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套路(修)

餘漾拿着飛镖,對準牆上的飛镖盤,左手一投,正中紅心。

右手還聽着電話,問對面:“你周四有空嗎?”

傅居年将文件簽好合上,遞給周密,聞言向後一靠,語氣不明:“什麽事。”

餘漾又拿了個飛镖,下意識在嘴邊哈了哈氣,跟對方像是熟稔得不行的樣子:“你爸爸這周五不是過生日嘛,爺爺說帶我過去,我想着總不能空手去,但是又不知道你爸喜歡什麽,所以就想請你為我當個參謀,陪我去給你爸挑個禮物。”

“傅叔叔,這個請求不過分吧?”她故意叫了一聲“叔叔”。

傅居年動作一頓,眼底有些意外。

父親雖然年輕時喜歡跟朋友聚一起喝酒,但是越老越愛清淨了,所以這些年過生日向來是家宴,幾乎不會請外人。

沒想到他們這次還請了餘家爺孫倆。

但既然是父母做主邀請的客人,他也不能說什麽。

餘漾等了半晌沒聽到回音,小聲問:“行不行呀?”

說着,手中飛镖擲出,眨眼間,飛镖釘在镖盤上,撞得镖盤在牆上晃了一下,差點掉下來。

傅居年的聲音傳來,還是那麽不講情面:“不需要你買禮物。”

餘漾知道他不會這麽容易就答應。

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指尖轉着飛镖,偷偷清了清嗓子,扮起撒嬌的樣子,夾起嗓音:“傅叔叔~你之前答應我的,如果有什麽困難盡可以直接去找你,看在爺爺的面子上你也會幫我,怎麽轉頭就變臉呢?”

那邊沉默一瞬,再開口時聲音低沉許多。

“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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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漾捂嘴偷笑,似乎能想象出來對面對她有多無語。

只是再做作下去恐怕會适得其反,她換回正常的聲音,死豬不怕開水燙,威脅道:“你不答應,我就還去找你,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我知道你公司大門往哪開。”

她大有如果他不同意就死磕到底的架勢。

傅居年這次沒有很快答複。

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前,靜靜看着外面。

正當他思量時,餘漾态度又軟了軟:“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吃了,更不會逼你答複我什麽,就是買個禮物而已,你看我都開口求你了,就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說完,等着回音,只感覺電話那邊很安靜,仿佛時間都停止流動一般。

隔了好半晌,聽筒才傳來傅居年好聽的嗓音。

“周四幾點?”

餘漾握着飛镖,無聲比了個勝利的姿勢,當即見好就收,乖巧坐好,禮貌地問:“您看周四下午三點,有空嗎?”

又是兩秒的沉默,傅居年回:“可以。”

“那我不打擾您啦,周四見!”餘漾忙挂了電話。

這邊,落地窗前陽光耀眼,百葉窗拉到一半,透過來絲綢般柔順的光芒,傅居年低頭看着早就蹦回主界面的手機,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好。

達到目的就跑,也不知怎麽養成的性子,像只小狐貍一樣。

他坐回椅子上,想說什麽,問周密:“周四下午是什麽行程?”

周密聽到傅居年打電話,卻不知電話那面說了什麽,只感覺老板心情不錯。

一周的工作基本上都烙印在周密腦子裏,不用查詢備忘錄,他直接就回答:“上次鴿掉的王總,這周四約他打高爾夫談工作,裕華的項目有些急,這周就得定下了。”

傅居年拿起文件的手一頓。

是有些不巧了。

“推了吧。”他道。

周密機械式應答:“好的。”

說完才反應過來,擡起頭瞪大眼睛看着老板。

以為自己沒說清楚,他試着再重複一遍:“裕華科技這個項目別家都盯得很緊,再不定下來恐怕……”

傅居年頭也不擡:“說說詳細情況。”

周密站立正地道:“萬谷和龍興都在積極跟裕華接洽,萬谷私下裏已經跟裕華老板見過一次面了,但裕華的意思是再等等,想看看咱們的意思。”

“那就等等。”傅居年将簽過的文件遞給周密,“他們不急,我們也不急。”

周密見傅居年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心領神會地接過文件夾,沒再堅持。

正要出去時,他突然想起什麽,回身對傅居年道:“你讓我查的人,已經有些眉目了。”

說到私事了,周密跟他說話的語氣也不再那麽公事公辦。

傅居年放下手頭的事,擡頭看過來:“都聽說什麽了?”

提起這件事,周密臉色有些為難:“既然是餘家人,您就沒從父母那邊聽說什麽嗎?”

“我沒問他們。”傅居年看到周密表情不太對,眉頭皺了起來,“怎麽?”

周密硬着頭皮道:“說起來,餘家這個大小姐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小小年紀就是國家一級運動員,省賽和國際賽事都拿過獎,如果沒有意外,是有機會參加兩年後的奧運的……但是發生了一些事,她直接退役不做運動員了。”

剛查到這些時,周密也是心中敬佩,沒想到她年紀不大履歷卻這麽優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可是……

“知道她為什麽退役嗎?”傅居年問。

周密頓了一下,回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她在學校裏似乎有一些不好的傳聞,好像是說她常年比賽,不怎麽在學校上課,交了幾個不三不四的朋友,經常到學校找她,還有人說她被人……”

他突然卡住不說了,傅居年眉心一擰,“被什麽?”

周密擡眼看了看他,猶豫半晌,才說出口:“被人……包養。”

傅居年眼皮一瞭,眸光沉斂:“還說了什麽。”

周密拿不準老板對餘小姐到底是什麽态度,但他看出他有些不高興了,也不再吞吐,将自己所知全都說了出來:“還說,餘小姐背後有個金主,這個金主到處拈花惹草,經常有些跟他關系糾纏不清的人來學校找餘小姐麻煩,給學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為此,餘小姐還跟學生在校園裏起了沖突,把對方打成了腦震蕩。這事鬧得挺大的,雖然私下裏和解了,但餘小姐也被迫轉學了,據說她退役也是因為這件事,但不清楚是被開除還是因為受傷離開國家隊。”

傅居年聽完,安靜了幾秒鐘,語氣驟冷。

“這就是你查到的?”

周密臉色變了變,聽出傅居年話中對他調查結果的不滿,頓時如芒在背。

傅居年面容嚴肅,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只是道聽途說的話,我為什麽還要讓你去?”

一語點醒夢中人,周密明白傅居年的意思,擡了擡眼鏡,認真道:“我知道了,我會查清楚事情原委的。”

“絕不會再跟你說這些道聽途說的東西。”他再度強調。

傅居年眼皮一耷,所有的情緒都掩在黑眸裏,揮了下手,沒說話,讓周密徑自出去了。

等屋裏只剩他一個人時,才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腕表。

這種聽來且未加證實的傳言,他肯定是不會信的。

但事實是,她被退了學,傷了手,放下槍,離開了國家隊。

結果是不會騙人的。

那怎麽平時,在她身上,一點兒也看不出她經歷過這麽多呢?

**

周四很快到了,餘漾吸取教訓,睡了一上午,睡得飽飽的,絕不會再出現讓人憑白等半個多小時的情況。

這次出門她也決定再也不穿裹身的小裙子了,随便紮了丸子頭,T恤短褲,從頭輕便到腳,接到電話就拿包跑了出去。

一出門,電話還沒來得及挂,餘漾就看到門口停了一輛勞斯萊斯,頓時愣了一下。

之前傅居年開的是賓利,她也只認他的那輛賓利。

眼下這車有點陌生,她腳步遲疑,躊躇不前,眯着眼彎着腰仔細辨認駕駛室裏的人。

直到車窗降下,她看到傅居年那張得天獨厚的臉。

确定是他,餘漾展顏歡笑,一路小跑過去,看清傅居年今日這身行頭,更是眼前一亮,她發現他今天沒穿西裝,休閑款式的白襯衫上,勾了一個墨鏡,外面太陽很大,餘漾也拿了一副,兩人穿得都是白色上衣,倒像是情侶裝。

她憋着小心思打開車門坐進去,不時地側頭打量傅居年。

還別說,他把臉一遮,這身材還是挺吸引小妹妹的。

不過把臉一放出來,估計會吓走一大片。

倒不是他長得醜,相反,他模樣很好看,五官立體,眉眼深邃,鼻梁英挺,哪裏都很完美,偏偏湊一起,壓迫感極強。

只是也有他吓不走的,比如那天那個蔣詩。

“去哪?”

傅居年駕車駛出小區,問她。

餘漾正天馬行空,聞聲收回思緒,想了想,反問道:“你爸爸有什麽特別愛好的東西嗎?”

傅居年瞥她一眼:“跟你爺爺一樣。”

餘漾:“茶?”

“嗯。”

“那就買套茶具吧!”餘漾轉頭看他,“你有推薦的店鋪嗎?”

既然傅爸喜歡喝茶,作為兒子,一定有合适的店鋪推薦,傅居年沒說話,只是提了速,明顯有了目的地。

路上,餘漾在車上左掃掃右看看,嘴裏嘀咕道:“等我學了車,也讓爺爺給我弄輛勞斯萊斯。”

傅居年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她的手。

“能開嗎?”

餘漾愣了愣,反應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擡擡手,她無所謂道:“開車可以,就是做一些精細操作不行,比如瞄準什麽的。”

看她說得那麽雲淡風輕,傅居年操作方向盤,眉卻皺了一下,“還能治好嗎?”

他停頓一秒,繼續道:“我認識一個骨科相關的專家。”

下意識,她收回手,抓緊了安全帶。

“不光是骨科的事,還有神經科之類的。”餘漾答得潦草,說到一半,忽然扭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麽突然對我的事這麽感興趣?是不是別有企圖?”

傅居年單手打着方向盤,眼瞥着後視鏡,沉默以對。

餘漾低聲吐槽一句:“真是嚴防死守。”

方才的話題也就這麽擱置了,誰也沒再提起。

半小時後,傅居年把車停在泊車區,帶她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昏暗,裏面吹着空調,一進到裏面,霎時覺得涼爽下來。

靠窗的地方,一個中年男人正在躺椅上聽京劇,捧着一壺茶優哉游哉地晃悠着,見有人進來,他坐起身子,因為背光,眯着眼睛看來人,待看清是誰後,他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我就猜你該來了,老爺子生日吧!”

男人很熟絡,把茶壺放下上前來招呼。

傅居年常年冰山一樣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笑意。

“還是老樣子。”他道。

男人喊了一聲“好嘞”,轉身就去後屋拿了一套茶具出來。

簾子一掀,他指着手上的東西:“年前定的,前段時間才到我手,就給你留着呢。”

餘漾看了看老板手中那套精致的茶具,又看了看傅居年,“你也準備送茶具?”

傅居年沒說是或不是,只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算你的。”

餘漾難得見他這麽好說話,但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那你怎麽辦?”

傅居年讓男人打包,沒回她這句話。

餘漾看他像是心裏早有打算似的,遲疑着回過頭,跟店鋪老板道:“多少錢?”

老板聽餘漾這財大氣粗的語氣,笑着看了看傅居年:“這賬,怎麽結?”

傅居年淡淡說:“記我賬上。”

“得嘞,我就說嘛,你咋還讓個小姑娘掏錢,不地道。”

餘漾一看,這禮物是人挑的,地方是人帶着過來的,賬還讓人家結了,那算是她買的哪門子禮物?

她伸手一攔:“不用記他賬,我有錢。”

老板笑呵呵看着餘漾:“姑娘,這東西可不便宜。”

“不便宜也得我結……呃……嗯……不便宜是多少錢?”餘漾決定還是先別把牛吹出去,問清楚價錢再說。

老板下意識去看傅居年眼色,後者輕微地搖了搖頭。

“也就十——五——一——兩千塊錢。”

老板連拉了好幾次長音,把餘漾弄糊塗了:“到底多少錢?”

老板一錘定音:“兩千!”

“兩千我還是付得起的。”餘漾掃了碼,一筆“巨款”扔出去了。

老板把東西打包好,她小心接過,轉身跟傅居年笑了笑,故意用調侃的口吻跟他道謝:“今天多虧傅叔叔帶我來這裏,謝謝啦!”

老板正喝茶,聞言“噗”地噴出來。

噴完水,兩眼震驚:“你叫他啥?”

餘漾眨巴眼睛:“傅叔叔啊。”

老板嘴張了半天,抽出紙巾擦了擦:“嗐,我還以為——”

傅居年大約知道他要說什麽,拉起餘漾的手,轉身就走,臨走前,意有所指地提醒他一句:“記賬。”

“明白!”老板擺了擺手,目送二人出去,等人走遠了,才啧啧搖頭稱奇,“不對吧,怎麽看都不像叔侄女啊,還以為老二開竅了呢……”

兩人出來,餘漾想起剛才老板話說半截意猶未盡的表情,問他:“你跟老板很熟嗎?”

傅居年往泊車的地方走,“大哥的朋友。”

餘漾看他就打算這麽回家,心想大好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啊,請他出來一次不容易,趕緊停下腳步,順勢扯了扯他的手。

傅居年回頭看她,眼含詢問。

兩只手還牽着,似乎沒人覺得不妥。

又或者是明知不妥,卻假裝鎮定。

餘漾拿出手機,跟他晃了晃。

“我買了電影票。”

完了補充:“兩張。”

作者有話說:

餘漾:你要看愛情片,恐怖片,動畫片還是動作片?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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