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入宮
剛下了馬車,連侯府正門尚未踏進,就有嬷嬷小跑過來,說沈老夫人請她們去壽寧院。
沈老夫人育有三子,除卻長子沈文林身為侯爺留在皇都城內,其他二子都身負官職,在外任命。沈老夫人無病無災,平日又吃素禮佛,身子骨健朗的很,是以也沒分家,二房、三房都在侯府裏住着。
素來壽寧院都是熱熱鬧鬧的,那些個孩童追逐着嬉笑打鬧,尤其是三房家的小姑娘,一雙大眼睛亮晶晶,嘴兒又甜,每每都能哄得老夫人最是開心。
可今日不同,壽寧院安安靜靜,裏裏外外透着股沉寂壓抑。
堂外響起腳步聲,玉嬷嬷掀起簾子道:“老夫人,大姑娘回來了。”
衆人收了小心思,紛紛擡頭往外看。
屋子裏燒着銀絲碳,暖烘烘的,沈清顏進門時就把披風褪下,随手遞給了丫鬟。
少女身着暗花細絲褶緞裙,長裙垂地,細腰以雲帶約束,襯得身段袅娜,舉手投足間,恰似柳搖花落。
沈清顏微微福身:“見過祖母,祖母安好。”
“見過老夫人。”張氏身子不便,挺着肚子也要屈身行禮,饒是如此,身旁愣是沒有人敢上去攙扶。
眼看着張氏要撐不住,沈清顏伸手扶住張氏後腰,後松開手規規矩矩站着。
沈老夫人冷哼一聲,端起茶杯抿了口。
今日來的都是大房的人,林氏母女站在旁側,林氏盯着張氏隆起的腹咬緊了牙,她也曾有過兒子,可惜命短,三歲就夭折了。打那以後,不争氣的肚子再也沒有動靜過,反倒是張氏剛擡進來沒多久,就有了身子,偷偷聽診脈的大夫跟老夫人說過,張氏懷的很可能是個兒子。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一個庶出姨娘的孩子要成為大房唯一的兒子了!
怎麽能令人不生氣。
林氏咬咬牙,面上端着的和善笑意卻不減。
二姑娘沈清宜目光則是落在沈清顏臉上,看了又看,手中帕子不知道攥皺了多少遍。
清顏,沈清顏。
女子容貌都體現在了這二字上。
彼時間,母女倆各懷心思。
沈老夫人撚動着腕間佛珠,看向張氏,語氣帶了幾分訓斥道:“身子笨重就該在府中安穩待着,亂跑去成安寺作甚。明日我會讓人請了嬷嬷過去,好生照料着身子,那些個嬷嬷有經驗,不會虧待了你。”
這算是變相将張氏軟禁在侯府內了。
張氏聽出話意也不敢反駁,只道:“謝過老夫人。”
沈老夫人神色冷淡,道:“下去吧,我與大姑娘有話要說。”
張氏不放心的看了眼沈清顏,沈清顏彎了彎唇角,示意她不要擔心。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林氏瞧了眼老夫人臉色,臉上堆起笑意,過去拉住沈清顏的手,行為關切如長輩,笑道:“明日大姑娘就要入宮,方才老夫人讓我把府中該有的該帶的都給大姑娘收拾好了,說什麽也不能等進了宮讓人瞧不起。等晚些時候會有婢女送名冊過去,大姑娘好好看看還缺些什麽,不夠的再讓人添。”
沈清顏沒應聲。
宮中點了要沈家女郎進宮,卻未說是讓誰進宮。如今沈家适齡女郎只有沈清顏和沈清宜,沈老夫人舍不得孫女,林氏舍不得女兒,緊趕慢趕的跟寧國公定了親事,又将沈清顏畫像送進宮內,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許是知曉此事不得理,又或是慶幸終于可以把人送走,林氏也不在乎對方反應冷淡,又道:“陛下豐神俊朗,人中龍鳳,再如何也是個男子,都說這百煉剛化為繞指柔,大姑娘也莫要緊張……”
“夫人可是見過陛下?”沈清顏打斷林氏的話,柔聲道,“不妨讓二妹妹再等等,待日後清顏得了陛下恩寵,也好跟陛下說納二妹妹入宮。”
林氏僵了笑意,臉色青白交錯。
沈清宜小臉一白,撲通一聲跪拜在沈老夫人膝下,揪着沈老夫人衣角哭的可憐楚楚:“祖母,宜兒與寧哥哥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豈能、豈能做出這種事,倒不如讓宜兒死了算了!”
沈老夫人也皺緊眉,摸了兩下沈清宜腦袋,對沈清顏道:“宜兒膽子小,又是要定親的姑娘家,以後莫要再說這般重話,讓外人聽去還以為是我沈府沒教養。”
沈清顏斂眸,朱唇輕啓道:“祖母說的是。”
這般溫順模樣噎的沈老夫人不上不下,陰沉着臉,想發怒偏生挑不出理由來,氣的擡手捶了兩下胸口。
“老夫人!”沈清宜仰起沾滿淚痕的臉,擔憂望去。
沈老夫人擺擺手,佛珠在腕間轉了又轉,念了段清心咒,方才平穩情緒,再次看向沈清顏的目光也變得沉重。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跟那早逝的女人一樣不讨人喜歡。
若不是那女人生前不準他兒納妾納側室,大房早已開枝散葉,兒孫滿堂,她又何至于苦等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女生兒子!真是造孽啊!
“你可知這皇都城內,入宮侍候陛下不知是多少女郎盼不來的奢求。待你榮寵聖恩後,莫要忘了沈府,莫要忘了你的父親和叔叔們,屆時你二叔和三叔官位能夠再往上升升,你在後宮的娘家底氣也夠硬。”
沈老夫人語氣沉重,卻字字句句誅心。
“等來年開春,你二叔家的幼子也要入學堂,聽聞國子監招生嚴格,要求甚多,若是閑來無事,便多去走動走動,随禮之事府中也會幫扶……”
沈清顏聽得胸口沉悶,宛若重石壓住胸口,壓迫着令她沉淪、堕落,四周漂浮無可依。
府中叔侄都考慮到了,又有誰考慮過她的處境。
那種身心無力的絕望感緊緊包裹着周身,令她一字一句都不願再聽下去。
等沈清顏回到柳院,天已經黑透了。
寒風吹的呼呼作響,哐哐拍打着窗戶。
少女蜷縮成一團,臉枕着手背,不知想到了什麽,淚沾長睫,低聲嗚咽着哭了出來。
在外守夜的念香和銀川聽見裏面傳來的哭聲,心尖都揉成一團,被狠狠蹂|躏着。
念香氣紅了眼,卻也不忘壓低聲音,憤憤抱怨道:“老夫人欺人太甚!還有那暴君,好端端的選什麽妃,明明小姐只要再等數月,等世子回來……”
“念香,”銀川打斷她的話,“慎言。”
念香跺跺腳,背過身生悶氣。
銀川思忖道:“小姐進宮,或許也并非是件壞事。”
“這還不算壞事?那何事還能算得壞的!”念香更氣了。
銀川張了張口,沒再同念香争辯下去,轉身離開柳院去收拾明天入宮要帶的東西。
宮內不比宮外,還是多仔細着點好。
***
翌日一早,天邊尚且烏沉沉的,家家戶戶還沉浸在睡夢中。
偌大的進義侯府沒有絲毫喜氣,大門緊閉,懸挂着的燈籠輕飄飄吹着,只有府前馬兒沉重的咈哧聲提醒着有人要離府。
是啊,入宮侍候暴君,在衆人眼裏,無異于半條腿邁進了棺材,有什麽好送的。
沈清顏坐在馬車內,眼簾輕垂,指尖小心翼翼摩挲着手中的物什。
是個平安符。
是張姨娘從成安寺求來的。
銀川在外敲了敲馬車壁,問道:“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沈清顏低低嗯了聲,把平安符放進懷中,最貼近心口的位置。
馬車壓着辚辚往皇宮駛去。
負責引進嫔妃的女官早已在殿內等候,見人來到,簡單叮囑幾句後,引着人往裏走。
一切跟上一世并沒什麽不同。
待行完禮儀,女官引着沈清顏去了華池閣。
望着眼前熟悉的閣樓,沈清顏仍覺得有些恍惚,那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就在昨日,閉眼睜眼就是一世。
閣內收拾的幹淨整潔,香爐吐着袅袅香氣,絲絲縷縷的滲透進角落裏。
念香和銀川正在收拾帶來的東西。
沈清顏見過派來的宮女,依着上一世記憶,挑選了幾個乖巧聽話,聰明伶俐的,讓她們也跟着幫忙收拾。
随後轉了圈,抱着雪團坐在榻上,指尖捏着根小棍逗弄貓兒。小棍長長細細一根,末端系着羽毛,輕輕撥弄兩下,被挑逗的貓兒就跟着蹦來蹦去。
華池閣位置較偏,卻勝在幽雅安靜,錯落有致。
東邊栽種着青翠欲滴的竹子,竹子旁邊是片花圃,等春天來臨,就會開出大片月季,花團錦簇,交相輝映,巧的是坐在窗邊往外一探就能看到。
許是因着姨娘還在,沈清顏的心情也跟上前世大相徑庭,輕快歡愉了不少,甚至在入宮拜見帝王時,大着膽兒看了眼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帝王正襟危坐,不言茍笑,眉宇壓着戾氣,周身寒意萦繞,并未向她那處多看一眼。
還好,還好帝王并未将成安寺的事放在心上。
思及此,郁結在心頭的那口悶氣稍稍疏散了些。
就在這口氣還沒徹底消散時,傍晚時分,宮女來報,說是陛下身邊的安公公來了。
當年帝王登基時,先帝身旁的人都血洗了個幹淨,只留了這安公公一人,宮內上上下下無不以禮相待。
沈清顏也不敢怠慢,起身迎了出去。
安祿海面相和善,眯着笑走進來,說起話來連語調都是帶笑的,瞧着比天上掉了金子還高興。
“恭喜美人,賀喜美人,陛下今夜翻了您的牌子。”
作者有話說:
謝闕:每日一想,今日如何該跟媳婦貼貼
試探性伸出狗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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