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偶遇
餘漾圖方便, 請客地點定在了傅居年帶她去過的那個餐廳,那裏離她工作的地方近一些,環境也好。
不過她訂的位置沒有上次那間包廂那麽高級, 畢竟她也沒有傅居年那麽財大氣粗。
她的零錢都是自己這麽多年比賽得到的獎金,還有每年收到的來自爺爺的壓歲錢。
獎金足夠她揮霍, 所以她其實很少跟家裏伸手要錢。
餘承志不管她,但也沒有苛待她, 他每個月會往她的賬戶裏打錢, 只是餘漾自己掙錢之後, 就再也沒碰過了。
理智告訴她花他的錢是天經地義, 但是她這人就是固執,寧願餓死也不想跟餘承志扯上一點關系。
她到時,訂好的位置上已經有人。
見到她張望,顧朝西起身, 沖她揮了揮手。
他穿了件白色T恤,短發理到後面,露出額頭, 幹淨帥氣的臉在人群中很好認。
餘漾走過去,看了看手腕的表:“是我來晚了嗎?”
“沒有, 是我來早了, 我正好在附近。”顧朝西給她拉開椅子,餘漾也沒推拒, 順勢坐下。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 正好服務生過來點單, 他讓她先點, 又推薦了兩個特色菜, 言語中能看出他對這裏很熟悉, 大概也是常來。
餘漾沒了解過他的家境,不過她絲毫不懷疑傅居年的品味。這家酒店附帶的餐廳環境優美,菜品精致,味道也好,由此也能推測出,顧朝西的品味和家境應該都很不錯。
其實一些細節也能體現出來他家教很好,主要是他很會掌握與人交往的分寸感,不至于太過殷勤讓人不适,也不至于太過冷漠讓人不敢接近。
想到這,餘漾腦子裏自動浮現出傅居年的樣子。
他就是冷漠到讓人不适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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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顧朝西打斷她的思緒。
餘漾回過神來,趕緊搖了搖頭:“沒什麽,想到了不好的事。”
現在被迫跟傅居年低頭不見擡頭見,整天見他那張臭臉,一點兒距離産生的美感都沒了,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一會兒,還是不要想他了。
何況自己這麽心不在焉也不太禮貌。
等上菜時,她主動打開話匣子:“聽黎歡說,學長在學校很受歡迎,很多學妹都是沖你才報考這個專業的。”
顧朝西正給她布置餐具,聞言動作一頓,低頭道:“沒有,你別聽黎歡學妹瞎說,她總喜歡誇大其詞。”
他說話語氣聲線都沒有什麽變化,但餘漾卻看到他耳根忽然充血似的紅。
她輕咳一聲,發覺自己起的這個話題似乎對純情學長不太友好。
她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故意壓低聲音,輕聲問:“那……學長有沒有女朋友呀?”
顧朝西把擦過的杯子遞給她,眼睛沒往過看。
“沒有。”他說。
“那以前有嗎?”
這回換顧朝西用咳嗽緩解尴尬。
正好服務生來上菜,打斷了二人的談話,他清了清嗓子,像是沒聽到她最後那個問題一樣,給自己倒酒,卻拿錯了手,用杯子給酒瓶倒,餘漾一看就笑出聲了,仿佛比他還過來人似的,“學長,你不用這麽緊張吧?”
顧朝西趕緊換了手,也有些懊惱怎麽在她面前出糗,低頭調整好狀态,他擡頭看過來,認真道:“我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回答這種問題有些不好意思……”
他竟然一本正經地解釋起自己的窘迫,雙眼坦坦蕩蕩,瞬間就化解了尴尬。
怪不得說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餘漾見好就收,也沒有再取笑他,反而覺得他這樣挺可愛,就笑着道:“挺好啊,談戀愛什麽的反正都是浪費時間。”
她随聲附和,語氣随便得讓人聽不出是不是在開玩笑,顧朝西看了她兩眼,眼裏閃過一抹猶豫。
餘漾自顧自倒了一杯酒,也跟他坦誠:“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肯定從小到大都是那種典型的乖寶寶,一板一眼地學習,按部就班地走父母安排的路……”
顧朝西沒反駁她的話,算作默認,瞥到她豪邁的倒酒動作,忽然臉色一變,伸手制止。
餘漾擡眼,目露疑惑。
顧朝西想起那天她醉酒的模樣,好心勸道:“少倒一些。”
餘漾眉頭一挑,感覺他話裏有話,盯着他看了幾眼,也想起那天在GK的事。
她把酒瓶放回去,趴在桌子上,認真地看着他,試探道:“我那天是不是撒酒瘋了?”
顧朝西搖頭:“沒有!”
回答與反應并不相符,果然就聽他繼續道。
“不過就是走錯了房間——”他拉長聲音,在餘漾等待答案的注視下,把那天的場景如實招來。
說完之後,餘漾才拼湊出那晚被傅居年帶走前後發生的事,事情串起來,她多少也明白為什麽傅居年看起來那麽生氣,要是沒有顧朝西和傅居年,後面發生什麽事還真不好說。
她撓了撓頭,長嘶一聲:“沒想到我喝多了還撒癔症。”
“喝醉了很正常,不過以後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顧朝西真心勸慰她。
“那天的事也謝謝你了。”說到這,餘漾爽朗地跟他碰了碰酒杯,聽取他的建議,只淺淺地喝了一口。
顧朝西看她沒有猛灌自己,也沒有阻攔,回了她一杯酒,兀自笑道:“你怎麽總是在對我道謝。”
餘漾愣了一下,經他這麽一說,也意識到好像确實是這樣:“第一面你就救了我,見我崴腳還背我上樓,我喝醉了你照顧我,有人打探我的消息你還提醒我,不是我總在跟你道謝,是你一直在幫我。”
顧朝西笑着搖了搖頭,對她道:“如果你把我當朋友的話,這種小事就不要再提了。”
餘漾沒再糾結,跟他碰了一杯酒,算是認了他這句話。
顧朝西靜靜看着她咽下這口酒,眼裏閃過一抹猶豫,餘漾擡頭,發現他看着自己也不動筷不喝酒,好奇道:“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嗎?”
顧朝西沉默兩秒,突然問:“那你呢?”
餘漾一愣:“嗯?我什麽?”
“你有男朋友嗎?”
他話一出,餘漾再次愣住,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種問題,還問得這麽直白。
不過話題既然是她先挑起來的,輪到自己了,也不好就這麽囫囵敷衍過去。
餘漾戳了兩下盤中甜點,思量着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眼神一飄,冷不丁就瞥見顧朝西身後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這邊走過來。
看到那張臉,頓時全身一僵。
“還有……那天接你回家的叔叔,是不是很愛開玩笑……”
顧朝西見她沒有回答,又追問了一個問題,誰知話音剛落,對面的人忽然站了起來。
椅子和地面之間的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
顧朝西微頓,随之就感覺頭頂落下一道陰影,似乎有人站到了他身側。
他順着光線扭頭去看,就看到男人氣勢冷然的側臉。
餘漾也很驚訝,看着來人,雙唇微動,吞吞吐吐地:“你……你怎麽來了?”
傅居年走到桌位旁停下,眼神讀不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一個人來,身邊誰也沒有,穿的還是今天工作時穿的衣服,深棕色的西裝,格調壓抑。
此時陰着臉,似乎不太高興,靜了很久,才蹦出兩個字:“吃飯。”
餘漾眉頭一皺,這是吃飯,還是找人算賬來了……
壓住心裏腹诽,面上保持微笑,在這碰上傅居年的确讓她意外,但她絲毫沒意識到有任何不對,于是不緊不慢地問:“就您一個人?”
一句話,空氣都跟着凝了一下。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傅居年眸色一深。
“嗯。”
嗯這一聲,讓氣壓又跟着低了幾分。
餘漾聽出他話音裏的不高興,可自認為自己又沒招惹她,這脾氣怎麽也發不到她身上去。
她站着沒動,想等傅居年自行離開,誰知傅居年也在那站着不動,氣氛頓時僵持起來,顧朝西終究坐不住了,跟着站起來,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半晌後,餘漾出聲,開口是疑惑的語氣:“所以,你怎麽還不去吃飯?”
跟這杵着幹什麽……
後半句沒說,但想法都寫在臉上。
傅居年:“……”
眼見着傅居年的臉又冷了一度,顧朝西都能感覺到他的尴尬,有心邀請他一起坐下,但是兩個人還不算正式見過面,餘漾又明顯沒有介紹的意思,只好硬着頭皮cue流程:“餘漾,這位是……”
餘漾還在疑惑傅居年莫名其妙的舉動,正常的話,看到她跟朋友吃飯,跟她寒暄兩句,就應該自行離開了,現在卻還在這賴着不走。
要是傅居年知道餘漾心裏說他“賴着不走”,估計真會氣吐血,眼下有外人在,他沒有發作,側頭看一眼顧朝西,眼裏說不清是不屑還是滿不在乎,張嘴介紹起自己:“我是——”
餘漾眼一瞪,怕他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趕緊走過來拉住他,對顧朝西笑眯眯道:“這是我二叔,你應該見過的。”
傅居年低頭去看餘漾的臉,眼神自帶詢問。
她說他是她二叔,沒有任何附加身份。
只是二叔而已……嗎?
餘漾無視他的眼神,飛快地給他介紹顧朝西:“這位是我朋友的學長,前段時間剛認識,最近幫了我一點兒忙,所以我就請他吃一頓飯。”
邊說着,邊給傅居年使眼色,警告他不要瞎說話。
傅居年偏了下頭,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領會錯了她的意思。
她不打算介紹他?她要跟他在這個男孩面前保持長輩與晚輩關系?
傅居年有一刻覺得自己或許是老了,和年輕人的思維脫節了,跟不上餘漾的節奏,也看不懂她是什麽意思,正巧這時,顧朝西伸出手來。
“傅先生,你好。”他秉持着禮貌跟他打招呼。
行動上以禮相待,心裏卻在吐槽他,作為人家長輩,怎麽能拿晚輩開那麽過分的玩笑呢?
現在想起傅居年那晚警告他時說的話,顧朝西還感覺倍受驚吓。
太過于激烈了。
傅居年不知道自己此時在別人眼中的印象已經降到了最低,只是低頭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又擡眼,什麽話都沒說,跟他短暫地握了一下,放開。
到底是體面的人,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駁了餘漾的面子,非要她在這把話說清楚。
餘漾看兩人握完手算是認識了,剛要催他走,沒想到傅居年就手抽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顧朝西:“我侄女承蒙你照顧,這頓飯我請。介不介意添我一雙筷子?”
他是标準的場面話,一開口就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氣場,況且人都已經坐下了……
餘漾臉上精彩紛呈,那邊顧朝西連忙道:“不介意,不介意。”
說着,讓服務員又添了一套餐具。
傅居年側頭看了餘漾一眼,什麽話也沒說,起身拖着椅子跟餘漾坐到了同一側。
餘漾:“……”
三人一同落座之後,飯桌上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傅居年也不動筷,兩眼看着顧朝西,顧朝西在忍受着來自男人審視的同時,只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刑訊室裏,渾身都跟着不自在起來。
倒是餘漾,發現自己管不了傅居年之後,索性既來之則安之,只管悶頭幹飯,偶爾也給傅居年夾菜。
“你中午不是沒吃多少嘛,多吃點……”
夾菜這個舉動,短暫地讓傅居年氣順了些。
只是看在顧朝西眼裏,又有另一番解讀。
他現在确信兩人沒有不正當關系,自己大概是誤會了,餘漾在這裏二叔長二叔短,明顯是拿他當長輩,顧朝西都開始懷疑自己那天是不是聽錯他說的話了。
至于傅居年為什麽會對他充滿敵意,大抵是害怕他是什麽不靠譜的人,對他的侄女有所貪圖才會這樣。
男性長輩對異性小輩的保護欲總是更強一些,對小輩身邊出現的異性,防備心也總是更重一些。
想着,顧朝西就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傅先生,那天我對你可能有點誤會,請你不要見怪。”
既然他想跟餘漾做朋友,面對長輩,自然要拿出相應的禮貌出來。
餘漾怕傅居年給顧朝西甩臉子,扭頭看着他,頻頻給他使眼色。
傅居年沒理會餘漾,看了一眼酒杯,不答他那句,笑了笑:“會喝酒?”
顧朝西舉着酒杯的手一頓,“還好。”
他摟着說,不敢托大。
傅居年擡手,先給自己滿上,然後往他端着的酒杯裏倒,高腳杯,都不會倒太多酒,他卻不停,倒到杯中酒水差點溢出來。
顧朝西忙用雙手托杯。
“你幫了我侄女的忙,應該是我敬你。”傅居年淡淡笑着,眼裏不露鋒芒,卻另有一番壓迫。
他說着,自己先喝了。
餘漾扭頭看着他,他喉結上下滾動,吞咽也很優雅,就這麽優雅地幹了滿杯的酒,然後放下酒杯,淡笑地看着對面。
顧朝西被架得老高,感覺出傅居年絲毫不減的敵意,或許他看出自己對餘漾有好感,所以想要給他下馬威了?
不管什麽性情的男人,只要是男人,這種時候都不會認慫。
看來今天這酒,他不喝也得喝了。
作者有話說:
老傅你說你,你說你跟小孩計較什麽(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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