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感冒

蔣晉東用力掙了下身子, 盛準看他不老實,押着他的手面無表情地向下一摁,蔣晉東悶哼一聲, 嘴裏發出痛苦的低吟,臉上立時便滿頭大汗。

傅居年笑容隐去, 聲音也低得毫無溫度:“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蔣晉東完全動彈不得,剛剛的動作也不知胳膊是不是斷了, 疼痛讓他思緒停滞不前, 對眼前的狀況也無法做出清晰的判斷,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這個将他按在地上的人不僅僅是個保镖,也許更過分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頓時有些後悔,自己還是把傅居年想得太簡單了。封睿集團在燕城是一個龐然大物,但是越龐大的東西越容易樹大招風, 他以為傅居年這樣萬事過明路的人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起碼不會像他這樣無法無天,結果事實重重扇了他一耳光。

蔣晉東忍着劇痛, 張了張嘴:“我沒欺負過她,我只是——”

他話還沒說完, 傅居年已經直起身, 跟盛準揮了下手,起身走了出去。

周密看了老板一眼, 将會客室的門關好, 轉身跟上傅居年, 聽着裏面傳來的喊叫聲, 他有些遲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傅居年走到吸煙室, 随手倒出一支煙夾在指尖, 垂眼點火,漫不經心地道:“給王駱非打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侄子。”

周密還是有些擔心:“他過來看到自己最疼的侄兒這樣,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傅居年煙還沒點着,聞言擡眸,眼裏泛着冷意:“我說的話聽不見?”

周密立馬住嘴,轉身去辦事。

他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麽林蕭要求助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傅居年這通火已經不僅僅是要跟蔣晉東發了,凡是以他為中心半徑百米以內的都要遭殃。

周密現在無比疑惑,餘小姐到底做了什麽,惹傅居年動這麽大氣?

傅居年抽完一根煙就回去了,一根煙時間,地上趴着的蔣晉東連衣服扣子都沒少一顆,可整個人已經半睡不醒地躺在那,聲音都發不出來。

盛準見傅居年進來,薅着蔣晉東頭發,将他從地上拽起來,蔣晉東耷拉着眼睛,視線裏一雙幹淨锃亮的皮鞋,和剪裁整齊的西裝褲腳,像是條件反射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蹦出來:“我高中想追她,她不同意,我就讓人編了她的造謠在校內網傳播,一傳十十傳百,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我本意是想讓她來求我,沒想到她直接退學回了燕城。”

“我真的沒有對他做什麽,我真的沒有!傅總,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後我絕對不靠近餘漾一步,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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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居年提了下褲腿,在他面前蹲下,拍了拍他半死不活的臉,道:“知道當初你姑父為什麽讓你出國嗎?”

蔣晉東自然不知道,他艱難地擡起眼皮看向傅居年,搖了搖頭。

“你姑父是送你出國去避風頭,不然你以為餘家會放得過你?”傅居年聲音低沉,偏就尾音帶了絲笑意,像是在看跳梁小醜,“燕城餘橫沒聽過嗎?”

蔣晉東瞳孔一縮,滿臉不敢置信:“餘……餘橫?”

傅居年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正好這時周密推開門,用眼神告訴他王駱非已經就快到了,傅居年撇下蔣晉東,回了自己辦公室。

不一會兒王駱非趕過來,看到蔣晉東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模樣,不像周密想象中在封睿大鬧一場,反而舔着笑臉去傅居年身前給他賠不是。

“多謝傅總替我教訓這小子,長這麽大我怎麽管都管不過來,還是得讓他知道知道厲害,不然以後保準得栽大跟頭。”

傅居年放下手中文件,擡眼看過去,意味深長道:“不能總讓我替你管教侄子吧?”

“不能不能!您放心,我把他帶回去一定嚴加看管,再也不來傅總面前惹您心煩!”

傅居年揮了揮手,王駱非轉身要走,快到門口時,傅居年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也不知是對誰說,語氣意味不明道:“餘家人是退了,不是死了,別以為放過你一次就是沒記仇,菩薩尚有三分火氣,知道嗎?”

王駱非握着門把手的手微微顫抖,隔了很久才回身笑臉相向,點頭哈腰:“您放心,我都記得。”

說罷,他打開門出去。

不一會兒盛準進來,把手套脫了丢到垃圾桶,跟傅居年道:“早這麽辦不就完了嗎。”

這個狀态下的傅居年,誰都不敢惹,就連周密都退避三舍,但盛準卻好像見慣了似的,勇猛裏帶了三分莽,直爽裏帶了三分憨,有話直說,有事就上。

傅居年坐在椅子上,實際沒什麽事可忙,文件拿來拿去都是裝樣子。

盛準說的話沒錯,他早就想這麽幹來着,只是傅居年想用別的手段,只是費些力氣和時間。

但是今天他不想拖了,就算蔣晉東不找上門,傅居年也想快點解決。

他想迅速處理好一切有關餘漾的事情。

此後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盛準用消毒水擦了擦手,沒有血,但是他嫌髒,上面有汗水和口水,消幾遍毒多嫌不夠,正擦着,手機響了,他拿出一看,皺了皺眉,擡頭跟傅居年道:“手機還關着?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

傅居年當然不是只有一部手機,但是生活和工作是分開的,關機的那部是生活用,如果找不到他,就會給他的助理或者保镖打。

一經提醒,傅居年才想起來自己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大概有兩個小時了。

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再打。

傅居年拿出手機,黑色的屏幕映出人臉,原本他什麽都沒想,只是用關機換一個清淨,讓自己冷靜一下,不要讓自己的火氣傷到她,現在拿出手機,他忽然又想看看餘漾後面還有沒有再找他。

就是這樣的念頭在大腦中一閃而過,手已經不自覺地按下開機鍵。

他盯着手機,漫長的開機片頭,讓他十不存一的耐性瀕臨消失。

突然,手機轉為初始頁面。

未接來電蹦出了幾條新的,但餘漾的備注,仍停留在(28)。

手機倒放在桌面上,發出“啪”的一聲響,盛準看過來,渾不怕死地道:“餘小姐沒給你打電話嗎?”

傅居年擡眸,語氣不善:“你很閑嗎?”

盛準答非所問:“你可以看看手機裏有沒有她爺爺的未接來電。”

眼皮一動,傅居年低頭,在通話記錄裏查找,果然翻到一條餘愛民的未接來電,是在餘漾之後。

會因為什麽找他呢?

也許是餘漾用了她爺爺的手機,又或者是餘漾跟餘愛民哭訴,坦白了實話,餘愛民來找他算賬了。

正想着,手機突然嗡嗡震動,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的正是餘愛民。

傅居年皺起眉頭,劃開接聽,那邊見打通了,也愣了半秒鐘。

“小傅?”

傅居年沉聲應道:“嗯。”

餘愛民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遲疑,最後嘆了口氣,道:“小傅,我孫女要是有哪裏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先代她向你道歉,她哪做得不好,你直接告訴我,回頭我會說她的。”

這種明裏客氣暗裏埋怨的語氣,傅居年并不意外,撫了撫眉心,他疲憊道:“您放心,我相信她自己會處理好的。”

餘愛民無奈道:“我不放心吶,這孩子心眼小,說什麽話都往心裏去,自己又想不開,她什麽情況你也知道,我是不知道她犯了什麽錯了,總之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剛我偷偷進去看看,孩子都悶出病了,燒得迷迷糊糊的——”

話說一半,聽到對面一聲碰撞的聲響,餘愛民聲音一頓。

很快,傅居年的聲音傳來:“她生病了?”

“是啊!”餘愛民心疼得不行,“叫醫生來看了,正在路上,但這孩子就說要找你!”

傅居年起身,打開門往外走:“我這就過去。”

盛準見傅居年連車鑰匙都忘了帶,趕緊去桌子上抄起鑰匙追了出去,路上是盛準開車,傅居年看着手表,在等紅燈時連說了十一次“快點”,盛準開着這城市允許的最大速度,花了十八分鐘把傅居年送到地。

車子剛踩剎車,連火都沒熄幹淨,傅居年就推開車門下車,一刻都等不了似的。

盛準見他步子急促,背影也沒了以往的從容淡定,心裏就猜,傅居年以後娶妻,架永遠吵不贏。

**

是陳叔給傅居年開的門,給他指路,臉上也滿是焦急:“醫生跟您前後腳到,老爺子和醫生這會兒都在樓上呢。”

傅居年腳步不停,踩着樓梯一步步上去,好像除了擔心,什麽想法都沒有,到了餘漾的卧室,他門也不敲,直接推開,剛進去,床邊的餘愛民就對他比了一聲“噓”。

傅居年快步走過去,從門前到床邊,視線就沒離開過床上的人。

餘漾安靜地躺在那裏,臉上是不自然的潮紅,眉頭輕輕皺着,看表情就能看出來她很難受。

他飛快轉頭去看醫生,壓低聲音問:“怎麽樣?”

醫生給餘漾挂好水,如實道:“感冒,但症狀有些嚴重,先挂瓶水退燒,後續再看看。”

餘愛民看着餘漾,滿眼的心疼:“好好的怎麽還感冒了呢……”

傅居年心頭一緊,眼底閃過懊悔之色,原因不好解釋,但他知道多半是因為自己。

三個人在床邊站着,餘漾很難睡得安穩,大腦迷迷糊糊攪得生疼,偏偏耳邊還一直有說話聲,她煩躁地皺了皺眉,撐起眼皮,眼前的人影也是模糊的,她卻一下就分辨出那人的身影。

不管三七二十一,餘漾抄起手邊的東西就朝那人扔過去,有氣無力道:“不是躲着我嗎?滾,滾出去。”

她力氣不大,但打得挺準的。

安瓿瓶的藥盒被甩飛,正好打在傅居年的額頭上。

把餘愛民和醫生吓得不輕,怔在當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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