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玉器摔碎, 衆人見狀當下齊齊愕然,轉頭看向“失足”的阿萦以及那摔在地上已無力回天的玉雕擺件, 面面相觑。

這塊玉雕擺件當年可是兖國大長公主的陪嫁, 因原料名貴,寓意高雅,雕刻頗具巧思, 一直都是兖國大長公主的心愛之物。

後來老太爺裴忌過世,兖國大長公主便将這顆翠玉白菜的玉雕擺件封鎖進了庫房,今日沈明淑和胡大媳婦清理庫房時發現, 想着把此物擦拭一新在新年的時候擺到大長公主的房中來讨大長公主歡心。

然而現在這顆玉雕擺件被阿萦摔碎了,沈明淑先是眼皮子猛然一跳,而後心裏是一陣狂喜, 面上卻沉臉怒呵道:“沒手沒腳的蠢貨!你竟打碎了老祖宗的愛物,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将東西擡起來!”

小厮趕忙驚慌失措地從地上把玉雕抱起來,果見玉器菜心的深翠之處掉落了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大刀螳螂,白璧微瑕, 意境大折。小厮惶然無措, 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認錯道:“夫人饒命,小人不是有意的, 夫人饒命啊!”

沈明淑命人直接将小厮拖了出去當衆脫褲子打三十個大板, 阿萦喃喃道:“長姐, 我、是我不小心推了他,都是我的錯,能不能別罰他……”

“你?”

沈明淑冷笑一聲, 既然阿萦主動送上門來, 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她斜眼看向胡大媳婦道:“此物為公主愛物,且再過一天便是新歲,打碎舊歲玉器是為不祥,按照國公府的家法該如何處置?”

胡大媳婦滿頭冒汗,看了一眼眼前阿萦纖細嬌弱的小身板,心想打三十個板子估計這嬌滴滴的萦姨娘立刻就得香消玉殒,夫人的算盤珠子都蹦到她臉上了,這是借刀殺人啊!

半響後她戰戰兢兢道:“不如、不如先讓萦姨娘跪兩個時辰認錯,再去怡禧堂讓大長公主決斷?”

“跪滿三個時辰!”

沈明淑頭也不回地進了汀蘭館。

冰天雪地,數九隆冬,即使是在外面站一刻鐘都要冷得渾身打顫、面紅耳赤,更何況是在地裏一跪跪三個時辰?

胡大媳婦搖頭嘆了口氣,她可不敢多管閑事,趕緊跟着沈明淑走了進去。

明眼人都看着,衛國公府管家有實權的還是衛國公夫人沈明淑,阿萦尚未誕下一子半女,誰又敢為阿萦求情說項?

白芷走過來,示意阿萦認罰,阿萦倒是沒有多說什麽,柔順地垂眼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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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急道:“姨娘快別跪,你本來就身子不舒服,在冰天雪地裏跪三個時辰那還得了,你快起來,咱們去找大長公主解釋,就說你不是有意的!”

阿萦反過來安慰她道:“那是大長公主的心愛之物,我現在犯了錯,認罰也是應該的,你別去找大爺,就讓我跪滿三個時辰罷,說不準跪完了長姐也就消我的氣了。”

桂枝又氣又急,等了兩刻鐘之後阿萦的身子果然開始搖搖欲墜,面若白紙,桂枝大驚,一時心急如焚,扭頭就要沖出去找裴元嗣,再不濟找太夫人趙氏也成,左右如今太夫人也站在阿萦這邊,她斷然不會坐視姨娘受罰不理!

可桂枝還沒等走到門口,就有兩個身材高大的仆婦将她一左一右攔住,使勁兒一推!

桂枝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在這人仰馬翻混亂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院外角落裏蟄伏許久的另一名綠衣丫鬟在目睹了這一幕後行色匆匆地離開。

歸仁院。

臘月二十九大寒,成嘉帝特意放了百官半天的假回家準備第二天的除夕,裴元嗣回來得便十分早。

今天早晨也格外的冷,滴水成冰,時近晌午天空開始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搓綿扯絮地灑落了人一身,進了溫暖如春的屋子裏立即就全化成了一顆顆晶瑩的小水滴。

裴元嗣拍拍身上的細雪,進屋剛摘了大氅就聽門外傳來騷動,不一會兒決明領着一個丫鬟快步走了進來,那丫鬟正是紫蘇。

紫蘇一進屋“咕咚”一聲就跪倒在裴元嗣面前,大哭道:“求大爺救救姨娘,這大冷的天兒夫人讓姨娘在汀蘭館外罰跪,姨娘都凍昏過去了!”

裴元嗣神情登時就變了色,抓起剛剛脫下的大氅便大步飛快地走了出去,一路直奔汀蘭館。

汀蘭館庭院的地面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細雪,阿萦滿身雪白,長長的睫毛上都結了一粒粒冰珠,凍得瑟瑟發抖,突然她身子一歪,整個人失去意識軟軟地暈倒在身旁的桂枝懷裏。

白芷唬了一跳,連忙進屋喊道:“萦姨娘暈倒了,夫人,夫人!”

沈明淑喝了口熱茶,掀起眼皮冷笑道:“着急忙慌什麽,她跪了連一個時辰都不到怎麽會暈?去給她潑點水潑醒了,讓她繼續裝!摔壞了老祖宗的寶貝裝裝樣子就想逃過一劫,做夢!”

白芷只好讪讪地退了出去。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白芷大驚失色地跑進來道:“不好了夫人——”

沈明淑打斷她道:“你給我好好說話,一整天到晚急什麽?”

“大爺,大爺,夫人……大爺來了!”

沈明淑手中的翠玉茶盞應聲而落。

當她顫巍巍地由白芷扶出去的時候,裴元嗣已經将凍暈的阿萦用大氅裹住抱進了懷裏,那雙冷峻的鳳目再望向她是毫不掩飾地憎惡與憤怒。

“回頭我再找你算賬!”

解釋的話甚至都沒來得及說出口,望着丈夫絕情離去的背影,沈明淑心如刀絞,凄然落下兩行苦澀的淚。

……

裴元嗣把阿萦直接抱回了歸仁院,三七去請大夫,阿萦臉色雪白,鼻尖、耳朵和兩腮卻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暈紅,裴元嗣又命人燒了三個火盆拿進屋放在床邊,他不停地搓着她冰冷的小手,她身上好像暖和了一些,但人依舊昏迷着。

這樣可不行,一定會凍出病來。

裴元嗣沉着臉脫了上衣,進了被窩裏将阿萦從頭到腳抱住。

男人的身體像個火爐一樣又熱又燙,緊緊地包裹着、燃燒着她,女孩兒的一雙玉足都凍得失去了血色,男人也絲毫不嫌棄,握住她的兩只小腳便揣進自己的懷裏。

阿萦被熱醒了過來。

裴元嗣好重,壓得她渾身冒汗,都要斷氣了!

她其實不是凍暈過去的,而是在罰跪時悄悄吃了一點蒙汗藥,要不然這麽冷的要是真等裴元嗣過來她怕是要凍成傻子了。

幸好太醫此時被三七請了過來,裴元嗣起身穿上長袍,阿萦如釋重負,大夫再不來,她都要裝不下去了。

郭太醫的醫術是宮中數一數二的高超,因住在衛國公府的後街私下便與裴元嗣交情不錯,宮中放假他也提前回了家中。

眼下他坐到帳前,隔着帳子替阿萦把脈,過了一會兒他忽地神情凝重地看向屋裏的丫鬟,先将阿萦近來所食之物皆問了個遍,末了又問:“敢問姨娘這個月的癸水是否如期而至?”

桂枝忙如實答道:“回大人的話,姨娘的癸水已有一月未至,而且姨娘這個月的身體一直不舒服,嗜睡,人總是昏昏沉沉的,胃口也很差,早上偶爾還會犯惡心!”

紫蘇也附和道:“姨娘心情也不好,這段時間好像人突然變得悒郁許多,仿佛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敢問大人,我們姨娘是不是生什麽病了?”

裴元嗣臉上仿佛籠罩了一層寒霜,猛一拍桌子道:“姨娘既病了,為何不去報請大夫,府裏養你們兩個丫鬟是幹什麽吃的?!”

紫蘇與桂枝同時吓得抖若篩糠,跪在地上直喊大爺饒命。

郭太醫對裴元嗣道:“國公爺息怒,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下官有些話想私下與您一談,可否……”眼睛在屋內的丫鬟小厮們身上轉了一圈。

裴元嗣看了一眼三七和決明,二人會意,忙領着衆仆都退了下去,關緊門,屋裏這時便只剩下了裴元嗣與郭太醫,以及還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阿萦。

人都走後,郭太醫先是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大喜啊,姨娘不是生病,而是已經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

裴元嗣原本以為郭太醫要告訴他阿萦身體情況不妙,哪知郭太醫竟告訴他阿萦有了身孕!他完全沒有絲毫的準備和預料,當場就愣在了原地。

然而還不及他反應過來,郭太醫又迅速斂去笑意,“姨娘雖有身孕,脈象卻紊亂凝澀,且關中滿悶,體內虛寒凝結,據丫鬟所說,姨娘平日身體康健,不像是吃壞了東西所致,下官思來想去,除非是……”

郭太醫沉聲說道:“中毒。”

“中毒?”

裴元嗣震驚不已,“太醫可知中的是什麽毒,此毒可有解藥?”

郭太醫在禁宮內帏之中做了幾十年的太醫,深知女人之間的争鬥,他正色道:“國公爺莫急,中毒一事下官也僅僅只是猜測,還需國公爺親去驗證一番。”

“許是下毒之人下毒日數尚淺,姨娘與胎兒未曾傷及,不足為慮,下官這就去寫兩張方子,一張保胎藥方,一張祛毒藥方,保胎藥每日早晚煎服一次,祛毒藥方頭三天需每日煎服三次,三日之後下官再來給姨娘把脈,看看效果如何。”

郭太醫去外間寫藥方,裴元嗣站在床前看着床上臉色漸漸恢複紅潤的少女,俊美的臉龐上喜怒難辨。

少頃,等郭太醫回來時,裴元嗣已經不在,決明恭敬地将郭太醫請到暖閣去候着。

郭太醫心知衛國公府将迎來一片腥風血雨,這大過年的他不湊巧趕上了,嘆了口氣只能在暖閣裏喝茶等着。

裴元嗣陰沉着臉去到梢間,親自審問紫蘇與桂枝。

而三七則領着國公府的二十個侍衛把錦香院團團圍住封鎖起來,将院裏所有的丫鬟小厮統統趕出屋子押到庭院中央看守,三七帶人挨個屋子搜查。

被推搡出來的菘藍慌張地在人群中央掙紮着,跺腳問道:“這是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要把我們都趕出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閉嘴!”

一個侍衛面無表情地把刀鞘在菘藍腳底下一揮,吓得菘藍失聲尖叫,倒退數步,再不敢多嘴。

不一會兒,三七抱着只被撬開鎖的匣子從一人屋裏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銳利的眼睛在衆人中一掃,大聲喝問:“這是誰的匣子,給爺滾出來!”

他話音剛落,不争氣的菘藍就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錦香院的丫鬟多得是看菘藍不順眼的,莫看菘藍是阿萦從沈家帶來的陪嫁丫鬟,在錦香院卻還不如一個半路跟着阿萦回府的丫鬟桂枝吃香。

立馬就有人舉報菘藍,說那匣子正是菘藍所有,大家七嘴八舌,還有人說看見菘藍經常大半夜抱着這只匣子鬼鬼祟祟,一看這匣子裏面就有貓膩,絕對藏了奸!

三七冷笑一聲,找了兩個粗壯的仆婦拖着菘藍的手腳把她擡到了歸仁院。

青瓷瓶送到裴元嗣手中,郭太醫鑒定之後确定這青瓷瓶中裝的是一種名為“相思散”的慢性毒藥,此毒并無毒性,因此少量服用許多太醫查驗不出。

但長期服用卻會致人心情抑郁,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頭,最終抑郁成疾,是多年前後宮中曾盛行一時的陰毒之物,而此毒短期服用則會擾亂人的心脈,使人脈象虛浮于表,與阿萦紊亂的脈象和症狀雖然略有區別,卻大體一致,想來也不會有人給自己和腹中胎兒下毒。

是以郭太醫篤定道:“這正是姨娘所中之毒,名為‘相思散’,此毒長期服用會令人心情悒郁,難以排解,長此以往,氣淤血滞,五髒失調,瘀阻經絡,一場小病就能要了病人的命,郁郁而終!”

到底是有多深的仇恨才會給自己的親妹妹下這種毒,臨死之前還要讓她肝腸寸斷,生不如死,倘若真中此毒,便猶如坐而等死,即使最後停了毒病人也會心結難解,年紀輕輕香消玉殒。

一桶冷水潑下去,菘藍哆嗦着清醒了過來,一擡頭發現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居高臨下,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鳳目寒光如刃地審視着她,一時惶惶如喪家之犬,心知事情敗露。

可她不能說啊,她若是說了她爹娘哥嫂怎麽辦?

都是她一時糊塗,被沈明淑的幾句小恩小惠打動,做出背主之事,她又何嘗不是每夜煎熬痛苦,生怕被人發現揭露,如今東窗事發,一切悔之晚矣!

裴元嗣把匣子“咣當”一聲扔到菘藍面前,冷冷地問:“是不是你的匣子?”

菘藍流淚道:“是奴婢的匣子。”

“匣子裏的青瓷瓶裝的是什麽?”裴元嗣又問。

菘藍心一橫,咬牙道:“奴婢不知,奴婢從未在匣子裝過什麽青瓷瓶,大爺明鑒!”

裴元嗣也不多問,兩個侍衛上來綁住菘藍手腳,将夾棍強行插.進菘藍的十指當中,菘藍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十指連心,猶如剜肉去骨。

滿地血泊,菘藍汗水淋淋地倒在地上,依舊不招。

三七拿着一把鉗子走過來,挨個兒拔掉菘藍的手指甲,拔到第三個的時候菘藍終于受不了了,哇哇大哭道:“大爺饒命,奴婢全都招,奴婢全都招!是夫人讓奴婢給姨娘下藥,奴婢只是一時糊塗啊!”

果真是她。

裴元嗣早有預料,神色冷峻平靜,額頭上青筋卻隐隐爆出,黑眸沉沉,宛如醞釀着一場滔天巨浪。

他突然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撷芳院,趙氏正在聽小丫鬟耳報神說汀蘭館裏剛剛發生的事情,猜測兒子這次會給沈明淑處罰,還是像上次一樣不了了之,外面忽傳來小厮們的請安聲,齊聲喊着大爺,趙氏趕緊吐了口中的瓜子皮,笑着走了出去,“嗣哥兒怎麽有空來了?”

裴元嗣屏退左右,進去之後告訴了趙氏兩件事。

第一件,阿萦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

第二件,菘藍受沈明淑的指使暗地裏給阿萦下毒,阿萦中毒時日尚淺躲過一劫。

趙氏先驚後喜再怒,“阿萦有了身孕?天殺的沈明淑竟然給我大孫子下毒,這蛇蠍毒婦!我當初就勸你別娶她你不聽,現在吃虧了罷!我大孫子現在怎麽樣了?阿萦在哪兒你快說啊!”

“我院子裏。”裴元嗣垂眼道。

趙氏急着就要去看阿萦和她大孫子,警告道:“你自己去解決你媳婦兒,我去看我大孫子了,我告訴你嗣哥兒,你一把年紀才有這麽個孩子,要是阿萦有什麽事,我跟你沒完!”

說罷氣沖沖地離開。

離開撷芳院之後,裴元嗣思慮許久,又去了一趟怡禧堂。

人證物證俱在,從怡禧堂出來,裴元嗣下令将衛國公夫人沈明淑軟禁在汀蘭館內嚴加看守,等候發落,而家中的管家之權全部交給三夫人陸氏。

等三七來到汀蘭館時,沈明淑還在鎮定地指揮着小丫鬟們換下窗上的舊窗紗糊上今年新裁的茜紗。

三七當衆說出裴元嗣的命令之後,院內衆人皆驚詫地議論紛紛,用異樣的眼光審視着這位平日裏始終大方得體的衛國公夫人,沈明淑僞裝出來的平靜終于再也裝不下去,宛如精美的瓷器裂開一道道醜陋的痕跡。

人算不如天算,沈明淑怎麽都想不到阿萦會在此時有了身孕,還早就預料到她會收買菘藍給她下毒,将計就計,不僅讓裴元嗣成功發現她有孕,還将沈明淑徹底推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沈明淑目呲欲裂,矢口否認,“你混說什麽,你含血噴人,我什麽時候給她下毒了!我要見大爺,讓我出去——”

可惜沈明淑沒有這個機會了。

……

裴元嗣神色漠然地聽着耳旁女子撕心裂肺的怒罵。

如果可以,他永不想再踏入那院子一步。

他們夫妻二人的情分,早在許久許久之前便已經消磨殆盡,久到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麽時候。

或許是在他房裏的兩個丫鬟死得不清不楚的時候,或許是在她哭着要挾他寵幸阿萦的時候,或許是她尖酸刻薄地數落着她親弟弟的時候,或許是她虛僞地……

裴元嗣慢慢走進了屋裏。

阿萦醒了過來,趙氏坐在屋裏和阿萦絮絮地說着話,囑咐她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項。

趙氏不放心,又請了兩個大夫給阿萦把脈,都說是喜脈,趙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笑得合不攏嘴。

大過年的休妻雖說不太好聽,橫豎她也不喜歡沈明淑,與其忍着日日看這麽一張令人厭煩的臉,她寧可被人在背後戳幾下脊梁骨,又不會少塊肉。

裴元嗣進來,趙氏的笑聲戛然而止,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對阿萦道:“你躺着別動,我出去和大爺說幾句話。”

兩人走到外間,趙氏壓低聲音問:“怎麽樣,事情你祖母知道了沒,她可有說什麽了?”

裴元嗣一眼就看穿了親娘的心思,皺眉道:“祖母年紀大了,母親沒事別去她老人家面前嚼舌根,事情兒子自會料理妥帖,時候不早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趙氏遂大失所望。

她是盼着婆母兖國大長公主說句公道話,沈明淑殘害裴家子嗣,怎麽着不得休了才算交代?但聽兒子這個意思,不像是要休妻。

趙氏瞪眼道:“行了行了,就你最明白,還不是差點把自個兒的孩子弄沒了,你當初早聽娘的話別娶這個沈氏不就沒這麽多糟心事了。”

見裴元嗣面露不耐之色,忙轉了話題道:“阿萦現在有了身孕,你這臭脾氣可悠着點,別吓壞我大孫子,還有啊,頭三個月胎沒坐穩,不許同房,你得忍住了……咱們衛國公府好不容易有了這麽個寶貝疙瘩,不如你幹脆就忍忍這一年都別同房了,娘回頭再給找個和阿萦一樣漂亮的美人……”

“秋娘,把太夫人扶下去。”

趙氏還欲再唠叨,裴元嗣喊來秋娘扭頭就掀簾進了屋。

……

屋裏實在太熱了,阿萦額頭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趙氏出去之後她就解開了中衣的帶子,裏頭只着一件鵝黃色的抹胸,房內溫度太高,她漸漸便有些昏昏欲睡,神志不清。

感覺有人在給她掖被子,她扭了扭腰肢,将那只手推開,錦被滑落,露出腰間一截細膩如脂的肌膚,口中含糊說着“好熱”。

為了不吵醒阿萦,裴元嗣親自起身将一只火盆拿出了屋。

他的腳步聲還是吵醒了阿萦,阿萦揉着眼睛剛要坐起來,裴元嗣就将她按了下去。

“別動。”

阿萦便只好躺了回去。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膠着到一處,又各自迅速挪開,氣氛莫名有些暧.昧尴尬。

阿萦眼睛濕漉漉,水盈盈地望着他,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咬咬唇,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羞澀地垂了下去,小臉暈紅一片,不知是屋內溫度太高熱得,還是什麽旁的緣故。

“還冷不冷,身上可還難受?”裴元嗣問。

“不、不冷了。”

阿萦眼巴巴地看着他。

然而他目光關切地尋過來,她卻又羞得躲閃着移開自己的目光。

裴元嗣俯下身,聲音低沉地問她:“怎麽了,嗯?”

阿萦捂住自己的臉,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大爺,我,我有身孕了。”

裴元嗣撥開她的手,看着她啞聲道:“我知道。”

阿萦歡喜地牽引着那只幹燥寬厚的大手放到被窩下自己柔軟平坦的小腹上,“在這裏。”

“嗯。”

“我們兩個的孩子。”

“嗯。”

阿萦趴在裴元嗣的肩頭上,大大的杏眼柔情蜜意地望着他。

懷裏的小女人滿眼都是他,裴元嗣心中積攢多年的怨氣不知不覺只剩下青煙一縷,他一只手摟着阿萦尚且纖細的腰肢,另一只手愛不釋手地撫摸着她披在背後的長發。

阿萦的頭發烏黑發亮,豐盈秀潤,真如濃雲蟬鬓一般,如果這一胎是女兒,裴元嗣希望女兒會和阿萦一樣溫柔,一樣美麗,可是女兒要是太漂亮了,以後上門求親的臭小子太多,他會舍不得嫁出去。如果生得是男孩子……

兩人便這般靜靜地相擁着,仿佛時間也在這一刻靜止,直到阿萦擔憂的、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了裴元嗣的思緒,“大爺,長姐她怎麽樣了?”

“提她作甚。”

裴元嗣手頓住,眉一皺低頭訓她道:“不過是打碎一件玉器,她讓你在雪地裏跪三個時辰你真就跪三個時辰,你是不是傻?”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我寫的大家能不能看懂,我再來解釋一下:

1.姐姐的毒會使人脈象虛浮,心情抑郁,因為這種慢性毒沒有毒性或者說毒性很弱,所以一般大夫看不出來,而阿萦沒有喝有毒的茶水,所以她沒中毒,但是要裝出中毒的樣子,于是上一章求孫大夫開藥

2.孫大夫給阿萦的藥會使人的脈象在短時間內變得紊亂,造成阿萦身體有異的假象,再加上阿萦故意裝出心情不好的樣子借紫蘇的口說出來,郭太醫便初步判斷阿萦可能是中毒

3.毒藥送到郭太醫面前,郭太醫認為阿萦沒必要給自己下毒,所以确認阿萦是中了姐姐下的毒。

——

ps,本書字數大概和作者前兩本差不多,但是具體的字數後期我也不太能把握,總之目前離完結還早哈,想知道後續劇情的可以再翻一翻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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