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侍寝
殿內霧氣蒙蒙,白茫茫一片。
宮女進進出出,手中端着托盤在殿外等候,托盤中擺放着精致衣裳首飾,以待挑選。
前來伺候的嬷嬷都是宮中老人,膽子大些,正在外面低聲竊竊私語。
“陛下怎的就轉了性,又是選妃又是召寝的,想我之前也伺候過先帝不少嫔妃,反倒是如今,竟心生忐忑,也不知是該羨慕還是惋惜美人的福分。”
“聽人說,還是安公公親自去傳的話。”
“安公公?讓安公公親自走一趟的,那可真是稀奇了。”
“方才美人姿色我等也瞧見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說不準吶……”
幾人對視一眼,轉而看向殿內,誰也不敢再開口,本分的候在外面。
又有宮女進入殿內,在水面灑了層玫瑰花瓣,整個殿內都是香氣。
沈清顏臉上全是水,眼睫沾了水珠,随着眨動微微發顫。
水珠滴落,沿着鎖骨滑動。
雪白肌膚若初雪般光滑瑩澤,泛着淡淡光暈,熱氣氤氲着臉頰浮現胭脂般緋色。随着水面波動,鎖骨下的誘人春光乍隐乍現,引得人無限遐想。
泛紅指尖輕劃過水面,拾起片花瓣放在手心,晶瑩水珠滾動着。
手腕翻轉,水珠眨眼間就沒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帝王召她侍寝,難不成是因着在成安寺見過一面的緣故?
沈清顏蹙起眉。
她記得清楚,前世帝王連後宮都未曾踏進過幾次,更不用說寵幸後妃了。甚至有些膽大的妃嫔欲潛入殿內侍寝,被帝王發現後,直接讓人打了板子扔進雪地裏,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想不知道都難。
“美人?”
身側宮女手中托着沐巾,恭敬道:“時辰已到,您該起來了,陛下還在等着呢。”
沈清顏應了聲,伴着水聲起身,如玉胴|體暴露在空氣中,宮女掃過那截細腰,眼底閃過驚羨,很快又掩藏好,上前用沐巾裹住春色,小心翼翼的扶人出來。
待穿戴完畢,宮中嬷嬷引路,往帝王的寝殿走去。
前些時日下的積雪尚未融化。
月色泠泠,白雪壓枝。
可惜現在無人有心情賞這般清冷月色。
行至長生殿外,安祿海笑眯眯行過禮,對裏面道:“陛下,沈美人來了。”
“進來。”男人聲音低而沉。
沈清顏手心微微滲出薄汗,掐了下指尖,壓住心中局促不安,推門走了進去。
殿內擺設簡單,香爐燃着龍涎香,帝王正在龍案前批閱奏折。
褪去沉重威嚴的龍衮服,帝王身着暗紋長衣,寬肩窄腰下愈發襯得身姿挺拔勁瘦。
沈清顏不敢亂瞧,眼睫輕垂,“臣妾見過陛下。”
話落,心頭忽地泛起些許堵。
倒是應了那日他說的話,不再是臣女,而是臣妾。
閑雜人等已經退下,顯得殿內安安靜靜的。
帝王擡起頭,看向對面的人兒。
饒是看不清帝王臉色,沈清顏還是能感受到有股視線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視線掃過之處,似是細針密密麻麻紮過,直叫人心跳如鼓,愈烈加快。
“過來。”帝王道。
沈清顏捏緊手指,輕挪蓮步,款款走了過去。
華服明奢,裙擺寬大,走到帝王跟前時,沈清顏透過眼睫清楚看到裙角拂過帝王衣擺,層層堆疊在一起。
“安祿海是怎麽跟你說的?”
聞言,沈清顏臉頰微微泛起蒼白,“安公公說陛下讓臣妾過來侍寝。”
說着,她輕咬了下舌尖,刺痛感刺激着腦海中那根緊繃的神經,道:“入宮前嬷嬷教過禮儀,臣妾、臣妾知曉該如何做。”
那春|宮冊子她看過,可再怎麽看,這跟侍寝又是兩碼事。
偏生心底還有幾分慌亂。
正想着,帝王貼了過來。
沈清顏瞬間僵在原地。
鼻尖充斥着龍涎香的味道,如蛛網般緊緊包裹住她,沈清顏眼睫微顫,任由帝王修長手指探至腰間,隔着衣衫細細摩挲,他的動作不輕不重,力道卻不容人忽視。
她屏住呼吸,動作輕而小的別過了臉。
帝王未束發,幾縷墨發随着動作垂落,落在她的頸間,帶起肌膚一陣戰栗。
沈清顏下意識咬住了唇,胸腔內心跳如鼓,從未有過的鮮活強烈。
直到帝王捏住她的下巴,唇上傳來觸感,沈清顏才擡眸看向帝王,旋即眼簾輕垂,也看見了帝王手中拿着的是方帕子。
是她別在腰間的帕子。
原來只是要拿帕子嗎?
謝闕捏着帕子,擦拭掉沈清顏紅唇上塗抹的口脂,直到帕子上再無顏色,又用指腹抿過柔軟唇角,目光盯着那豐潤的唇片刻,似是在确認,方才轉過身不去看她。
“朕只是讓安祿海叫你過來,沒想他卻會錯了意。”
帕子上繡着芙蓉,灼灼如血,如今沾了口脂,愈發嬌豔欲滴。謝闕盯着帕子看了會兒,好看的手指撫平褶皺,工整疊整齊後放在桌角。
“你若不願,朕不會強迫。”
吊到嗓子眼的心穩穩落回,沈清顏欲言又止,她想再确認下,陛下說過的話是否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可她不敢。
怕帝王反悔,怕帝王喜怒無常。
實在是前世冷宮外,帝王殺人嗜血的樣子令她至今都心有餘悸。
“陛下叫臣妾來是為了何事?”沈清顏小心翼翼的去看帝王的神色,放軟了嗓音問道。
“數月後是朕母妃的祭日,聽成安寺的主持說,需找誠心禮佛的人抄寫佛經帶過去燒,”謝闕道,“沈老太太信佛禮佛,想來你在沈府中也耳濡目染,聽得多些,朕思來想去,後宮中也就你适合。”
随着帝王視線看去,果真瞧見龍案上已經擺放了幾本佛經,整整齊齊,一看就未動過。
抄經也不是什麽麻煩事,沈清顏點頭應下,柔聲問道:“陛下也要陪臣妾一起嗎?”
“不抄,”謝闕回的幹脆,“朕不信佛。”
沈清顏怔愣住,既不信佛,為何還要去成安寺?
還未等她理清個中緣由,就見帝王扭頭看向她,那雙生得極為好看,漆黑如淵澗般的雙眸仿佛要直直望進沈清顏心底,随後聽帝王正色沉聲道:“朕只拜觀音。”
沈清顏心頭微顫,慌不疊亂的挪開眼,臉頰微微有些發燙。不知怎得,她總感覺這話帝王是對她說的。
想了想,成安寺內也有觀音,也就沒再放在心上。
龍案旁邊還有張小桌子,沈清顏拿了佛經過去抄寫,殿內安靜的只有筆尖落在紙張上簌簌抄寫的聲音。
謝闕那邊卻沒了動靜。
沈清顏知道帝王在看她,可她也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抄寫。
佛經寓意清遠,淨律淨心,慢慢地,沈清顏的心也靜了下來。
謝闕靠着椅背,長腿交疊,手支着下巴看沈清顏抄寫,思緒漸漸飄遠。
傳聞皆言暴君不聞女色,可又有誰知這場選妃,是為了讓沈家女進宮才舉辦的。
身為侯府嫡女,沈清顏必會入宮。
謝闕記得清楚,前世侯府的張姨娘去世後,沈清顏沉浸悲痛中,不是病了就是哭着,他看的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在無數次黑夜中,他是多麽想把人擁進懷裏,溫聲誘哄。
越是渴望,心中的偏執占有越是猖狂,如黑暗中汲取養分的藤蔓肆意瘋長。
他受不了日夜交織的欲念,更無法承擔沈清顏見到他隐藏在心底的扭曲後拼命想要逃跑的恐慌,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直到信仰在崩塌與重建中一次次地循環,在守護和逃避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入宮三年,他望了她三年。
可那日忽然覺得,好生沒意思,活在世上也沒意思。
便釋放後宮,放所有女子離開皇都城。
自然也包括她在內。
是他親手放了她。
無人知曉,前世他俯瞰宮闕,眼睜睜看着沈清顏依偎在其他男人懷中離開時,他是何等地寸心如割,痛不欲生。
後來,沈清顏病逝後,他活生生剜了男人的筋骨,一寸一寸地剔除,直至把男人折磨死。
他搶回了她的靈牌,供于鳳位。
不敢念,不敢想,那種失去的疼痛遠遠超過了身體上的疼痛。
他選擇放手又帶來了什麽,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把人留在身邊,也好得過那些蝕骨思念。
他醒來時,恰好是已經定好入宮封號的那天。
前世他命人探過消息,那位張姨娘是在入宮前幾日才流産的,年過久遠,具體日子早已變得模糊。想起沈清顏日日以淚洗面的情景,謝闕心頭燒了又燒,終究是坐不住,日日讓人去沈府外蹲守,聽聞張氏離府,便帶着太醫和侍衛趕去成安寺。
沒有人明白,他在成安寺看見她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活了過來。
真好。
他救了她的姨娘,總歸是為她做了點什麽。
……
殿內簌簌落筆聲小了些,直至消失。
沈清顏手握着筆,手背枕着雪腮,已經沒了聲響。
華服襯托下,露在外面的玉頸白皙颀長,小巧耳垂戴着耳珰,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想來是困了又不敢問他,這才撐不住睡着了。
思及此,心頭陰戾又漸漸浮了上來,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沈清顏會這般怕他。
桌面硬邦邦的,沈清顏枕着睡的也不舒坦,貼着手背翻了個面。
謝闕起身走過去,低頭彎腰,一手貼在沈清顏後背上,一手穿過腿彎,将人抱上了床榻。
沈清顏睡得酣然,一無所覺。
可就在謝闕放下她,掌心握住玉足褪去鞋襪時,沈清顏醒了過來。
一睜眼就是見着帝王蹲在床榻前,那情景帶來的震撼,不亞于有人把刀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陛、陛下……”
沈清顏屏住呼吸,顫着嗓音喚他。
帝王停下動作,卻未起身,那雙深邃冷沉的眼睛落在美人慌亂的芙蓉面上。
“醒了。”
作者有話說:
深夜。
帝王坐在榻前,低頭,兩眼放光,掰指頭一筆一筆的數着:
朕摸了媳婦的腰
朕抱了媳婦
朕還摸了媳婦的jioj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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