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逼他現身

晚宴上放着高山流水的雅樂, 流動的光線人影綽綽,臉上的熱先于身上的涼意逐漸發散,她撫着手臂, 靜靜站着,能感覺到自己臉色一瞬間難看, 難看到別人都能發現她的異樣。

跟在傅居年身邊的人果然看了她一眼,好奇地傾了傾身子, 問他:“是不是認識?”

餘漾背對着衆人, 感受着來自各處的目光, 凡是傅居年在的地方, 自然而然就會成為焦點,她還一句話沒說,旁人就已經開始腦補故事了,而她只是在等, 等背後的人會怎麽回答這句話,是不是真的要把她當成空氣一樣視而不見。

果然,她聽到他一聲淡漠無情的回應:“不認識。”

餘漾臉上的熱氣再次翻湧。

顧朝西看出兩人氣氛不對, 這裏又人多眼雜,擔心她一時沖動把場面弄得難看, 回頭再傳出什麽不好的話, 猶豫地拉了拉她的手臂:“餘漾,這裏不方便——”

他話還沒說完, 餘漾就甩開他的手, 轉身, 看着那人背影, 攢足了氣息, 大聲道:“你站住!”

她聲音不低, 甚至引得晚宴那邊的人都往這邊看。

不知情的人是下意識止步回頭,被喊住的那個人只是停下身,背影一身清貴,不回應,不理人,仿佛叫的人不是他。

白衣女人幾乎可以肯定這兩人有什麽貓膩了,挑了挑眉,看好戲地站在一旁,沒再出聲詢問。

餘漾提着裙子追上前,此時的她也顧不得丢臉不丢臉,心裏憋的那股氣一定要當場發洩出來才舒坦,她走到傅居年身後,綁帶恨天高都踩得異常流暢,連個磕絆都沒打。

“你再說,我們認識不認識?”

不顧旁人眼光,她只看傅居年,琥珀色雙眸映着明晃晃的燈光,卻浸出幾分冷意,湧出的淚意都是委屈,讓人見了,還真以為是傅居年對不住她了。

再看向傅居年時,眼神就有些好看。

不經思考的舉動,被推上風口浪尖的不是她一個人。

這樣把他叫住,若是沒有個說法,肯定不能善了,餘漾就是想逼他,看他在大庭廣衆之下,是一定要給她難堪,還是軟了态度,給她一個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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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靜悄悄過去,旁人大氣都不敢出,不知站了多久,前面的人很輕地放出一口氣,兩眼夾雜着無奈。

他側過頭,無奈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眉頭緊緊蹙着:“有事嗎?我很忙。”

不回答前面的問題,但态度也沒軟下去。

餘漾好像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蓄積的情緒已經頂到高峰,又不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頓了一頓,擡起下巴,再次高聲道:“有!”

奇怪的氛圍。

周圍的人窸窸窣窣的議論起來,實在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在鬧什麽幺蛾子,傅居年的身份大家心中明鏡,多少年了都沒女人敢到他面前以美□□人,拉關系套近乎更是沒有,就是儲家那個大小姐都不行,其結果也是被傅居年整挺慘。

餘漾也不是不出名,只是她賽道不在商業領域,且今天的酒會恰恰是商業酒會,沒什麽人認識她,也不知道哪裏跑來的小姑娘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糾纏傅居年。

到底是怎麽回事?

衆人猜測紛紛。

餘漾看傅居年始終沒有回應,已經再衰三竭,氣勢頓時弱了幾分,卻還是硬着頭皮道:“我找你有點事!”

傅居年眼眸微斂,就這麽肆無忌憚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沒有做對什麽,怎麽就這麽理直氣壯地用眼淚聲讨他,還敢露出這麽委屈的表情?

他擡眸,掃了一眼後面的顧朝西。

很好,說是來找他,手卻挽着別的男人進場。

她怎麽敢的啊?

旁邊的女人見傅居年眼中暗潮湧動,卻死要面子不說話,輕聲提醒他:“人在等你呢,怎麽不應聲?”

傅居年轉過身,正對着餘漾,臉上的表情讓人琢磨不透,開口是冷漠的語氣:“我現在沒時間。”

餘漾心頭一緊,看熱鬧的人也跟着失望,心裏感嘆果然還是傅居年吶,一點兒不懂得憐香惜玉。

然而下一秒他就讓衆人下巴墜地。

傅居年從懷裏掏出一張金色的卡,夾在手指遞到她身前,聲線冷酷絕情。

“去房間裏等我。”

“咳咳咳——”

豎起耳朵聽的人岔了氣,差點沒把酒水灑出來,忙用咳嗽掩飾尴尬。

今兒這是怎麽了啊?傅居年!不近女色的傅二少!高不可攀的傅大總裁!這是下凡來了?還有這語氣,怎麽聽怎麽別扭,男女那檔子事,有時候說來也俗,可能不沾什麽情愛,就只是精神歡愉,但這跟傅居年扯得上什麽關系?直接讓人去房裏等……

餘漾也是驚了一下,有點沒預料到這個轉折。

見她呆着不動,傅居年手往回一收,神情似笑非笑:“不敢?”

餘漾趕緊奪過他手中的房卡,想着好不容易能有個私下見面的機會,哪裏還想那麽多,低下頭,她胡亂地說了句什麽,攥着房卡匆匆離開。

臨走時還不小心撞了傅居年一下,後者上身晃了晃,眼底似是一瞬間沉入深淵,神色晦暗難辨。

主人公走掉一個,再這樣明目張膽地看熱鬧似乎有些不好,其他人紛紛收起耳朵,假裝跟同伴說起正事,不再往這邊看。

顧朝西本想跟上餘漾,但是一想到她的目的地,又覺得自己跟上不合适,只好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下,轉身離開。

熱鬧散去,白衣女人意味深長地睇着傅居年,手晃了晃:“喂,人已經走了。”

傅居年回過神來,轉過身:“走吧。”

江慕魚沒動,神色好笑地看着他:“二哥,你要是忙,就去忙自己的事,我的事不急。”

她語帶調侃,傅居年裝沒聽到,側身回頭看她:“不急嗎,不急我可以把合作給別人——”

“急!急!”江慕魚趕緊打斷他,快步走上前,追上他後松了口氣,然後嗔怪地白他一眼,“就二哥你開不起玩笑。”

傅居年不鹹不淡道:“可以回去開你哥的。”

江慕魚想起宗川野,搖了搖頭:“他的玩笑已經不稀奇了。”

說完,瞥了傅居年一眼,認真道:“真的沒關系嗎?讓人在房間裏等你,我看她挺着急的。”

傅居年沒應聲,很久之後,才拈酸來了一句:

“跟三年比起來,這點時間算得了什麽……”

**

餘漾拿着房卡進了房間,在裏面等到眼皮打架人也沒回來。

大半時間她都是靠在沙發上,就這樣靜靜坐着,眼神空空,腦子裏不停播放傅居年俯身,耐心聽人說話時的溫柔神情。

那個女人是誰,她沒見過。

能靠得那樣近,想必關系很親密了,起碼比蔣詩和儲嬌月更得他的信任。

餘漾有些煩躁,換了個姿勢背對着門的方向,看着窗外深沉月色,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懸吊起來似的,搖搖晃晃沒有着落。

她想起宗川野的話。

現在她既不知道傅居年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窗子再也看不到月亮,那種煩躁的心情愈演愈烈,然而渾身沒有力氣,也不想動。

她不是個多有耐心的人,可是傅居年讓她等他,她想着他總不至于騙她,所以才心甘情願地守在屋子裏,又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從外推開。

餘漾猛地睜開眼睛,眼眸立時變得清明,睡意驅散,她卻沒有第一時間起身去看門口的人,反而有些近鄉情怯,慫慫地縮了縮身子。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餘漾的心也快要跳到嗓口,然而頭頂傳來的卻不是傅居年的聲音。

是周密說話:“餘小姐。”

餘漾怔了一下,急忙回頭,沙發後,周密推了推鏡框,公式一般的臉上此時也有幾分為難:“餘小姐,我送你回去。”

她緩緩起身,瞪着愕然的眼睛,緩了緩,問他:“傅居年呢?”

周密神情凝重:“老板臨時有事,已經離開酒店了,他臨走時囑咐我把餘小姐送回家。”

認真的語氣在餘漾聽來是理由都懶得編的搪塞,面色一秒變差,她壓着頂上心口的怒火,輕出一口氣,平靜道:“他是不是不想見我?”

周密道:“老板真的有事……”

餘漾拿起包,不等他說完擡腳就走,這麽晚了,周密哪敢讓她一個人離開,趕緊轉身追出去。

出了酒店,餘漾去開自己的車,半路被周密攔下:“餘小姐,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

餘漾雙眼微紅,在寒涼夜色裏顯得楚楚可憐,她看着周密,固執道:“你送我去傅居年那裏。”

周密神色糾結:“老板現在真的不方便——”

餘漾推開他:“那我自己去找!”

說完,她打開車門坐進去,系上安全帶,啓動引擎就把車開走了。

周密沒攔住,她這樣開夜車很危險,要是真出什麽事,傅居年那邊饒不了他。

他也趕緊開車緊随其後。

一路跟随,他發現餘漾的目的地是傅居年的別墅,到地方後,兩人一前一後下車。

餘漾昂着頭看了看,別墅很安靜,周圍黑漆漆靜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樣子,她不死心地走過去,按了幾遍門鈴,都無人應聲。

周密走過來,解釋道:“老板真的不在——”

餘漾轉過身,瞪了他一眼,把周密後面的話都瞪了回去,然後不再理會他,踩下最後一階臺階,抱膝坐下,下巴在膝頭上一搭,不說話了。

“餘小姐,要不你進裏面吧。”周密去摸鑰匙。

餘漾氣吼吼道:“不去!”

“我就在這裏堵他,我看他還怎麽躲我。”

周密勸了幾句,餘漾完全不聽,傅居年都拿她沒辦法的人,周密更無計可施了,拗不過她,他只好走到一旁,撥通電話。

十幾分鐘後,傅居年出現在別墅前。

夜深露濃,空氣中彌漫着不知是雨絲還是露水的濕意。

天際下了小雨,屋檐外傳來稀稀落落的風草浮動聲。

傅居年走到臺階下,女孩一身單薄紅裙,及腰長發散落,遮掩了臉上的表情,她埋着頭,幾乎要縮成一團,明明冷得直哆嗦,還是任性地坐在這裏,勢必要逼他現身。

感覺有人過來了,餘漾終于動了動,她緩緩擡頭,映目是黑色的西裝褲腳,瞳孔一縮,她很快地仰起頭,眼尾殷紅,靜靜望向他,也不說話。

傅居年居高臨下,在目光對撞中想起了很多事,這麽可憐又無辜的表情,總是她的拿手好戲,也不知其中摻雜了幾分真假。

是真的委屈,還是為了讓他心軟,博取同情心以達到目的?

沒有餘氏的危機,她會這麽巴巴地回來求着要見他嗎?

邁阿密待了三年,她可一秒都沒想過他。

回國也避他如洪水猛獸,沒有想過哪怕一次說清楚那次未完的告別。

傅居年從來沒想過要跟個小孩子置什麽氣,只是餘漾,這個說謊騙人眼睛都不眨的人,他如何都不能放下。

他是有想過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來着。

但是幾秒過後,他只是脫下外套,彎身,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作者有話說:

又晚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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