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動了胎氣

畢家這邊吃得阖家歡樂,馬府卻慶祝之餘喜憂參半,喜得是馬員外決定明日一早便啓程,前往靖西府,與他那失散多年的兄弟馬大貴相見。

他娘馬老太太前半生過得凄苦,一個人拉扯倆孩子,要過飯讨過錢,幹過苦力做過小工。馬大貴比馬大富大三歲,拉着讨飯幹活的時候他喜歡到處跑,馬老太太既要顧着大的,又要顧着小的。

有一年他們讨飯讨到靖南府,恰逢官府招修河堤,馬老太太去應征煮飯婆的時候,馬大貴又跑出去玩,從此便再沒見過,痛失大兒,馬老太太終日哀傷。

此後母子倆年年打聽,以致後來馬大富發家了也經常托人到處打聽,他當時以為這兄長早已沒了,到處打聽也只是讓老太太有個期盼,到了馬顯武出生時,老太太多年憂思成疾,離世了,臨終前念念不忘的還是這大兒的去向死活。

原以為這兄弟找不到了,沒想到被馬顯文在靖西府遇到,他原本是去靖西府托人給馬顯文的事說情,沒料到幾番關系引薦下來,引薦到了靖西府最大的官商沈平之門下,沈平之年逾八旬,除了四個女兒,膝下無子,只得一個外姓養子,是生兒無望的時候從人牙子那裏買回來,姓馬名大貴,跟馬顯文這失散多年的大伯一個名字,如今那沈平之的全部商業往來都是他在幫手打理,俨然沈家二當家。

馬顯文一聽這名字,當即心裏有些動容,托人把這馬大貴的模樣音容仔細打探了一遍,長得竟同他爹馬大富有七分像,便使了重金,買了一尊鎏金琺琅彩的兩子繞母嬉戲擺件,又修拜貼一封,托人送進沈府。

馬大貴一看,還從沒有人送過這種禮,再把拜貼一看,頓時大驚大喜,趕緊派了心腹用豪華馬車把馬顯文接了過來。

馬顯文見這陣勢,知道應該是對了,立刻換了衣服提上禮物随着馬車去了沈府。

沈平之如今深居簡出,若非重大事情,一般都是馬大貴說了算,而馬顯文又是馬大貴的嫡親侄子,那心腹管事便直接把人帶到了沈府正廳。

馬大貴正焦慮不安的等待着,一聽門房通報,平日沉穩的人竟然手忙腳亂的奔了出來,正廳門口,伯侄二人相見。

“不孝侄兒拜見大伯!”馬顯文行了個大禮,往地上嗵的跪了下去,就要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馬大貴非一般激動,他與娘和弟弟走散的時候大約八歲,已經懂事了,心裏一直想着他們。因此在沈家多年,依舊用舊名,不曾改姓。這些年他受沈府的恩惠,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尋親,只是偶爾偷偷派人搜尋,結果總是不盡人意,沒想到正值失望之際,親人自己找上門來。馬顯文的拜貼上也沒多寫,只寫了父親的名字和奶奶的名字,以及奶奶一直念叨的馬大貴身上某處的胎記。馬大貴一見,如何不見?且見了面,看了馬顯文的長相,與自己少說也有五分似,心底認定親人無疑。

馬顯文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機緣,既找到了親大伯,又給顯武找了個好門路,馬大貴一出馬,這考試資格肯定能恢複。與馬大貴一通暢談,将家裏的事以及奶奶去世前的叮囑也仔細講了一遍,聽得馬大貴堂堂一個中年男子,淚眼婆娑。他以前成過親,沒有孩兒,而那娘子也于前些年生病走了,眼下看到馬顯文,自然當成自己的親孩兒,歡喜異常,當晚便留馬顯文住宿,伯侄倆又談了半宿。

第二天,馬顯文快馬修書一封,送回了排河鎮,當時馬員外正處在那要好不好的當兒,一讀此信,頓時能下地走路了,馬顯文在家裏的地位至此更甚。

馬顯文在沈府住了一日,第二天便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趕回了家,應馬大貴的邀請,回家把爹娘家眷都接到靖西府過年,讓這多年失散的兄弟好好相聚。

因此馬家過了小年,便開始準備上路的事宜,馬員外兩口子,馬顯文一家,以及馬顯文和小李氏,還有個最近很低調的馬秀荷,單單除去了柳莺莺,而馬府憂的,正是這柳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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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柳莺莺這幾日孕吐開始顯現,她身子又弱,一站起來就頭暈惡心,只能整日躺着養胎,反正家裏有丫環婆子伺候她,便一致同意把她留在家裏養胎。

本是好意,可柳莺莺卻不幹了,硬撐着身子爬起來找李氏去鬧,也要去靖西府,說不去就算是不把她當一家人看。

李氏很頭疼,她也是幾次十月懷胎的人,知道孕吐的難受,見她慘白着個脫形的臉還在嚷嚷,便忍着生氣柔聲勸她。

馬顯武這段時間和小李氏恢複如初,更覺柳莺莺煩人,一會兒鬧一出,一點也不為這肚裏的孩子着想,那臉色便拉的比馬長,口氣也沖:“從早上鬧到晚上,你不休息這肚裏的孩子也要休息,還有完沒完?”

“讓我跟着去就有完,否則我這口氣咽不下去。”柳莺莺躺在那墊了軟墊的圈椅上,西着嗓子發飙。

大門後頭,水仙和抱孩子的奶娘周氏在咬舌頭:“我聽府裏的老婆子們說,這女人一懷孩子就變傻,你說她這是不是變傻了?”

周氏嗔了她一眼:“不見得吧,這家裏又不止她一個懷身孕的,怎地沒見誰變傻?就說咱們屋裏那位……”周氏用嘴呶呶小李氏:“我瞧着倒變精了。”暗指設計楊柳嫁人一事,又指這段時間攏住馬顯武的心。

水仙幾不可聞的撇撇嘴,沒出聲,她可不認為小李氏變精了,單單是上回看到那楊柳的夫君,就把這府裏所有男人都比了下去,連底下的老婆子都悄悄問她那是誰,更別提這屋裏正鬧事的柳莺莺,按她說,抓起來一頓嘴巴子就老實了,都是老爺慣的。

“她這一鬧,指不定生了孩子就得進冷宮了吧?”水仙問周氏,這馬顯武讨厭柳莺莺如今可是全府都知道的。

周氏左右看了看,拉低她的耳朵:“妹子,我跟你說句心裏話,就她這麽鬧,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還真有些懸……”話沒說完,屋裏突然一聲凄厲的呼痛傳來,吓得周氏懷裏的孩子哇的哭了。

“運哥兒乖,不怕不怕……”周氏趕緊拍拍孩子,和水仙一起往屋裏看去,只見柳莺莺捂着肚子癱在椅子上,面色慘白到淡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李氏:“娘……娘……我的肚子……疼……疼啊……”

“快去請大夫!”馬顯武和李氏同時大喊,裏頭的人全都慌了神。

馬財刮着風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喚小厮備馬車。

水仙捂着嘴,難以置信的和周氏對望了一眼,周氏沒想到自己剛說完就出事了,趕快把她一拉,兩個人心戚戚的溜了。

胡郎中今日這小年飯吃得賊香,老話說名以食為天,果然有道理。他制藥有一手,這做飯自然也有一手,把那二斤肉放進鍋裏冷水開煮,丢點陳皮八角生姜進去,又把打的酒倒了一點兒進去除腥,等開水翻滾血沫漂盡,撈出切成厚塊,濃油赤醬做了一盤紅燒肉。

他那後院裏的污穢早已清除幹淨,只是那兩半鼎卻沒丢,他把鼎洗幹淨,兩頭碼上磚塊架空,底下用柴火把鼎殼加熱,鼎裏頭光溜溜的,趁熱刷點油,把和好的面擀了幾個餅,沾點油往上一貼,立刻鼓囊起來,面香撲鼻,待烤得邊緣起翹,拿鍋鏟輕輕一鏟,一個烤白餅就下來了。

首個成功,接下來的便有了花樣,把紅燒肉剁碎,加點蒜苗蔥花包進去,學那日楊柳做鍋盔,五花肉餡兒的,貼了兩個。又等那餅鼓起來的時候用筷子把頂上戳破,灌倆生雞蛋進去一塊兒烤熟,刷醬包白菜吃卷餅,加上小酒,那叫一個美。

他在酒鋪裏打了兩斤酒,早上一斤,下午一斤,全喝完了,見得太陽西下,便醉醺醺的把門一關,蒙頭睡大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大門被捶得震天響,還有呼喚聲。他掏掏耳朵,繼續睡,可那外面不依不饒,不停的敲,喊的還是他的名字:“胡郎中!快開門……”

若是不去開門,張家婆娘又要罵了,他只得爬起來,花了半天時間點上燈,東倒西歪的去開門,剛抽開栓子就被人撲了進來,他一個沒站穩,被撲倒在地上。

馬財趕緊讓小厮把他扶起來:“對不住了胡郎中,我家二少姨娘動了胎氣,請郎中快些過去診治吧!”說着揮揮手,一個小厮去給他拿藥箱,另兩個把他一架,擡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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