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聚會
餘漾這兩日都早下班回來陪爺爺, 有時候跟他一起下棋,有時候帶他打游戲,不過餘愛民不僅棋下得不好, 連游戲也打得超爛,超級瑪麗的2-2水關怎麽都過不去, 總是掉到水溝裏死掉。
“哈哈哈爺爺老了老了,手腳不利索了。”
他總是這麽說。
一這麽說餘漾就生氣:“才六十多歲嘛, 正常的話你還沒退休呢!”
老什麽呀, 老當益壯才對!
餘愛民這時就放下手柄, 盤着腿偏頭看向餘漾, 忽然問:“漾漾,你說你還有沒有希望再拿起槍重新練射擊?”
話題轉得突然,餘漾被問得一怔,猝不及防地觸及到內心裏最不願意揭開的傷疤, 她也不願讓爺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回頭看着電視屏幕, 控制瑪麗跳過巨龍,随口道:“大學我都考上了, 燕大的課程很重的, 哪有時間去玩那些沒用的?”
“就是不當專業選手,業餘的也好。”餘愛民不肯放棄, 盡力勸說她。
餘漾無由來地有點煩躁, 摁着手柄的手也加了幾分力氣:“讓我當業餘選手, 還不如一輩子不讓我碰槍。”
爺爺聽完, 一聲嘆息, 好像很可惜的樣子。
餘漾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又舊事重提, 以前害怕她難過,爺爺都故意不提這方面的事,最近兩天,爺爺頻頻問她想法,還想讓她再好好治治手上的傷。
他不知道,其實根本不是手的問題。
工作日很快過去,周五下午,餘漾把一周的工作總結成一個表格發給傅居年驗收,早早地準備下班,誰知傅居年臨時有個會要開,眼看着過了六點,在沙發上如坐針氈的餘漾越來越着急。
下班不積極,腦子有問題!奈何餘漾要蹭他的車,就得老老實實在這等他。
“得趕緊拿個車本了。”她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庫,抽出一部分買個不貴的小車開是足夠的,像傅居年那樣時不時卡宴時不時賓利時不時蘭博基尼肯定是不行……
今天上班他開的是紅旗,有一種走上康莊大道的感覺,這牌子她買得起,便宜的才十幾萬,她跟爺爺也提過,要不是自己攔着,爺爺已經把車給她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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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漾還是打算先把駕駛證考下來,趁等人的這段時間,她火速在網上預約了一家機構,操作剛完成,傅居年推門走了進來。
周密跟在身後,說着會上敲定的方案,餘漾從沙發上彈起,兩眼發光,直勾勾地看着傅居年,像小狗讨食似的。
傅居年一進來就看到她這副神情,沒回應餘漾,他先扭頭跟周密道:“這些事情明天再定。”
周密關上嘴,微怔,而後點了下頭。
傅居年這才看過來:“餓了嗎?”
餘漾狂點頭,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傅居年不說話,伸出手,四指并攏,往下勾了勾,是在招呼她過去,看他有話不說的模樣,餘漾不解,拿着包慢吞吞走過去,問他:“怎麽了?”
“晚上有個聚會,你想去嗎?”傅居年征詢她的同意,同時擺手,讓周密先走,剩下是他的私人時間,周密不必跟着。
餘漾聽後腦瓜遲鈍,慢半拍道:“你的聚會,我為什麽要去?”
傅居年道:“朋友的生日。”
他并沒有解釋得太多,但是餘漾已經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他的意圖,帶她私下裏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就是想把他們的關系在圈子裏公開。
公開,公開,好像自從确定關系之後,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兩個的戀愛關系。
果然是歲數到了,藏不住嗎?
餘漾心裏盤算着,小心翼翼道:“沒關系嗎?你朋友會不會出去亂說?”
傅居年很自信:“他們嘴很嚴,不會。”
心裏拐了好幾個彎,餘漾猶豫道:“可是我又不認識你的朋友,一會兒場面太尴尬了怎麽辦?”
傅居年漸漸聽出她的抵觸,黑眸愈深,緩慢地打量着她,連聲音也低了些許:“只是打個照面,你不習慣,可以去我的房間裏休息。”
“你的房間?”餘漾擡頭,聲音疑惑。
傅居年輕點了下頭:“就在GK。”
又是那個鬼地方!
餘漾頓時頭大,內心裏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兩個人的關系,免得節外生枝,但是每次都這麽躲着,次數多了傅居年肯定會生疑。
不,他現在就起疑了。
對于她瞞着雙方長輩這件事,餘漾就能感覺出傅居年并不贊同,他那樣的人,大概是不屑于偷偷摸摸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每每她說保密,他臉上都有幾分不悅。
加上之前顧學長和黎歡的事,傅居年已經表現出對她交往的人過于在意,這種在意或許是下意識的,他并沒有肯定她在欺騙他或是玩弄他,只是從她重重跡象中發覺出一點兒不正常的地方,從而想近一步印證猜測。
老男人果然是不好騙,想要輕而易舉得到他的信任更是沒那麽容易的事。
從他幾次嚴防死守也能看出來。
眼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可不能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讓他再發現什麽端倪來。
頭腦風暴也不過是幾秒鐘,餘漾故意糾結考慮半晌,在傅居年探究的目光下,勉強點了下頭。
“好吧,但我不喜歡太多人,如果沒意思的話我就上樓。”
傅居年的眼眶肉眼可見地松弛些許,淡淡道:“可以。”
趁他開門的一刻,餘漾趕緊松了口氣。
她發現傅居年這人偶爾表現出來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強烈得讓人壓抑。
明明有時候那麽溫柔,什麽事情都讓着她,但有的時候又不太好說話,會用眼神來逼迫和影響她去選擇自以為對自己有利的事。
網中的獵物,也會織網。
傅居年驅車到GK樓下的停車場,兩人從負二層直接做電梯上去。
餘漾對陌生人沒什麽恐懼,但做戲做全套,她一路上都表現出惴惴不安的樣子,在電梯勻速上升時拽了拽他的衣角。
傅居年側頭。
“有多少人啊,要不你提前給我介紹介紹?不然我一會兒鬧笑話怎麽辦?”
傅居年道:“你不用怕,不喜歡也可以不搭理,沒人會說你什麽。”
這口吻,這語調,仿佛他是老大哥一樣,誰都得來敬着他。
餘漾心裏當然也把自己當成大爺,肯定不會唯唯諾諾像個小白花一樣躲在他身後,只是人設既然立下來了,還是得尊重一下。
她怏怏不樂:“那好吧……”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外面有人專門在那裏等,見到傅居年,立馬上前引路:“傅先生,這邊請。”
餘漾跟在傅居年身後,左右打量着走廊的裝飾,這一層她沒來過,整一層都很幹淨,只有走到侍應生往裏面送酒的那道門時,才聽到清晰的人聲。
有男有女,一派歡聲笑語。
傅居年先進去,他一露面,裏面的聲音分貝很自然地降到零,頭頂生日王冠,臉上還有奶油的宗川野從沙發上站起來,轉過身往後看,話說來就來:“老傅,你說你,都老朋友了還帶東西過來,多不好意思——”
然後一看傅居年的手,空手。
他啧了一聲,看向傅居年:“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咋還空手呢?傳出去你要不要臉,到我家白吃白蹭!”
餘漾跟着傅居年身後,稍晚一步進去,站到他身側,裏面的熱鬧映入眼簾。
宗川野沒看清楚,只看到一個人影進來,是個女的,他不犯賤嘴不舒服,随口就扯起犢子:“呦,帶的不是東西,是人,真稀奇了……”
傅居年皺眉,剛要讓他閉上狗嘴,狗嘴裏突然吐出一口象牙:“我擦,你不是內誰?”
餘漾也瞪大了雙眼:“宗……小叔?”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對方。
傅居年的眉頭皺得更緊。
宗川野受得驚吓不小,心裏快速過了一圈關系,連連拍了拍身旁的時硯,時硯正在吃東西,不耐煩地動着肩膀:“幹什麽啊,不就傅老二過來了麽,帶他小女朋友……”
說着轉過頭,眼睛在傅居年臉上逡巡一周,最後落到餘漾臉上。
高低眉一挑,眼中沉思,第一眼是覺得有點眼熟。
宗川野已經笑着走過去打招呼:“餘漾,你怎麽過來了?不是高考嗎?哦對,時間已經過去了,出分了嗎?考得怎麽樣?”
餘漾白了他一眼:“朋友圈已經發了。”
對于宗川野,她并不陌生,但要說熟悉也沒多少熟悉,去年春節她是在紫玉山莊過的,也是她在燕城過的第一個年,當時好多小輩來家裏給爺爺拜年,她是那時候認識宗川野和時硯的。
說是小輩,反正比她輩大就是了,所以她都得一口一個“小叔”的叫着。
當時傅家沒人過來拜年,所以餘漾不認識傅居年,第二次見面也不知道怎麽就蹦出個叔叔。
“考完試了就來家裏玩啊,我媽還念叨你來着。”宗川野熟絡地招呼她。
餘漾心說我跟你也沒那麽熟吧,臉上笑着應付,只感覺自己好像掉到了怪蜀黍窩。
終于,一旁的傅居年再也不能讓人無視,頂着深沉銳利的視線,宗川野擡起手,跟他解釋:“這是餘叔家的,我們見過。”
他心裏還在驚訝着,上次在GK看到餘漾一個背影,當時覺得眼熟,卻沒多想,誰成想這丫頭就是餘家的掌上明珠,現在情況更複雜了,餘家掌上明珠跟老傅……
啧啧啧,怪不得他猶猶豫豫不敢答應。
傅居年面無表情,說不清是不在意還是不高興:“怎麽沒聽你說過?”
“一年見你幾面啊,那不上回阿硯出院,這回我生日才請得動你嘛。”宗川野擺了擺手,“嗐,去年你出國出差,沒在燕城,不然能更早認識她。”
他指着餘漾,口氣像是餘漾這邊的人。
傅居年聽見這句話,臉頓時沉了下去,時硯這時正好過來,餘漾禮貌得一批,跟時硯打招呼:“小叔。”
“嗯。”時硯看看餘漾,看看傅居年,摸了摸鼻尖,不好說什麽。
這關系有點亂啊。
本來傅居年帶人過來是想露個面,認認人,別看年紀小,以後圈內都得尊一聲“嫂子”。
現在算怎麽回事啊?
尴尬的氣氛蔓延,直到有人喊了一聲宗川野:“川哥!人到齊了,不吹蠟燭嗎?”
宗川野趕緊笑呵呵推着幾人進去:“別在這站着了,過去都過去,給我唱生日歌!”
派對很熱鬧,整了半天都是熟人局,餘漾尴尬一小會兒就徹底放開了,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傅居年頂着,她怕什麽呢?
大家玩得盡興,席間只有傅居年一個人耷拉着臉。不過他面無表情就是常态,也沒人覺得不對。
期間宗川野拉他走到角落,隔着玻璃看了看人群中投飛镖的餘漾,跟他挖心掏肺道:“我還說你那天怎麽那麽愁,這得愁啊,餘叔知道嗎?”
傅居年眉心一蹙,閃過幾分不耐,這個問題他已經知道有多棘手了,就更不想再從別人口中提起。
火光一閃,他點了根煙叼嘴裏,拿下後吐出煙霧,在煙雲缭繞中看着對方:“什麽時候認識她的?”
宗川野也正拿煙,聞言一頓,聽出他語氣不對,擡頭看過來,一笑:“不說了嗎,春節去送禮。”
“之後呢,見過幾面?”
宗川野放下煙盒,眯着眼看他:“你審我呢?”
傅居年眼裏有讓人無所遁形的審視,宗川野一秒讀懂,他搭上他肩膀把往裏一收,背對着陽臺的玻璃,又氣又笑:“你他媽怎麽連我的醋都吃?我就把她當小孩,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再說了我也不喜歡這樣的啊!”
他一連幾句表忠心,傅居年眼裏的懷疑還是沒減少,宗川野看着他,露出“我服了”的表情,再開口語氣恨恨:“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他指着他,罵道:“畜牲!”
傅居年不在意,話題轉移:“我讓你幫我帶的東西呢?”
宗川野無比服氣,幫着他的忙還得遭他吃飛醋,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非得自找不痛快,得了個漂亮的小女朋友,就把他這個怪蜀黍當賊防,他怎麽不吃時硯的醋呢?
心裏罵罵咧咧,還是把陽臺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了過去。
“你說急用,我讓人連夜飛回來的。我的生日,給別人準備禮物,真夠意思。”宗川野不忘陰陽怪氣他。
傅居年卻接都沒接:“一會兒你給我送房間去。”
宗川野恨不得把禮盒敲到他頭上。
嘴上卻道:“知道啦……”
傅居年抽完最後一口煙,丢到滅煙器裏,轉身要走,宗川野一改玩笑語氣,認真道:“我覺得你還真得想想,餘叔未必能同意,你爸媽也未必能接受。”
傅居年從上到下看了看他:“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宗川野吃癟,忍下,給他出騷主意:“要不你就來一個先斬後奏,到時候木已成舟,他們再不同意又怎麽樣?”
“就是你的腿……”宗川野搖頭嘆息,“我最多幫你擋着點餘叔。”
說的都是沒用的。
傅居年拉開窗進了裏面。
**
熱鬧進行到後半夜,餘漾又借口在閨蜜家住夜不歸宿。
跟傅居年去了頂層,一直到他的房間,身邊沒有閑人了,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你怎麽晚上都不開心?”
畢竟是宗川野的生日,傅居年很給面子,喝了很多酒,酒桌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沒人察覺到他情緒不對,餘漾卻感覺到了。
“有麽?”傅居年看着她,眼中微光閃爍,隐藏着深深的幽暗。
餘漾點點頭,不知這是他喝醉了的表現,還是他心情真的不好,只覺得他的眼像暗中窺伺的野獸,讓人不寒而栗。
很久的對視後,傅居年忽然笑了笑,他拉起她的手,推開卧室的門,裏面的大床上灑滿了玫瑰花瓣,床中間放了一個精致的禮品盒。
傅居年看到玫瑰花瓣,眉頭皺了下。
餘漾看到精致的禮品盒,面露不解。
傅居年松開餘漾的手,示意她過去打開:“去看看吧。”
“給我的?”餘漾驚訝,手指着自己。
傅居年點頭。
餘漾還是懵懵地,邊走過去邊道:“不年不節的,送我禮物做什麽?”
走到床邊,她坐下,把禮盒拿起來,打開蓋子。
映目是一條紅裙的領子,她雙眸微顫,是她喜歡的顏色,把裙子從禮盒中拿出來,眼睛從上到下仔細地看了一遍,也是她非常喜歡的風格,很簡約,但很适合她。
餘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藏不住的高興,擡頭看過來,她越發不解:“到底什麽講兒啊,突然送我禮物。”
傅居年看她拿着裙子比劃的樣子,唇尾揚起笑意:“補你的生日禮物。”
餘漾一怔,忽然想起自己被忽略的那個生日,她很狼狽的一天,也是跟傅居年的初次相見。
本來沒在意,本來沒回想。
冷不丁被他提起,又覺得心頭委屈,的那個生日。
她低着頭,讓泛起漣漪的心湖平靜,卻平靜不下來。
很久之後,她擡頭對他道:“謝謝你。”
傅居年只是看着她,眼中暈出的光流淌着月色一般的溫柔。
餘漾感動之後,打算把裙子收起來。
傅居年卻叫住她。
餘漾擡眸,疑惑。
傅居年低聲,音色溫柔,又帶有幾分不容置疑:
“穿上,給我看看。”
作者有話說:
晚了一會兒,抱歉~
嘿嘿雖遲但到!傅老板的貨已經在路上……
不過話說,我大綱裏原本分手前是沒有do的,但是我感覺氣氛到了也無不可,你們是怎麽看的?do不do?
不影響劇情反正是,該分手還是要分的嘛……
問問小天使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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