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原本以為高遂能招認些什麽, 但沒想到當夜高遂就畏罪自盡在了提刑按察使司的大獄中。

王淵咬舌自盡,高遂随後以同樣的方式畏罪自盡, 楊義武等人在兩人府中搜出了兩人貪污多年的賬本記錄和數萬兩的真金白銀。

以王淵和高遂的官職來說他絕不可能靠正當手段得到這麽多錢, 既然正當手段不行,那就只有貪污受賄一條路了。

衛所的軍戶平時不打仗就種地,二人便役使這些人打理自己的私田, 但這些私田明面上卻還是朝廷的官田。

這還只是兩人的私田,朝廷的軍屯更是加大了他們的工作量,軍戶們每年辛辛苦苦給軍屯耕種的大部分糧食直接上繳國庫作為軍糧, 家家戶戶幾乎無有餘糧,算上種地要向朝廷繳納的各種牛稅、田稅、農具稅等等總之名目甚多、盤剝甚重。

除了稅收裏面兩人可以大做文章,朝廷每年還會給在戰争中為國捐軀的将士遺孀一筆撫恤金, 這些撫恤金由戶部剝下來最終也進了兩人的腰包。

裴元嗣相信, 大周這麽多的邊疆重鎮一定不止這兩只蠹蟲。

事情暫時就這麽了了,裴元嗣寫了兩封奏折,一封請求成嘉帝将投附康察臺謀反的殘契勢力分散遷入朔方各州,留他們一條性命, 一封奏折将王高二人之事詳細的寫了奏章命信差千裏遞給遠在京城的成嘉帝。

成嘉帝思慮一番後答應了裴元嗣的第一個請求, 至于第二封奏折,帝王盛怒之下要将王、高二人抄家, 全家包括五族之內的親朋好友連坐全部流放三千裏, 另外派遣心腹前往靈州來接替王高二人的職務。

幸好裴元嗣早有預料, 又在兩封奏章之外另附了一封信,他先前答應過了高遂,如若高遂如實招供他會想辦法向成嘉帝求情以保全他的家人。

雖然現在高遂畏罪自盡, 但許諾的承諾他不會毀約, 成嘉帝看了信後沒有辦法, 只能改判高遂的家人流放,其一部分親朋好友得以幸免。

自然,現在這些還是後話。

京城的事情阿萦尚且不知,她受傷之後每天就呆在屋裏養傷,裴元嗣不許她出門,不許她動針線進膳房,她倒是聽話,就乖乖地養着自己受傷的手臂。

當日裴元嗣說要發賣紫蘇那也絕不是嘴上說說的,阿萦在他睡着之後悄悄下了床,找到決明一打聽才知道三七已經帶着收拾好的紫蘇出去找牙行商量買賣的事情了!

她趕緊讓決明去把三七和紫蘇都給找回來,紫蘇在美人如雲的衛國公府或許算不上美貌,放在小門小戶的眼中卻是個極端莊齊整的美人,且她年紀輕輕還沒被家裏的爺們受用,這清白之身價格又得往上一翻。

牙行的經紀人見着紫蘇就笑得合不攏嘴,心裏都盤算好三七走後把她賣給哪位官老爺當小妾最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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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心如死灰,如果決明沒有過來找回她,也許當晚她會在牙行中悄悄投缳自盡,了此殘生。

直到被決明重新帶回到阿萦面前,紫蘇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小命真就掌握在眼前的女子一句話之間。

念及此她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跪在地上不寒而栗。

倘若當初她将自己親眼看見阿萦一刀捅死丁嬷嬷的事情揭發告訴了大爺,是不是如今的她早就成了那房梁上冤死的女屍?

她要感激自己的害怕,猶豫,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徒手殺死一個強壯如牛的老嬷嬷,更沒有人會相信素來柔弱單純,對丁嬷嬷逆來順受的阿萦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紫蘇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丁嬷嬷胸口的血噴濺到阿萦那張白皙的小臉上時她鎮定冷酷的神情,在丁嬷嬷倒下後冷靜地擦幹手上的血漬,往她藏身的地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姐姐。”

阿萦突然毫無征兆地拍了拍紫蘇的肩膀,紫蘇頓時吓得尖叫起來,“別殺我!別殺我,求求你阿萦,我什麽都不會說出去……唔唔!”

後面是阿萦捂住了她的嘴巴,阿萦黛眉微蹙,“姐姐,你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殺你呢?”

她松開手朝着紫蘇嫣然一笑,“我昨夜還救了你,倘若我真想要你死,怎麽可能還會救你?”

是啊,阿萦為何不直接殺人滅口,為何昨夜還要推開她?

紫蘇畏懼又疑惑地看着阿萦。

阿萦嘆了口氣,“如果我告訴你,殺丁嬷嬷我只是為了自保,你會信我嗎?”

紫蘇默然。

“你一定在想,長姐救我一命,我卻忘恩負義勾引大爺,所以死在長姐手中,也是活該的,對嗎?”

阿萦溫柔地道。

紫蘇驚恐地瞪大雙眼,“奴婢,奴婢不是這麽想的……”

“你想的其實也沒錯,我承認我并不是個好人。”

阿萦垂眼看着茶盞中淡黃色的茶水道:“我娘是教坊司的歌伎,也給我爹當過外室,因為這段不光彩的過去,從小到大我都被人罵做是小娘養的,可你知道嗎,我娘十二歲之前還是官家的小姐,我外祖父是前朝的刑部侍郎,只是因為牽扯一樁案子才家破人亡。”

“我娘懷我二弟時尚未足月便生産,連着我那可憐的二弟生生疼死在了産床之上,而我娘生我與阿玦的時候都是順産,根本不曾遭過罪,可她剛進沈家的家門不足一年便橫死,我不相信她的死只是一場意外!”

“紫蘇,你跟了長姐這麽多年,她的性子你應當是在清楚不過,我娘的下場就是來日我的下場,即使大爺不喜歡我,難道長姐會任由我這個世子的生母還活在世上嗎?”

紫蘇不得不承認,阿萦說的是事實。

沈明淑從小到大争強好勝,她絕不會留着阿萦讓世子有親近阿萦的機會。

她只會讓世子有她一個母親。

“我沒有辦法,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選擇的權力,如果不給大爺做妾,我就要被嫡母逼迫嫁給年紀可以做我爺爺的曹誕,等曹誕一死,我在曹夫人的手中也不知能活到幾時。”

阿萦說着,忽然握住了紫蘇的手,潸然淚下道:“姐姐,你不要怪我心狠,我的命也不好啊。我以前會時常想,為什麽我的命就是這樣,可是我不相信這就是我的命,所以我要得到大爺的心,我要有朝一日在我生死未蔔之時他可以挺身而出擋在我的身前,而不是像我爹一樣,只會懦弱地勸我和阿玦忍。”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可丁嬷嬷她擋了我的路,我是不得已才殺了她,如果那一日她不死,回到京城之後死的就會是我……”

阿萦梨花帶雨,眉間輕蹙,溫柔低緩的語氣娓娓道來她的無奈,她這一生的坎坷,即使是紫蘇看着都生恻隐之心,何況是大爺一個男人?

“那姨娘救我,又是為了什麽呢,是為了讓我為你所用嗎,還是因為……我救過你?”

阿萦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坦誠道:“兩者皆有,不過我想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們二人是一類人。”

紫蘇更不解了。

阿萦溫聲道:“我記得你娘身子病弱,多年不愈,是嗎?”

紫蘇點點頭。

“長姐曾經想要你給大爺做小,她既要你為她所用,又是憑借什麽拿捏你呢?”

阿萦看着紫蘇的眼睛,慢慢說道:“紫蘇,你娘的病,你沒有想過,或許早就該好了?”

“只是有人,不想要她好呢?”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嗡”的一聲劈在了紫蘇的頭上。

“不可能!”紫蘇斷然道:“沈府的府醫,我娘一直都找他看病,醫者仁心,他怎麽可能故意讓我娘的病不好?”

她自己都說了是沈府的府醫,沈府的府醫自然聽命于沈家人,前世紫蘇的娘在阿萦入府不到兩年就過世了,阿萦本沒有機會知道這些秘辛,直到她死後化作一縷游魂寄托在母親留給她的遺物——那只折枝海棠花玉镯上。

青樓之中她親口聽那來尋歡作樂的沈府府醫田榮對花魁說沈明淑是如何交代他給紫蘇的娘李氏誤診。

李氏原本不過是尋常的頭疼腦熱,根本不是消渴之症。

恰逢那時沈明淑準備出嫁,慶國公夫人早就看中了紫蘇想要她給女兒沈明淑做陪房,紫蘇是家生子,生得端莊清秀性情溫和,且全家都拿捏在沈家手中,是最好的陪房丫鬟人選,來日若女兒有孕,正好擡舉紫蘇給裴元嗣做小。

紫蘇與李氏知道沈明淑母女的謀劃,可紫蘇哪裏甘願給人做小,她想嫁的人一直是她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哥。

是以李氏在女兒小的時候就省吃儉用暗中謀劃,再加上紫蘇的舅舅做買賣家中有了些小錢,是心疼侄女,也是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竟湊了五十兩銀子為紫蘇母女贖身,權當做是日後的嫁妝。

沈明淑和慶國公夫人沒想到一向老實的紫蘇和李氏竟然不聲不響地就攢夠了五十兩銀子的贖身錢,還是在她出嫁前夕!心中不由惱怒紫蘇不識好歹,放着潑天的富貴不要卻想贖身嫁給一個窮書生,真真是愚蠢至極!

但官府明文禁止主家與仆人簽死契,雙方只能是雇傭關系,她們二人若真想走就憑慶國公夫人也不能阻攔,再說了,硬留下來人家的心也不在你這裏,又如何為她所用?

說來也是巧,沈明淑偶有一次聽府醫田榮說李氏近來生病花了不少錢,心生一條毒計,她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卻叫來田榮讓他使些手段——最好是要李氏的這場病永遠也好不了。

因為她要讓紫蘇對她一輩子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為她所用。

田榮做到了,李氏信任田榮,不論田榮說什麽她都信。

而紫蘇感激沈明淑對她娘李氏的恩情,對沈明淑的話更是言聽計從,就連沈明淑讓她不許嫁人,她也從未有過絲毫怨言。

“我并不需要你為我做些什麽,”阿萦淡淡道:“回去之後我所言真假,你将田榮賣給你娘的藥拿去一驗便知,倘或我說錯了,我認命,你那時再向長姐告發亦不遲。”

“倘或我沒說錯,我也只需要你對我的所作所為,袖手旁觀便是了。”

阿萦把呆怔的紫蘇扶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她知道紫蘇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接受她說的這些事情,不過沒關系,她可以等,與其除去一個敵人,倒不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化敵為友。

何況這次她真的不救紫蘇,回去之後丁嬷嬷死了、紫蘇被賣,以沈明淑猜疑的性子一定會懷疑是她從中作梗。

她還不想那麽快和沈明淑撕破臉,至少在她有身孕之前。

阿萦在都督府中養了幾日的傷,當日那官兵刺了阿萦左臂一刀,其實傷口并不深,起碼沒有裴元嗣上次為了救她受傷傷的嚴重。

但裴元嗣是男人,身強體壯,體質比阿萦好上虛弱,阿萦是個弱女子,傷養了許久好的很慢,三七翻箱倒櫃從京城帶來的傷藥中找到一瓶上好的宮廷秘制祛疤膏,每日內服外用,漸漸地阿萦左臂的傷口就結了痂。

裴元嗣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會檢查看阿萦的傷口,督促她抹藥,別看他管阿萦,但他其實很忙,忙到每天都要早出晚歸,比剛來靈州的時候還要忙,有時阿萦一天下來只有晚上才會看見他。

康察臺死了,剩餘的殘契勢力要安置,王淵和高遂的案子也要善後,除此之外他還時常與李指揮使和靈州知府吳孝祖三人在書房中讨論什麽軍制的事情。

阿萦不懂,她也不會多嘴,裴元嗣忙她就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妾,偶爾朝着他撒撒嬌,給他解解悶。

過了十來日傷口好的差不多之後她就不在屋裏呆着了,提前向三七打聽裴元嗣的去向,裴元嗣回家吃飯她就親自下廚給他做飯,一天頂多做一頓,其他時間都用來溫書。

有次李指揮使和吳大人的妻子李夫人、吳夫人一道上門拜訪,阿萦從她們口中得知布政使司的織造坊正在給衛所的軍人準備每人趕制一套棉衣過冬。

但是今年棉花的收成不好,棉布和棉花從各地運來的時間太晚,原本吳大人計劃在十一月之前完工的工時就目前看來很倉促,緊趕慢趕恐怕都要推遲半個月到一個月。

裴元嗣操心民生,他主動拿出一部分的私産讓吳大人再從本地招收百來個繡娘趕制棉衣,這樣棉衣一定會在冬季來臨之前完工,軍戶們不會挨凍受屈。

阿萦不想做一個只會躲在裴元嗣羽翼下的金絲雀,光憑顏色侍人,終有色衰愛弛的一日。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所以她要走進裴元嗣的心裏,令裴元嗣誤以為兩人心心相印,她是懂他的女人,就要把裴元嗣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

……

天色不早了,裴元嗣從李指揮使的府上回來,回到都督府時月亮已經高高地挂在了天際。

事情差不多快忙完了,今晚他回來的就早一些,房內還點着燈,一個纖細窈窕的影子映在天青色的窗紗上,手中指如穿梭,仿佛是對着燈在低頭做什麽東西。

裴元嗣眉一皺,撩開簾子大步走了進去。

“怎麽又在做棉衣,不是不許你再做了嗎?”

他高大的身影在往桌前一站,頓時牢牢地罩住了身後落地的八寶明燈。

“快了,這就快了……”

阿萦揉揉酸疼的眼睛起頭來,驚喜道:“您回來了,您今天回來的可真早!”

忙要起身去給他倒茶水,裴元嗣大手卻拉住她,直接坐了下來。

桂枝在牆下盯着,看着窗上的影子沒動,眉眼通眺地溜了進來,給裴元嗣和阿萦各自倒了一大杯酽酽的濃茶、一杯淡茶之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裴元嗣拿起桌上的棉衣看了看,針腳很細密,一點也沒有因為不是做自己的衣服而偷懶。

裴元嗣心裏複雜的同時又很不高興,織造坊那麽多繡娘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她心眼兒怎麽就那麽實?

他知道阿萦現在不怕他,便如現在,阿萦料到她又惹他生氣了,湊過來摟住裴元嗣的腰,先在他懷裏蹭了蹭,而後仰着頭沖他甜甜地笑,“大爺,這是最後兩套了,明天我完工了,真的就不做了。”

“我已經答應李夫人了,要做十套棉衣,否則我食言而肥,李夫人肯定覺得我說大話,而且您也教我‘一言貴于千金’,那我是不是應該信守承諾呢?”

裴元嗣垂眼看着她,半冷不熱道:“我說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日後這都督府的将軍你來做我看就很不錯。”

阿萦臉上的笑容一僵,慢慢變得拘謹起來。

裴元嗣起身去了淨房洗手,回來的時候自己把衣服也換了,阿萦見他換了衣服,才反應過來這次裴元嗣是真生氣了。

“大爺,您生氣了?”

裴元嗣坐在書案旁舉着一本書,她走過來,揪着衣帶局促又小心翼翼地問。

裴元嗣是準備給阿萦立規矩,聞言他看也沒看她,冷淡道:“你沒錯,你若食言而肥,錯的豈不是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萦急了,她半蹲下來,把臉靠在裴元嗣的膝上,“大爺我錯了,我這次真的知錯了,明天我就把衣服給桂枝做,我不碰了好不好,您別生我的氣!”

裴元嗣本來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見她真紅了眼,一副快要急哭的模樣,遂移開自己的目光道:“嗯,你聽話,我就不生氣了。”

說着伸出手想去扶阿萦,誰料阿萦卻自己迅速站了起來,垂着頭道:“我去鋪床。”扭頭就快步走進了內室。

裴元嗣沒有在意。

過了會兒,內室裏傳來一陣極輕的、壓抑的哭泣聲,裴元嗣放下書,難以置信。

他就說了她兩句……就兩句而已,她竟然又哭了?

裴元嗣沉臉坐着,阿萦的哭聲細得像秋夜窗外綿綿的細雨,勾勾纏纏又不肯停歇,抿抿唇,裴元嗣負手走進了內室。

阿萦趴在枕上哭,眼睛埋在右手手肘上,越哭聲音卻越小,現在只剩下哼唧聲,聽起來分外可憐和委屈。

裴元嗣看着阿萦打顫的肩膀,她的左臂明顯不敢用力,只能伸直了半靠在床上,導致哭還要半歪着身體哭,看起來既滑稽又可憐,令人哭笑不得。

枕下壓着一塊淡藍色的布料,裴元嗣将那布料抽出來,抽出來的卻是一只淡藍色繡海棠金絲紋的香囊,壓邊用的是金銀二線,顯得香囊就格外的貴氣,這種顏色和花紋的香囊顯然不會是女子用的。

裴元嗣再将香囊翻個身來,發現香囊右下角繡了兩個小小的字。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繡的是哪兩個字,突然眼前掠過一陣風,阿萦急切地将那只香囊搶走道:“您、您什麽時候進來的……”

“拿過來。”

裴元嗣威嚴地道。

阿萦把香囊背在身後,垂頭喪氣道:“還,還沒做完,不好看,您別看了……”

裴元嗣看着她,不說話。

阿萦咬咬牙,上前摟住他說:“大爺,我困了,明天再給您看好不好。”說着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脖子。

她越是不肯給他看,便越是證明香囊有問題。

裴元嗣一動不動任由她使美人計,等她氣喘籲籲的時候突然從她袖口裏順走了香囊,阿萦發現時已是躲閃不及,眼睜睜看着他将香囊翻了個身。

香囊背面用銀色的細線、帶有幾分柳體意韻和女子柔婉的筆體繡了兩個小小的字,左邊那字是“肅”,右邊那字是“萦”。

肅之,是裴元嗣的字。

肅、萦。

兩個字緊緊地,纏纏綿綿地挨在一處。

這樣直白又隐晦的小女兒心思,便是裴元嗣再不解風情,也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裴元嗣擡起頭,眼前的阿萦早已霞飛雙頰,白嫩的耳尖通紅,像做壞事被老師抓包的學生,分外難堪窘迫地垂下了頭去。

作者有話說:

今天小年,大家小年快樂,評論區随機掉落30個小紅包~

注:一言貴于千金出自葛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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