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想他想她
他未撐傘, 雨落至肩頭,濕意彌散在臉頰。
餘漾呆愣片晌,偏頭去看, 那人的手指修長分明,溫柔落在肩膀, 為她裹上外套,像從前每一次那樣, 小心又珍重地将身體餘溫一并渡給她, 然後扶着她緩緩站起。
她準備了一席話, 此時此刻全都抵在喉嚨裏。
心虛也好, 埋怨也罷,還有滿腹不能安放的委屈,在此刻迅速退散。
就這一面,他甚至不需要說什麽話,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餘漾就好像瞬間感知到了他的心意。
不怨嗎?怎麽會不怨呢。
她游刃有餘地穿梭在他的感情裏, 幾次三番欺騙他玩弄他,在他認真考量兩人的關系時, 她只想着自己要怎樣才會開心, 忽略他的一切感受,然後時間到了, 她不想玩了, 就把他抛之腦後, 毫不留戀地, 拍拍手遠走高飛。
他怎麽能一點兒責怪都沒有。
可是三年了, 再見面, 他還是向從前一樣,裝得十足冷漠,落在她身上的手卻生怕弄疼她似的,藏不住的珍視溫柔。
她起身,同他相對而立。
幾秒鐘的時間,下意識的動作不需太多思考,回過神時已經晚了。
傅居年蹙起眉,手指微微用力,看着對方的臉,眼底氣惱一閃而過,很快便偏頭對周密道:“送她回家。”
周密剛要說話,餘漾忽然握住他右手腕,眸中焦急,固執道:“我不走!”
傅居年回過頭,低垂着眼打量她,似乎在辨別她說這話時的真僞。
“不走?”
半晌後,他輕飄飄地問了一句,揚起的尾音不知是确認還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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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漾打了個顫,語氣弱了幾分:“不走……”
見傅居年臉色倏然一沉,她以為他又要生氣,抓緊了他的手臂,急聲道:“你說了讓我在房裏等你,結果你先走了,連見都沒見我,是你失約在先的!答應我的事怎麽能反悔?”
傅居年不怒反笑,冷冷地看着她:“餘漾,你現在是在質問我?”
被叫了名字,心不自覺地緊了緊。
餘漾聽出他話音裏的咬牙切齒,趕緊軟了氣勢,半懇求半撒嬌地道:“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我想見一見你,我有話對你說。”
她用擅長的語氣說着軟話,雙眸發亮,像夜空中的晨星。
傅居年看了她一眼,片晌的僵持過後,他把手從她手中掙出來,擡起腕表,聲音清冷,語速很快道:“我的時間不多,有什麽,快說。”
公事公辦的語氣,讓餘漾從情感的拉扯中回歸到理性的現實裏,也一下子想起來自己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盡管她此時此刻很不想提起那些事來煞風景,只想要好好跟他說一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告訴他,自己沒有他以為得那麽絕情,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麽惡劣,但是餘氏的危機不能拖,況且現在再打感情牌又像她在利用他似的,只好壓下按捺不住的心,硬着頭皮道:“關于你在餘氏那8%的股份的事,可不可以不要把股份轉讓給黃靜怡?”
說完,她認真地看着他。
傅居年手插在口袋裏,一身堅不可摧的冷傲刺得她眼睛一疼。
聽完她的話,他果然笑了笑:“不轉讓給她,轉讓給誰?”
餘漾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說“給我”,又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未免也太厚臉皮,兜兜轉轉,她不打算再繞彎子:“你一定知道這些股份對我家來說意味着什麽,現在是沒有別的辦法,我只能來求你,就算看在爺爺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幫餘家一把,就這一次!”
傅居年語氣不明:“白幫你的忙嗎?”
聽到“白幫”這兩個字,餘漾臉上一熱,有些拉不下臉:“餘家度過危機之後……我會還你錢。”
“你覺得我缺這點錢?”
他一句頂着一句,冷漠到有些刻薄,一點兒不給她留情面,餘漾擡眸,為難地打量着他,想要弄清楚他的意思:“那你……想要什麽?”
傅居年眸色一深,聲音轉冷:“你費盡心思過來見我,張口就是要我幫忙,餘漾,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憑什麽認為我不收一點好處就會答應你,我們兩個之前的賬,算完了嗎?”
他突然翻臉,餘漾的聲音就一堵,秋風瑟瑟,卷着雨絲飛落,一張臉被凍得蒼白,偏偏曾經的伶牙俐齒現在都不知跑去了哪裏。
她不占理,她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消氣,只能弱弱地說:“咱們的賬,以後再算不行嗎……”
就聽一聲冷哼,傅居年沒有起伏地開了口:“你走吧。”
又趕她走!
餘漾見他态度堅決,一下也急了,再次抓住他衣角:“你告訴我,怎麽樣你才能答應我,怎麽樣你才能不氣我!”
她急得要哭,蒼白的臉只有眼尾通紅。
傅居年眼睇着她,手在口袋裏漸漸攥緊,面無表情的臉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染上了一層複雜的情緒。
“你真的不走?”
他好像在确認什麽。
餘漾咬着唇內的肉,不說話,就搖頭,只是一瞬間,傅居年伸出手抓住她手腕,擡腳登上臺階。
他動作太快,力氣太大,幾乎是拉扯着她走了上去,餘漾沒反應過來,任他牽着手,腳步不穩地跟在後面。
到門前,他回頭跟遠處的周密擺了擺手,周密好像明白了什麽,轉身離開,餘漾還懵懵懂懂的,也充滿好奇地回頭看,結果下一秒,她連人帶魂被甩進門內,“砰”的一聲關門響,耳邊的餘音還未散盡,身子已經抵在背後冰涼的門壁上,西裝不知掉在了哪,上身一涼,但很快,就包裹了一層體溫,被熟悉的氣息不留一絲縫隙地覆蓋。
落雨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境的靜谧。
屬于那人的,克制的,壓抑的,隐忍的氣息,輕輕落在她耳畔,側頸,和心尖上。
餘漾內心懸起,呼吸也提了起來。
他身上好暖,挨過來時,戰栗的身體下意識貼近迎合,餘漾在黑暗中閉緊眼睛,鼻尖淡淡的香在提醒她內心久違的雀躍,像瘾一樣,不碰時不覺得,一碰便沉淪。
但她不敢太主動,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樣。
被冷落了一天的心,此時已經不容許再有一點兒差錯,她受不了一次次被他拒絕和無視,尊嚴也不允許。
所以她掙了掙手,在頭頂氣息落下來時,試探地問:“你……想做什麽?”
房中沒開燈,深夜的月色也照不到玄關,她閉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身上的感官無限放大,寸寸肌膚領教着他的熱忱。
他把她禁锢在很狹窄的空間裏,身與身相貼,側臉蹭過發絲,沾染雨絲的呼吸不知是涼是溫。
手指掃過肩膀,一路向下,劃過脊背,拽着那根紅線,問她:“你說我想做什麽?”
餘漾受不了他低沉的嗓音,頭皮酥酥麻麻的,答案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那顆被冰凍的心也緩緩熱乎了起來,擔憂煩惱瞬間清退,她不急不躁,語氣玩味道:“你想……唔……”
話未說完,熱唇循着氣息推進,霸道覆上,将她的話吞入口腹之中。
聲音戛然而止,慢慢湧入腦海的是口齒碰撞聲。
是深藏了很久的熱烈,如窖藏的酒,年頭越久越醉人。
帶着他思之如狂的想念,碎骨揉心。
三年的時間,他日日夜夜無不幻想像現在這一刻一樣,握着她的手,擁着她的肩,攬她在懷裏,親吻她的唇,占有他的一切。
忍了太久,理智崩潰時就不需要太多理由。
一吻不知多長,直到呼吸難捱,她輕輕推了推他肩膀。
他慢慢退開些許,并未離得太遠,額頭抵着額頭,鼻尖蹭過鼻尖,暧昧纏綿的水漬交渡,斷裂。良久,他俯身,親了親她耳垂,是威脅,也是暗示:“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想走的。”
餘漾這一刻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無比确信。
忐忑變成了好心情,她在他懷裏輕笑:“你就在等這一刻是不是?”
身前的人一僵,餘漾緊追不放:“你沒有怪我是不是?”
他不說話,她就開始得寸進尺:“你不是想要報複我,你就是故意吓唬我……”
他不讓她說完,再次吻住她,這次的吻多了幾分懲罰性的兇狠,落得有些重,餘漾只應付了一會兒就受不住了,在他懷裏哼哼唧唧,她一出聲,他果然卸了力道,化作春風細雨般的溫柔。
她勾住他脖子,貪戀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回應,他動作一頓,然後抱着她的腿,将她整個人拔了起來,餘漾驚呼一聲,趕緊扶住他肩膀。
他抱着她轉身,腳步又穩又急,穩到讓她安心,急到連樓上卧室都沒能走到,餘漾不知道他抱着她進了一間什麽屋子,只看到房間有一堵牆反射着白霧一樣的光。
一切都來不及應對,她已經被躺平放到柔軟的床上,餘漾有輕微夜盲,黑暗中視力弱到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那人把她放下後,沒有第一時間欺上來,她還愣了愣,支着身體擡起頭,就看到傅居年在脫衣服。
是從白色襯衫開始脫的,紐扣要一粒一粒解開,襯衫脫下是赤膊肉.體,緊繃的肌理蘊藏着無盡的力量感,亟待爆發。
餘漾咽了口口水,大腦熱得發暈,印象中的記憶都太過久遠,很不清晰,也可能她之前每次都不太清醒,總是被他帶着走。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他臉上每一絲的情緒變化,也是她第一次直觀地感受他身體每一分能量的蓄積和迸發。
脫到一半,他忽然停下,然後欺身向前,伸手蓋住她眼睛。
本就不清晰的視野瞬間一黑,餘漾手覆在他手上,問他:“你幹什麽?”
傅居年不說話,但餘漾感覺到他好像有一點不好意思了。
那麽大歲數,情.事上的經驗跟她比差不了多少,就是床上再兇狠,再霸道,這樣直勾勾地盯着看,誰都會受不了的。
可是餘漾也很想他啊,他不知道餘漾也很想。
想看他,想和他做,想回來,想試一試還能不能故技重施。
這三年追她的人不少,但可能她一開始就挑了個天上有地上無的絕世珍寶,吃過了山珍海味之後,誰還願意再回去吃糠咽菜。
傅居年有獨屬于他的魅力,讓人戀戀不忘,以至于她總會想起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吃醋時的可愛,他呵護她時的認真,他維護她時的偏愛,甚至是他挽留她時的卑微。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麽久了,她也知道她過分,越是後悔就越害怕再遇。
也許餘氏的危機只是個引子,餘漾內心裏其實期待和他再次重逢,她甚至有些開心,潛意識裏為有機會去找他而感到興奮和喜悅。
真正見面就知道了。
她知道傅居年想要什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她一把摟住他的腰。
身上的人微微僵住,呼吸陡然急促,重重的喘息落在耳畔。
餘漾終于懂了什麽叫幹柴烈火,懂了什麽叫天雷勾地火,總之只要是火,一旦點燃了就很難被熄滅。
她也終于知道隐忍了三年的男人究竟有多可怕。
早知道的話,她一定會選擇吃完飯,多攢一些力氣。
在餘漾意識匮乏到開始胡言亂語罵他祖宗十八代時,傅居年才不再繼續。
餘漾軟得沒有骨頭似的,趴在床上不動,連手指頭都擡不起來,傅居年還像往常一樣,抱她到浴室,認真為她清理過後,又抱她回了卧室。
餘漾眼睛一閉一睜,見到傅居年西裝革履穿戴整齊,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吓得抓住他袖子。
傅居年側頭,把手機放下,濃情過後的嗓音低沉磁性,問她:“怎麽了?”
“你不生氣了?”餘漾說話還帶哭腔,不是故意的,張口便是這樣。
傅居年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錯,完全不見之前的冷漠。
“你覺得呢?”
餘漾聽到他說話口氣,放心了些,又問:“天還沒亮,你穿衣服幹什麽?”
傅居年轉身跪在床前,摸了摸她頭發,聲音有些無奈,但耐心給她解釋:“今晚我是真的有事,不然不會把你放到粵興不管,現在他們還在等我過去,老一輩的命令,推不掉。”
餘漾不很滿意:“這麽晚了,誰大半夜的談事啊?”
“事态緊急。”傅居年面色凝重,眉頭緊蹙,“工地出現了人命案,項目是封睿的。”
餘漾猛地瞪大了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擔憂道:“沒事吧?”
見餘漾是真的關心自己,傅居年心情更好了些,把她按回被子裏,溫聲安撫道:“放心,跟封睿無關,只是被牽扯上而已,協助調查。”
餘漾沉默半秒,聲音弱弱:“這麽大的事,你還跟我在這……”
傅居年啞然失笑:“怪誰?”
周密一個電話打過來,說餘漾守在他家門口不走,偏要等他回來,這麽冷的天,傅居年聽了哪還坐得住?
天王老子來了也要靠邊站。
餘漾見他這時又來調侃自己,忙去推他手臂:“好了,你不要再耽擱了,快去吧,我們的事,回來再說。”
傅居年聽她自然而然地提到“我們”、“回來”的字眼,眼神一柔,撫着她的發在她唇邊親了一口,“在家等我回來,別亂跑。”
“我哪也不去。”股份的事還沒着落呢。
看懂她眼裏的意思,傅居年心頭無奈,但沒說什麽,放開手轉身離開。
等他開門時,背後傳來小心翼翼的詢問:“咱倆算講和了嗎?”
門把上的手微微一頓,傅居年就有些後悔。
到底還是吓到她了。
自诩高她一籌,結果碰到這樣的事,總不免“沖動”二字,跟她斤斤計較。
回頭,他對她道:“本來就沒有分開過。”
餘漾一怔。
他繼續面不改色道:“我沒同意,就不算。”
作者有話說:
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這是什麽?床單!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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