,範姨娘便讓人把怡蘭苑的燈全部點了起來,自己也早早的沐浴換了衣服。

馬員外有些日子沒踏進這院子了,待到走近些,不免有些激動——那範姨娘從前做過瘦馬,很是有些調情手段,從那院門口兩盞燈籠就看出不一般來,整個馬家那麽多燈,偏巧她院門口的燈是桃粉色的,看在馬員外眼中,心裏格外癢癢,步子也加快了。

推開半掩的院門,範氏早已把丫環婆子都遣走了,單單在那通往主房的路上點了四五盞燈,一盞比一盞顏色深,待到了房門口,已經是紅豔豔的大紅燈籠了。

門依舊是虛掩的,馬員外輕手輕腳的推開,剛探了個頭,便聽得裏頭黃莺嬌啼一聲嗔怨:“郎君怎麽才來?叫奴家等得好心急……”

只見幔幔紗帳裏,梨木花床上,影影綽綽斜卧了一個身披薄紗的窈窕美人兒。

馬員外幾乎産生自己在做新郎官兒的錯覺,立刻反身将門關好插上,猴急的喊着乖乖,朝範氏撲去……

此時馬秀荷也回了自己閨房,早早遣退了丫環,将那離怡蘭苑最近的窗戶打開,探頭張望。

自小李氏便沒怎麽管她,那女子該有的規矩也甚少教導,只當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吃有喝的打算養到十五歲出嫁算了。但範氏是個會來事的,自從擡進來便開始偷偷接近馬秀荷,三五不時拿揚州之時的風流逸事哄她,導致馬秀荷有事沒事都喜歡往範氏院子裏跑。且範氏來時又私帶了不少秘戲珍藏,少不得送她一二,時間久了,如今雖才十二三歲,卻對那男女之事越發好奇起來。

她的房間與範氏的院子只一牆之隔,若是馬員外興起,一次兩次忘乎所以的聲音也是能聽到的。今日馬員外格外激動,整個怡蘭苑都浮動着情潮,那誘人的燭光更是攪得馬秀荷心裏如羽毛輕拂,各種旖思遐想。焦躁的倚在窗邊,耳聽得那斷斷續續吟哦之聲不斷傳來,心裏委實鬥争得厲害,最後那點子好奇的欲望占了上風,趁着夜色無人,竟偷偷摸進怡蘭苑去。

悄悄來到窗戶底下,裏頭正火熱,馬秀荷小心的捅開一層窗戶紙,正好斜着對着梨木床,薄薄的紗帳裏,上演鴛鴦交頸,看得她耳熱心跳,全部心神都被吸引了去……

小李氏默默的坐在燈下繡一個虎頭鞋花樣,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桌邊的馬顯武,他手拿一冊書已半個時辰沒翻了,兩眼看似盯着字,目光卻是虛的,飄的。

小李氏敏感的很,瞅着不對勁心思立刻開始轉:按理說退婚一事他不知曉,可這模樣是為哪般?看書也看不進去,難不成……在想楊柳?一想到這可能性,她心底就冒酸水,牙恨得直癢癢——只要馬顯武前腳走,她保證讓楊柳後腳就嫁個打女人的窮鬼,叫那小狐貍一輩子都讨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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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顯武自是不知道小李氏內心的腹诽,他此刻拿着書也确實看不進去,都已經被取消資格了,看了也白看。再想想退婚一事,卻又不敢相問,不然扯出取消資格的事,他無法招架。既然兩頭都難,只好盯着字發呆。

夫妻兩個各懷鬼胎,對着燈勉強坐到半夜,這才睡去了。

……

第二天早上,楊青撈出泡了一晚的皮子,一張張晾在柴棚裏陰幹。待吃過了早飯,又取出熊掌,揣進懷裏準備去鎮上。

馬三大娘一早便聽了楊柳的信兒,準備了一籃點心和一個大包袱,求他幫忙帶到礦上去,另包了一包酥點給他做中午的幹糧。

楊青将東西拿上便出發了,雞鳴村離排河鎮雖然才二十裏地,但其中一半是山道,彎彎曲曲少不得要費些時辰,楊青腳雖快,等他到了排河鎮,也已經是中午時分。

他熟門熟路的來到鎮上最大的酒樓——八仙閣,小二都是認識他的,一見他來,立刻将他帶到了後廚。

“楊大你今日來可是有甚好貨?”掌櫃姓劉,一笑兩只眯眯眼,不住的上下打量他。往日這楊青都是直接挑着獵物前來,堂前若是有客人看到,便當場下菜單的不少,今日卻與以往不同,想必有稀奇。

楊青嘿嘿一笑:“慚愧,雖有個好貨,卻不是我打的,乃是同行所換。”從懷裏掏出布包兒來,一層層揭開,拂掉鹽粒,露出肥厚的熊掌來。

“好東西呀!”劉掌櫃眯眼頓時變圓眼,臉色也激動的漲出一層紅色。掌勺的廚子也湊過來瞄了一眼,回頭說了一句,整個後廚都沸騰了,争相跑過來看熊掌。

劉掌櫃立刻招來個小厮耳語了幾句,一邊拉着楊青進了後院。

“楊老弟開個價吧?”

楊青雖然經常同八仙閣交易獵物,但熊掌卻是頭一回,價錢自然無法估計,只得斟酌道:“掌櫃的照市價給我就行了。”

劉掌櫃眼珠兒一轉,攬住了他的肩:“楊大兄弟你放心,咱們也是好幾年的交情了,我絕對不會坑你,你看這個數如何?”伸出兩個指頭交叉比劃了個十。

“十兩?”楊青微愕,這個價确實比兔子狍子高。

見他遲疑,劉掌櫃立刻左手一翻,再比了兩根胖指頭:“十兩是市價,我這裏再給你加二兩,十二兩!”一對眯眼緊張的盯着他。

楊青剛要答應,身後突然冒出了個洪亮的聲音:“不賣!”

劉掌櫃猛然扭過頭,只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魁梧年輕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略帶戲谑諷刺。

“畢大哥!”不知畢容安何時進來的,楊青臉色微赧,拿着熊掌很是不好意思。

畢容安方才在附近藥鋪給畢老爹買藥,出來便看見楊青進了酒樓,尋思着該是為了賣熊掌一事,怕他吃虧便前後腳跟了進來。沖楊青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袋銀子,抛到劉掌櫃懷裏:“不巧在下半個時辰前也賣了一只熊掌,所得皆在這錢袋中,掌櫃的不妨掂掂重量,看看市價到底多少?”

“畢大哥,這……”楊青想開口,畢容安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劉掌櫃捧着那錢袋子,被燙得面紅耳赤,一下看看楊青,一下看看畢容安,吭吭哧哧說不出個整話來,很是尴尬。偏巧剛才派出去的小厮回來了,腳不沾地奔進來尋他:“掌櫃的,金老爺恰巧在對面怡情樓聽曲兒呢,回話說馬上就過來!”

劉掌櫃聽了,腦門子刷的生了一層汗,立刻将錢袋子抛還給畢容安:“就照你這數!”急忙忙奪過楊青手裏的熊掌,吩咐小厮拿去廚間,然後憋着一肚子火帶着他們去了櫃臺上稱銀子。

待楊青揣着滿滿一袋銀子出來,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十兩?這一個掌能值三十兩?”

畢容安笑道:“若是拿到州府去,翻一番也是可以的。”

楊青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六……六十兩?”趕得上在地裏刨兩年了。摸摸懷裏的銀子,他沖畢容安作了一揖:“慚愧慚愧,這銀子原是該畢大哥所得……”

畢容安擡手制止他:“楊兄弟哪裏話,你我不過按規矩行事,且你送我的那頭狐貍毛色上乘,鞣制好了若是去賣也少不得一二十兩,若是不賣一二十年也是穿得的。這銀子你且好好收着,休得再提!”

“既然如此,那不若小弟請畢大哥吃頓謝酒,還請賞臉!”楊青想想自己等會還得去趟礦上,不如就在鎮上請畢容安吃頓酒算做答謝。

畢容安聽了他的提議,也不推辭,爽快的答應了。

兩個人尋了個酒館坐下,楊青要了燒雞牛肉花生米下酒,推杯換盞的飲了半個時辰,甚為盡興。

吃飽喝足,日頭早已過午,畢容安率先別過他回雞鳴村,楊青則往排河鎮的礦山趕去。

花了一個時辰辦完馬三大娘交代的事,楊青又去了逛了一趟雜貨集市,給楊柳買了糖,豬板油,糯米,以及紅豆綠豆瓜子芝麻花生等做點心的食材,還有些日常生活用品,滿滿挑了一擔子。

等到他回到雞鳴村,天色已經擦黑,挑着擔子穿過雞鳴橋,又順着河邊走了百十米,老遠便看到自家土坯房裏冒出微微的燈光。

自從楊柳投水救醒後,家裏一到晚間便點起了桐油燈,楊青也不心疼每晚多出的那半個銅板油錢,只要妹子開心就好,況且手上如今富餘,那點桐油還真不在話下。

馬三大娘在屋子裏陪着楊柳等楊青,正等得心急,外頭便傳來了楊青的喚妹聲:“柳兒,哥回來了——”

“哥你可算回來了,我師父都等急了,把咱家地上都快走出窟窿了。”楊柳一邊開門一邊告狀。

馬三大娘戳了下她的腦門:“丫頭胡說八道,你家的地難不成是豆腐做的?”

“讓大娘久等了!”楊青将擔子放在地上,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從懷裏取出一包銀子遞給馬三大娘:“這是三叔托我帶回來給您的工錢,攏共二十七兩,說還有三兩是偶爾嘴饞,買酒吃了,請您勿怪罪!”

楊柳聽了咧嘴一樂:敢情三叔還是個妻管嚴!

馬三大娘将銀子小心的收好,問道:“你叔可還說了什麽沒?說沒說啥時候歇礦?”

“說了,臘月初八就歇礦,還讓您給過幾天他稍件棉襖過去,說是身上那件被刮爛了。”

馬三大娘面色一緊:“又爛了?怎地用了雙層的厚棉布也穿不久?不行,我得回家再給他趕一件……”同他二人道了謝便要出門。

“師父等等!”楊柳喚住她,轉頭問楊青:“哥哥可看到三叔的棉襖都是哪幾個地方容易刮爛?”

楊青回憶了一下,比劃道:“手肘袖口,肩膀和膝蓋,我瞧着是這幾個地方都露出棉花了。”

楊柳點點頭,對馬三大娘道:“看來這幾個地方容易磨損,師父不妨在這幾個部位加點皮子,比棉布耐磨些。”

馬三大娘眼睛一亮:“加皮子?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還是我徒弟聰明!”

“咱家皮子多得是,”楊青立刻到自己住的西屋抱了一捆皮子出來:“都硝好了的,大娘您随便挑,看什麽皮适合就拿去。”

楊柳幫忙挑了兩張厚的短毛狍子皮,又依照現代的款式給馬三大娘提供了裁剪思路,馬三大娘連連道謝,抱着皮子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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