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晚宴
心裏默念了一百遍“冷靜”,魏萊拿起了刀叉,也是因為坐在對面的蘭斯表現正常,現在煩惱再多都是沒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分別坐在維斯頓先生兩側的弗蘭克和愛瑪剛一開吃就聊開了。
弗蘭克能夠回來,維斯頓先生果然很得意,更何況弗蘭克還比原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天,更加表明了弗蘭克對他這個父親和海伯裏有多看重,維斯頓先生心情很好,連喝了三杯酒。而弗蘭克也沒有辜負他父親想要在鄉親們面前炫耀的意思,情深意切地說自己終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
【日思夜想還多年都不回來,哄誰呢。】在魏萊眼裏,在這個十分注重名譽的時代悄悄訂婚還要裝作互相不認識,弗蘭克已經有渣的嫌疑了,現在再貼上一個虛僞的标簽。
不過,弗蘭克的話還是讓在座的大多數人感到開心和自豪。他也再接再厲多說了幾句,聲稱自己多次想要回來但都因為各種各樣不可逆的原因耽擱了,但是他心裏一刻也沒有忘記海伯裏,沒有忘記海伯裏的鄉親們,他雖長在大城市,對鄉村不甚了解,也沒有興趣,但是海伯裏是唯一能夠觸動他內心深處的地方。
這番話果然也起了應有的效果,他的繼母維斯頓夫人推波助瀾:“其實上一次他已經到了海伯裏了,但是突然接到他舅母病重的消息,不得不回去,還騎壞了一匹馬,愛瑪,你知道嗎,是一匹黑色的馬。”
“一匹馬!”愛瑪驚訝地睜大眼睛,“真是難以置信,如果這樣都還不能表明丘吉爾先生對海伯裏的感情的話,我想再沒別的更好的方式來表達對海伯裏的感情了,維斯頓先生,您有一位非常神勇又品德高尚的兒子。”
維斯頓先生笑得合不攏嘴。
“是啊,就是可憐了那匹馬。”奈特利先生笑着說道。
愛瑪知道他在揶揄,但這種場合又不好像平常一樣跟他鬥嘴,只要毫無威脅地瞪他一眼,就在愛瑪的眼神飛過來的時候,奈特利卻舉着酒杯轉向了維斯頓先生。
“丘吉爾先生,你是一位可貴的紳士,希望你這次回來可以多待些日子,可以好好看看海伯裏,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我相信不會比倫敦無聊。”愛瑪也舉起酒杯,有點跟奈特利先生鬥氣的意思。
奈特利喝完杯中的酒,笑道:“我認為紳士都要乘馬車的。”
“噗。”魏萊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噴出來,但還是沒忍住笑,奈特利太逗了,切開是黑的吧。她這一笑,衆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魏萊一愣,立馬低下頭,做羞澀狀,反正她估摸着簡費爾法克斯也不是愛瑪這種社交達人的性格,有什麽拿不準的,就裝羞澀,看起來是有點小家子氣,但總比胡說八道露餡好,萬一把她當做女巫,燒死了怎麽辦。
關于英國歷史,別的魏萊都不記得了,唯獨室友跟她講過的英美歷史上都有獵殺女巫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是不是女巫還不是一張嘴的事兒,她可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又或者把她當做精神病關起來。
魏萊不說話,只是微笑,衆人的目光很快就從她身上移開了,又開始自相交談起來。她無意間注意到愛瑪看她的眼神帶着些鄙視,仔細想一想,在愛瑪這種性情活潑,有點大大咧咧的女孩兒眼裏,溫柔謹慎的簡就是一朵裝逼的白蓮吧。
魏萊勾了勾唇角,不在意,扭過頭發現她的酒杯旁邊多了一杯茶水。
“咦?”
“是,是我讓傭人拿給你的。”坐在她左手邊的哈莉特怯生生地解釋道,“費爾法克斯小姐,還請不要責怪我多事,我看你一晚上都沒動酒杯,想到你大病初愈,應該不喝酒吧,所以……”哈莉特說着便拿眼睛瞥一瞥她,好像很怕她生氣似的。
謹小慎微的哈莉特讓魏萊想起了她在父母面前的樣子,心裏一下就軟了。
“謝謝你,我怎麽會責怪你呢,你想的真周到,我确實喝不了酒,一點點酒就會讓我臉紅,哈莉特,你真細心。”
哈莉特年紀比簡和愛瑪都要小上幾歲,在和愛瑪成為朋友之前,她一直在一所寄宿學校生活,對于外界社會接觸有限,跟愛瑪在一起,她都是聽愛瑪的,雖然她承認愛瑪是一個聰慧有見識的女孩兒,但時間長了,心裏也會犯嘀咕,什麽事都得聽你的嗎?
但是,簡不同,她在海伯裏就是溫柔淑女的代名詞,哈莉特雖跟她沒有過多交往,但是她能看出簡不是張揚的性子,應該很好相處吧。
這麽想着,哈莉特漸漸卸下了拘束感。
兩個女孩兒說話的功夫,餐桌上的話題已經從弗蘭克丘吉爾身上轉移了,魏萊豎起耳朵聽了那麽一丁點,這一聽就不得了,聽到一個好熟悉的詞。
——紡紗機
“……我朋友的工廠裏現在已經用上了這種新式的紡紗機,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紗布質量并沒有下降,而且節省人力,我想以後用新式紡紗機會成為大趨勢,更有可能會制造出更多的新式工具。”
這個蘭斯雖然有那麽一點可惡,但是說出來的話還是挺有先見性的。這次魏萊很聰明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現在是簡費爾法克斯,一個要成為家庭教師的淑女,很多事情都不該知道,于是她只是默默地聽着。
不知道蘭斯是在倫敦做什麽的,什麽家庭背景,商人還是貴族,一講到經濟上頭,維斯頓父子和奈特利兩兄弟都只有聽着的份兒。不過,經濟啊政治的一向不是女士們關心的問題,維斯頓夫人和愛瑪都很努力地克制不走神,而貝茨小姐已經打瞌睡了。
蘭斯和維斯頓一家雖然之前就交往過,也明白維斯頓先生有結交他的意思,但畢竟今晚不是他的主場,女士們昏昏欲睡的樣子落在他的眼裏,而且沒有人可以跟他交流,他及時打住,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不過,他怎麽覺得這位簡費爾法克斯小姐比維斯頓先生還失望呢?
魏萊當然失望了。作為一個前歷史愛好者,能夠親耳聽見古人說歷史,這是多難得的機會,這可比歷史書詳細得多,精彩得多。這家夥講到精彩處居然不說了。
即使魏萊面無表情的功夫再好,失望郁悶的神情還是沒逃過蘭斯的眼睛。他的眼睛看遠的不行,但是近處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蘭斯覺好笑,拿起酒杯擋住他彎起的嘴唇。這位簡費爾法克斯小姐看起來柔弱娴靜,一副淑女模樣,原來都是裝的。要是拿出在外面教訓他的模樣不知道會吓到多少人。蘭斯突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不過想了想,又把這心思摁了下去。
當衆讓一位女士難堪可不是紳士所為。
蘭斯的心思一起一滅之間,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簡的臉上,直到約翰奈特利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你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注意點!”
蘭斯一驚,這才發現自己做了多失禮的事情,急忙收回目光,好在晚餐進行到了尾聲,在座的人都專注于自己的食物,沒有關注他,他小聲跟約翰道了謝,猶豫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觀察一眼簡的神情。還好,她低頭吃甜點,應該沒有發現。
就在蘭斯觀察簡時,魏萊也在觀察另一個人,弗蘭克丘吉爾。
這人是怎麽回事?他偷偷摸摸地跟簡訂了婚,要裝作互相不熟就算了,現在又在他的家人面前,這麽重要的場合裏毫無顧忌地看着她,這是玩什麽游戲呢!不怕被別人知道嗎?
魏萊心裏有些搓火,但什麽實質性的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埋頭裝鹌鹑。
晚餐結束後,賓客們坐在客廳裏又聊了起來。男女各聚在一處,女客這邊聊着各家的家長裏短,魏萊陪着貝茨小姐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竟讓她聽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每每想到弗蘭克,我都覺得很痛心,他父親也一樣,他舅母對他的掌控實在太強了,只要弗蘭克對任何除她以外的人表示關心,她就會想方設法讓弗蘭克難受,好多次他來信說要回來,剛一處罰就被他舅母叫回去,他父親在一次又一次的期望中遭受打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擺脫丘吉爾夫人的控制。”維斯頓夫人嘆了口氣,搖搖頭表示遇到這樣的奇葩無可奈何。
“可是丘吉爾先生現在回來了,你們就可以多留他住一些日子了。”愛瑪挽着維斯頓夫人的手,安慰道。
魏萊忽然有了一種想法,弗蘭克丘吉爾之所以跟簡秘密訂婚,不敢讓別人知道,不是怕他父親或者簡的家人不同意,而是害怕他的舅母不同意吧。
他現在靠着舅舅、舅母生活,經濟大權握在舅母手裏,只要他不聽話,随時都可能被掐斷生活來源。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結什麽婚?
魏萊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越想越替簡感到惋惜,聽維斯頓夫人這意思,丘吉爾太太一定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要是簡真的跟弗蘭克結婚了,日子能好過嗎?
她心裏冒出來一個已經醞釀很久的念頭:弗蘭克·丘吉爾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要跟他退婚。
對,退婚!
退婚的念頭剛一起來,就看見弗蘭克朝她們走了過來,魏萊往貝茨小姐身後縮了縮,弗蘭克走到愛瑪面前,笑容可掬地說:“我聽維斯頓夫人說伍德豪斯小姐的鋼琴彈得很好,恰好我父親為維斯頓夫人購置了一臺新鋼琴,是否有幸請伍德豪斯小姐為我們演奏一曲?”說着,他像愛瑪伸出右手。
愛瑪驚喜地捂着胸口,左右看了看,得到她的老師的鼓勵,将手輕放在弗蘭克的手上,得體地答應了:“這是我的榮幸。”
一首悠揚的曲子緩緩演奏起來,魏萊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只覺得很好聽,雖然愛瑪的鋼琴技藝很一般,幾個節拍都亂了,但仍算得上合格的演奏,曲子進行到一半,斜靠在鋼琴邊的弗蘭克丘吉爾一時興起跟着唱了起來。
女士演奏,男士歌唱,這……還能再暧昧一點嗎?饒是魏萊這個現代人都覺得愛瑪和弗蘭克做得太明顯了。
所以,身為簡的未婚夫,弗蘭克丘吉爾到底想做什麽?
一曲演奏完畢,愛瑪和弗蘭克相視一笑,接受着衆人的掌聲。
魏萊注意到奈特利先生目光柔得像水,嘴角含笑地站在窗邊的角落裏默默地看着愛瑪。
弗蘭克,愛瑪,奈特利先生,這三人不會組成一個狗血三角戀吧。
“費爾法克斯小姐,可以請你為我們演奏一曲嗎?”忽然間,弗蘭克的手伸到了魏萊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看原著的時候,我就覺得,弗蘭克·丘吉爾對海伯裏和他父親已經沒有感情了,畢竟從小生活在丘吉爾家,連姓都改了,之後的十幾年也沒回來過,如果不是簡回到了海伯裏,他還不一定會回來呢。所以,在此之前,他一次又一次地爽約真的是因為他的舅母嗎?我覺得這一點值得懷疑。
簡為什麽會選擇弗蘭克,也是很值得玩味的,在我看來,有一點就是,在簡溫柔娴靜,循規蹈矩的外表下,有一顆奔放的心,而弗蘭克是她內心另一面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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