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亡命之徒

天麻麻亮的時候又開始下雪了,似乎不把這雞鳴山鋪層厚被子不罷休,連山洞口都積了半米深的積雪。

容安睡睡醒醒的守着火堆,保證不熄滅,見天快亮了,他搓搓手,活動了一下胳膊腿,起來用瓦罐挖了滿滿一罐積雪,架在火堆上燒着,又從山洞裏放米面油的壁洞裏翻找了半天。

自從楊柳來了家裏,他父子二人便不再在山洞裏燒火做飯了,就算在此過夜,也是回家吃飯或帶些吃食過來,時間長了,便遺忘擱置了。容安又翻又倒,僅找出了半碗大米和小半只臘兔兒,就是這臘兔兒都還是冬至那日楊青送過來的,幸虧還是個兔子腿。

瓦罐裏的雪已經融了,山裏雪幹淨,清清亮亮大半罐,他把米倒進去,再把兔子腿用雪搓了搓,拿刀剔成肉絲兒,一絲一絲都剔進瓦罐裏,最後連骨頭都丢了進去,蓋上蓋子一頓猛熬。

香……香得抓心撓肺,諸葛錦和古千峰幾乎是同一時間被香醒的,顧不上麻腫的手臂,挨着石壁就挪了起來,順着香味望眼欲穿。

胡郎中也醒了,他本就饑餓,聞了這香味,燒都退了不少,吧唧着嘴爬起來,用雪搓了把嘴臉,坐回火堆邊守柴禾,等着吃兔肉粥。

容安見他們都起來了,便取了個碗,替胡郎中舀了一碗肉粥,遞給他:“吃吧!吃完了咱們回村。”

“畢少俠……”諸葛錦喚他,連容安扭過頭,他腆了個笑:“我也餓了,能不能也吃一碗?”

“你等會兒,這洞裏只有一個碗了,待他吃完了我用雪洗洗再給你盛。”本來有兩個碗的,可惜方才找吃食,沒注意磕破了一個,只得輪着用一個碗。

“我等,我等!”有得吃就行,且還排在古千峰的前頭,他很知足。

古千峰伸頭看了看那個瓦罐,還有大半罐,應該有他的份便安靜的等着,他知道,只要不和這位畢少俠碰刺兒,一切都好說話。

胡郎中不嫌燙的把粥吸溜完,精神頓時回了一半,知道沒有第二碗了,便主動去洞口用雪把碗擦洗幹淨,遞還給容安。

容安給諸葛錦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的地上,然後摸出角刀,給他把手上的藤條割開了:“好好吃粥,別想着玩花樣!”在他耳邊叮囑了一句。

“少俠,我呢?”見諸葛錦被解開,古千峰忍不住問。

“等他吃完了喂你!”容安不敢把他也解開,畢竟旁邊還有胡郎中和楊柳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怕不好控制。

古千峰吃了個癟,只得蔫蔫的又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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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錦活動了一下手,迫不及待的把碗端了起來,一邊喝一邊對古千峰道:“古大哥你等會兒,我吃完了就喂你!”暗地裏對他使了個眼色。

容安雖沒見到他們的小動作,卻是萬分防備的,諸葛錦每喝一口粥,他都緊緊盯着,直到楊柳動了一下,他回過頭,人醒了,正扭着頭左右在打量。他起身走過去将楊柳扶起來:“醒了!”

楊柳揉揉眼睛,看看山洞外:“嗯,天已經亮了,咱們快回去吧。”将身上他的外袍解下來給他披上,又将他的手摸了摸,見熱熱的,遂放下心來。

諸葛錦趁此機會,一手端着粥,一手摸到了古千峰背後,拉扯他手上的藤結,這枯藤雖韌性強,可系的那個結總是有空隙,不像繩子系得死,諸葛錦摳在一個結眼裏,一點一點的讓它松動。

胡郎中精神回來了,眼神也好使起來,瞧他兩人動作詭異,便多看了兩眼,這一看不打緊,古千峰兩只手怎麽出來?他揉揉眼睛,起身大叫:“不好,他把手解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古千峰脫手撐地,飛起一腳,踢起塊燃着火的木頭直逼胡郎中門面,眼看胡郎中面上遭殃,容安側身飛踢了一腳,那木頭轉向古千峰和諸葛錦,哐的擊中了諸葛錦手上的碗,熱粥四濺,燙得諸葛錦嗷嗷亂叫,顧不上別的,爬起來就撲進了洞口的雪堆。

古千峰站起來,一臉煞氣,兩個拳頭捏的死緊,準備拼力一搏。

“怎麽?你可是不同意我昨晚的提議?”容安不動聲色的讓楊柳和胡郎中躲到自己身後,氣定神閑的問他。

古千峰笑得猙獰:“去你媽的,昨晚演個雙簧給你看你就真信了?別以為你會流雲掌我就不敢對付你,今日就是死,也不能留那字據給你做把柄。昨日你不過是偷襲了我們,今天……”他突然從腰裏摸出個暗器,擊向容安門面。

空中閃過一道暗藍色的幽光。

“有毒!”胡郎中驚叫。

幾乎是同時,容安方才那披在身上的袍子飛起下擺,卷了一下,然後松開,地上叮叮當當掉出一對兒柳葉毒镖來,他用腳踢進火堆裏,身後冒出個聲音:“雕蟲小技!”

“你——”古千峰咬牙切齒,低頭看看地上的火堆和粥罐,眼中流露出狠戾神色,迅速的踢起粥罐飛到半空,再勾了根柴擊向粥罐,粥罐頓時炸裂,滾燙的熱粥撲濺向容安。

“哼,看你往哪裏逃!”與此同時,古千峰使出自己的殺手锏,嘩啦扯開腰封,全力射向容安……

七煞門分為七個列屬,諸葛錦的風門使刀,古千峰所在的水門使镖,這镖又分為有毒和無毒,古千峰常年被人追債,手裏兩種镖都備得又多又齊全,這腰封一扯開,有如鷹翅上的根根尾羽,各色毒镖排的密密麻麻,藍光幽幽一片。他抖開來,輕按腰封兩頭機關,有如萬箭齊發,大如拳頭者有,細如牛毛者也有,還有那花的棱的,帶勾兒帶刺的,刻了槽鑽了洞的,呼啦啦朝容安撲來。

方才還出聲嘲笑的楊柳一下變了顏色,驚呼容安,胡郎中也抖似篩糠,巴不得隐進石壁去。

諸葛錦從雪堆裏坐起來,提心吊膽的看着古千峰奮力一搏。

可惜他失望了,只見那鄉野莽夫大喝一聲,抖開外袍以單手為支點旋轉,将古千峰那陣镖雨一個不拉的全卷進了袍子裏,包括那罐子熱粥。

古千峰大駭,扔了腰封,散着袍子就朝山洞外奔,慌不擇路,路過諸葛錦的時候被諸葛錦扯了一把:“別丢下我……”哪知竟阻了古千峰的出路,原本提着真氣的人腳下踩到了雪,一滑,兩個人有如串葫蘆般,慘叫着跌下了洞口。

“嘭!”山下頓時傳來重重一聲悶響。連四周的雪都被這重擊震落了不少。

胡郎中戰戰兢兢的從容安身後鑽出來,喃喃自語道:“這……這算個什麽事啊?”

楊柳先是震驚,繼而擔心的抓住了容安:“這怎麽辦?官府不會查過來吧?”這十幾丈高,摔下去必死無疑了。

“這兩人可是自己摔下去的,官府就是查過來我也不怕,更何況依他們這情況,應該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容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又起身走到洞口往下看了看,只見山下鋪滿雪的山石上,躺着到死都連一塊兒的兩具屍體,姿态怪異的交叉在一起。

“說的是,這兩人明明是自作自受,”胡郎中回過神,大膽的到洞口看了一眼,對容安拍着胸脯保證:“這事我是不會說出去的,咱們下去把他們埋了吧,就當是做件好事了。”

“直接說毀屍滅跡得了……”楊柳搓了搓胳膊,她可不敢下去看死人,跟別提埋了。

“咱們是見他們屍曝荒野,可憐得很,畢娘子你就留在這兒,我和你夫君一塊兒下去埋人。”胡郎中這是表明心跡,表示這事兒我也有份,保證不說出去。

容安知他意思,略作思考,便從洞裏取了工具,帶着胡郎中下了山洞,聯手将諸葛錦和古千峰的屍體埋在了一處大樹下,胡郎中被這一驚一吓,病竟好了大半,挖起坑來格外有勁,足足挖了兩個時辰,挖出個一丈寬兩丈長的坑洞來,他嫌不夠深,又跳進去挖了半天,最後是容安把他給拉出來的,容安讓楊柳從山洞裏扔了些麥草下來,鋪到洞底,再将兩人端端正正擺放了進去:“好生安歇吧!”再和胡郎中一起把土又填了回去,這下又花了大半個時辰,接近巳時了。

容安劈了一塊木頭,給他倆立了塊墓碑:賭神賭聖之墓。胡郎中不讓寫真名,楊柳想出了這兩個名號。

容安邀胡郎中在溫泉裏洗漱了一番,把身上的泥洗掉,自己也收拾了一遍,這才分兩次把胡郎中和楊柳背上了懸崖。

能重回雞鳴村,胡郎中差點喜極而泣,抱着前來開門的畢老爹,感慨流涕。

小兩口久不回來,畢老爹在家等得心焦,本想進山尋找沒想到一開門,撲進來個胡郎中。

“咋地了?”畢老爹看看他枯槁褴褛的模樣,吓了一跳,問容安道:“這胡郎中如何會在山裏頭?”

容安關好門,将畢老爹叫到一邊兒,把昨晚到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詳細講了一遍,畢老爹大驚:“還有這種事?”看了眼縮在躺椅上的胡郎中,難以置信。

楊柳回屋做了些吃食端出來,喚容安和畢老爹還有胡郎中前來吃飯,容安和胡郎中坐了過來,卻不見畢老爹。

“爹呢?”楊柳問。

“爹怕我們做的不夠妥善,親自去後山查看了,等會兒就回來。”

畢老爹跟他們不同,年輕時刀光劍影,殺來殺去兵家常事,這善後收尾不留痕跡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聽聞兒子講了這前後過程,覺得不放心,便親自去了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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