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兩天一夜

傅居年被餘漾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驚得罕見地表現出了失态, 不像演的。

餘漾趕緊抽出幾張紙拍到他臉上,對他過激的反應表示不理解:“怎麽了?是很大啊——”

傅居年伸出手打住,把她拍在臉上的幾張紙巾拿下來, 盡力在忍耐,先把下巴上的水漬擦幹淨, 丢盡垃圾桶後,往沙發上一坐, 他張了張口, 似乎是話到嘴邊了卻不知道該什麽說, 伸出去的手返回來按了按眉角, 緩了好一會兒,才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裏面有烘幹機……”

餘漾點點頭,一臉無辜:“我看到了,但是那個烘幹機好像壞了, 我不會用。”

傅居年擡頭,神色微微愕然。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運動褲壞了, 烘幹機也壞了。

他起身要去看看,餘漾跟在他後面, 兩人一起去了衛生間, 裏面空間很大,角落裏安安靜靜放着一臺烘幹機, 餘漾看到傅居年走過去, 想到什麽, 轉身小跑出去, 不一會兒回來了, 手裏拿着一個衣架, 衣架上是她的內衣。

傅居年下意識扭頭瞥了她一眼,這一眼就看到她手裏拿着的東西,頭又趕緊轉了回去。

餘漾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這反應也能猜到他是什麽心思,一手杵着膝蓋彎下身,邊看着他搗鼓烘幹機邊自言自語地調侃:“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啊,商場上都大大方方地挂着呢。”

傅居年沒接話,手按了開關鍵,烘幹機沒反應,重複按也一樣,皺了皺眉,手上的動作變重些,他拍了拍烘幹機箱體,還是沒反應。

餘漾指了指旁邊那個鍵:“好像得先按電源鍵吧……”

傅居年擡頭一看,上面果然還有一個電源鍵,不是他沒用過烘幹機,也不是他不會用,而是剛剛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默不作聲地按下電源鍵,烘幹機的指示燈果然亮了,但是再按開啓鍵還是沒反應,餘漾偏頭看了看他:“你看,是壞了吧。”

傅居年盯着烘幹機看了幾秒,突然站直身,想要跟餘漾話說,眼神卻要看不看的,他叉着腰指了指外面:“晾陽臺吧。”

餘漾癟了癟嘴:“我就說了,你還不信,讓我白跑一趟。”

說完,她拿着衣架往外走,傅居年看着她背影,再次無奈地掐了掐眉角,過了好久,衛生間裏幽幽飄散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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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去時餘漾已經坐到沙發上重新啃起她的那半拉蘋果,看到傅居年出來,餘漾指了指茶幾上的幾滴水:“你灑的,你擦。”

她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樣子,對着他頤指氣使,傅居年真是有點被她的天然呆或者說是臉皮厚打敗,開始還以為她在他說了那樣的話之後,會緊張會害怕,原來是他想錯了,現在被詭異的氣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好像是他自己。

傅居年走過去,任勞任怨地抽出紙巾擦了擦茶幾。

餘漾吃下最後一口蘋果,瞄準丢在垃圾桶裏,擦着手跟他提議:“以後你家是不是要備點女人用的衣物?”

傅居年動作一頓,頭不擡,眼睛也不看她,語氣聽不出喜怒:“不需要。”

餘漾翹起二郎腿,上衣勉強蓋住緊要部位,她心情很好地晃着腿:“那我就還穿你的。”

傅居年長長吸了口氣,他直起身,終于正面對着餘漾,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細細打量,二人對視良久,他看了一眼她交疊手臂上方的位置,眼中有糾結有猶豫,像是關切,又不好意思開口。

“上面……不穿,沒關系嗎?”

餘漾愣了一下,心想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她盯着傅居年,恨不得順着他眼睛鑽到他大腦裏,半晌之後,她道:“馬上要睡覺了,穿着不舒服。”

“嗯。”傅居年松了一口氣,視線撇開,指了指樓上,“那你快去睡覺吧。”

說着他也轉身,餘漾眼見着他要走,終于坐不住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傅居年被拽得一頓,感受到背後的力道,扭頭看了看她,餘漾眼神震驚:“就沒了?”

傅居年沒說話,但表情已經表達出“你還想幹什麽”的意思。

餘漾張開嘴,吸一口氣又抿上,她沖他眨眨眼,心裏卻在想,他該不會真的想要自己說出來吧?

“你……”餘漾“你”了半天,那句霸道的話終于還是沒能說出口,她洩了口氣,“你給我擦擦頭發吧。”

傅居年手裏是一直在拿着一條毛巾,這條毛巾存在感弱得他自己都快忘了。

餘漾看他不動,一臉幽怨地望着他:“男朋友,你該不會連這個都做不了吧?”

她平時都“二叔二叔”地叫,突然冷不丁地喊了一聲“男朋友”,還帶點咬牙切齒的刻意,傅居年覺得有些不适應。

但不适應歸不适應,這聲“男朋友”并不刺耳,也沒那麽反感。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指了指自己前面的沙發,“坐過來。”

餘漾一聽就彎唇笑了,挪着屁股坐過去,把自己的幹發帽打開。

頭發已經不滴水了,但還是濕的,此時打着縷散下來,額前碎發也滑下,亂糟糟的樣子像卡通版的獅子,傅居年把毛巾罩在她頭頂上,順着發絲擦了擦,餘漾像個被撥弄的不倒翁一樣晃着腦袋,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你給小狗擦水呢!”

頭發被“□□”一通,變得更加雜亂,但不再打縷,根根分明。

傅居年也有些被她的模樣逗笑了,低聲道:“我的确只給小狗擦過水。”

餘漾笑得止不住,嘴上罵:“你好好擦!”

于是,傅居年真的表情認真起來,微傾下身,一手捧着她後腦,一手疊在毛巾後面小心翼翼地擦起來。

濕亂的頭發下是一張幹淨白皙的臉,在他的掌心襯托下小巧玲珑,僅一只手就能捧起,餘漾昂着頭,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不再笑了,白色毛巾下半遮一雙眼,正安靜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與落地燈的金色燈光交相輝映,蒙着一層水,暈開一抹異色。

他的手也漸漸慢了下來,在某一個時間點完全停頓。

空蕩的客廳隔絕了外面一切聲音,房間裏靜得可怕,只有愈演愈烈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餘漾有些呆怔地看着他,她不清楚那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聲是誰的,在氣氛悄然變化的臨界點,她似乎看到了傅居年那雙黑眸中倒映出越陷越深的瘾,不是似是而非的暧昧洪流,而是無法忽視和逃離的欲.望。

“你……”

她緩緩開口,卻在剛剛發出一聲音節後,被俯身而下的人猝不及防地堵上了唇。

越線一觸即發,一發而不可收拾。

這次不是她主動,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完全陷入他的節奏裏,彼此之間都對對方的身體充滿陌生,彼此又都是對方僅有的最熟悉的人,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親密碰觸裏,每次都有突破,每次都能品嘗到更刺激的新鮮感。

餘漾沉溺在聲色浪潮中,某一瞬間,身體突然一輕,視線翻轉,她已被人輕輕放到了沙發上,明明是躺着,不安全感卻越發強烈,她下意識抓住他衣角,想要得到一個支點,大腦混沌不清,也分不清耳邊的呼吸和吟語是誰發出的,她掀開眼簾,半睜半阖的雙眸只能看到他一顆漆黑的頭頂。

這時候也來不及去想什麽,身體會自動記錄下每一次舒心的碰觸,并去逢迎。

然而,就在氣氛被推至節點時,一聲清脆的鳥叫打斷節奏。

“叽叽喳喳——咕咕~咕咕~”

是門鈴聲。

餘漾飛快推起傅居年,将撩起的衣服放下來,一臉驚恐地看着他。

傅居年眼中也有意外,被門鈴摁醒的理智也逐漸回籠了,餘漾像是偷情被抓奸一樣,伸手推着還在懊悔自己又一次沒沉住氣的傅居年,惶惶地道:“是誰啊?這麽晚了——”

她完全被門鈴打懵,但傅居年晦暗不明的臉色裏卻有幾分不能壓抑的欲.色,對門外之人的不爽躍然臉上,他起身走到門口,前一秒還很不耐,下一秒卻愣在那裏。

少有的,他被來人的突然造訪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視訊器上的人似乎已經開始翻包掏鑰匙。

他回頭,跟餘漾道:“是我媽。”

傅居年雖然意外,但是并不害怕,餘漾聽到他這麽說卻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倒騰着腳,指着他壓低嗓音喊:“先別開門先別開門!”

然而已經聽到了門鎖聲。

餘漾趕緊跳下沙發,急得亂竄,傅居年看她這避之不及的模樣,皺了皺眉,道:“讓她見見也沒什麽。”

餘漾眼睛冒火,指着自己脖子鎖骨:“我這樣見你媽?開什麽玩笑!”

說完,她找到了目标,百米沖刺跑到衣帽間。

衣帽間的門合上的同時,傅居年家的門被打開,方茹開門進來一眼看到兒子就站在門口,兩眼一瞪:“你在家怎麽不給我開門?”

傅居年想到餘漾落荒而逃前指責自己的樣子,輕咳一聲,随便找了個借口:“剛在衛生間。”

方茹拎着東西進來,并沒懷疑,一邊換鞋一邊嘴裏嘀咕着:“好久沒來這邊了,不知道哪個鑰匙是,在外面試了半天,改天換個指紋鎖吧。”

傅居年不喜歡指紋鎖,就沒接話茬,問她:“你過來,有事嗎?”

方茹提着袋子往裏走,“我腌了點小菜,給你帶過來,想着你不是剛搬過來嗎,肯定什麽都沒有。”

傅居年轉身跟上,臉上有些無奈:“我不吃鹹。”

“這個不鹹,很清爽,特意按着你的口味來的。”

方茹把袋子裏的保鮮盒一個一個拿出來,放到茶幾上,跟他道:“一會兒你自己放冰箱裏吧。”

“嗯。”傅居年沒拒絕她的好意,雖然他很少吃腌菜。

方茹打量了一下房子,回頭看傅居年:“你還住的慣嗎?”

傅居年點了點頭。

自己兒子本來就話不多,方茹也不指望他跟自己侃侃而談,說了幾個這幢別墅需要注意的點之後,似是想起什麽,拍了下手:“哦對,裏面有一臺烘幹機壞了,你要用的話找人修修,實在不行再買一臺。”

傅居年皺了下眉,想說這個提醒已經晚了,就聽方茹一聲驚疑:“這裏怎麽還有一雙拖鞋?”

她擡頭看過來:“家裏來客人了?”

傅居年順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眸光閃了一閃。

一定是剛才餘漾慌忙之中忘記穿了,擺在這裏真的很突兀。

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川野來過,剛走。”

方茹相信了,但還有幾分疑慮:“是小野啊,怎麽拖鞋還脫這了……”

她說罷往前走了一步,話題既然提到宗川野,她就要多囑咐幾句:“有件事我還是得提點你幾句,餘漾進你公司實習,是搭你爸的交情,咱們站在長輩的角度上,好好關照一下漾漾就行了,你可別走得太近,讓人傳出什麽閑話出來。”

傅居年眉頭一蹙,面色驟然沉了下來:“有人跟你說什麽了?”

方茹見傅居年反應有些大,心裏也一跳,瞪着眼睛看回去:“難不成不是空穴來風?”

她立馬正了臉色:“我告訴你,你可別跟小野似的,雖然我是總催你談戀愛,可你也不能瞎鬧,漾漾還小,你別欺負了人家,回頭老餘上門,非得給你腿打斷,我和你爸還不能攔着。”

她不知道怎麽就扯到了這裏,雖然離譜,但猜得竟然八九不離十,傅居年看她的态度就不難知道長輩們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頓時覺得這件事越來越難辦。

現在解釋不清,以後就更解釋不清。

“我不會欺負她。”傅居年揉着眉心,半無奈半認真地說了一句。

他說的是一個意思,方茹理解的是另一個意思:“這還差不多。”

“總之,你就踏踏實實找個各方面都合适的女朋友,外面的傳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你本身也不是愛玩的人,我也不怎麽擔心你這方面——”

傅居年正想着該怎麽把親媽送走,突然聽到她話說一半,沒聲音了,他偏頭看過去,就見方茹擡着頭看着前方,嘴巴微微張着,是震驚到無以複加的表情。

他也順着看過去,只一眼,他就把視線收回,扶額,已經開始犯愁該編什麽謊話應付眼下抓馬的狀況了。

陽臺,窗外晾衣杆上,随風飄着一條充滿少女心小褲子,搖擺搖擺。

作者有話說:

老傅:媽,你聽我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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