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元旦, 正月初一,萬事從頭吉。

裴元嗣醜正時分便披着夜色起身, 衣革着绶, 換上一品公爵朝服前往紫禁城外朝的奉天殿參加元旦大朝會。

阿萦往日睡眠淺,自從有孕後卻睡得沉實多了,連裴元嗣什麽時候起身離開都沒察覺到。

醜正一刻紫蘇将她叫醒, 桂枝端着熱水進來伺候她洗漱,還稀奇地道:“大爺今天去上朝一上午都回不來,歸仁院應當不會有人來, 姨娘為何不多睡一會兒?”

太夫人先前說過阿萦有孕就不用去拜見她,裴元嗣和裴元休都沒有旁的妾室,阿萦也不必去串門, 二房的陸氏是正室, 阿萦去請安資格又不夠。

紫蘇猜測到內情,給阿萦絞了帕子遞過去道:“姨娘這麽做自有道理,我們聽命便是。”

用完早膳阿萦梳了個穩重的發髻,又挑了一身粉紫色妝花掐絲雲錦褙子, 穿上去既不顯得過分招搖又符合她的身份, 這才揣上暖爐由桂枝和紫蘇扶着走出去。

她去的是撷芳院。

趙氏不讓她去拜見那是心疼她肚子的這塊肉,又不是心疼她, 她要是真信了這話不去拜見那才是真不懂事。

裴元嗣秘密處死了菘藍, 又将沈明淑軟禁于汀蘭館, 這手段她再熟悉不過,阿萦甚至有預感裴元嗣這次依舊不會休妻,可她卻不能給沈明淑任何翻身起複的機會。

趙氏厭惡沈明淑, 正是她可以聯合利用的對象, 何況讨好了趙氏, 日後她在裴家的日子也可以好過許多。

衛國公府是簪纓世族,衛國公裴元嗣又是成嘉帝的左膀右臂,權勢煊赫,作為這樣的世家大族,從來只有旁的勳貴夫人主動上門來給裴家女眷拜年的份兒。

正月初一的清晨寒風凜冽蕭瑟,滴水成冰,卯時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尚未全亮,趙氏剛起床正由丫鬟們服侍着上妝,就聽小丫鬟進來禀告道:“萦姨娘來了。”

趙氏納罕道:“她來了,她來做什麽?!”

擔心孩子有事,趙氏頭梳到一半忙撇下丫鬟走了出去,卻看見阿萦由桂枝和紫蘇相扶着進來,皮膚紅潤氣色好,眼睛也水潤潤的,瞅着比她還精神,哪裏像是有事的樣子?

趙氏瞬間松了一口氣,不悅道:“不是叫你好好養胎,大早上你又出來做什麽,萬一凍着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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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萦聞言惶恐道:“給太夫人請安,太夫人新年萬福,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規矩妾該來給您和大長公主請安,妾擔心壞了規矩,這才……”

“行了行了別廢話,快進來。”

趙氏怕阿萦摔着擦倒,眼睛緊盯着阿萦上臺階,桂枝性子急,拉着阿萦就要上去,被趙氏瞪眼訓斥了一頓,說她笨手笨腳,等兩人進了屋,趙氏又趕緊吩咐秋娘去端熱水,對阿萦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阿萦說話不卑不亢,溫言細語,落座時也只敢坐半邊,看着一點兒都沒有恃寵而驕的樣子。她來時還帶了禮物,親手給趙氏做了兩套中衣,繡了一只香囊并一只荷包。

趙氏奴仆成群,滿櫃子的錦衣華服,自是不稀罕阿萦做的兩件子衣服,但阿萦勝在懂事乖巧,還知道孝敬人,不像那個沈氏整天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嫡女嘴臉,這點倒是令趙氏很滿意。

從前她總覺得阿萦長得太漂亮标致,一股迷惑男人的狐媚樣兒,登不得大雅之堂,不過兒子英武,阿萦美貌,生出來的孩子樣貌指定差不了,這樣瞧着阿萦她便又覺順眼多了。

阿萦感覺到趙氏一直在打量她的眉眼,便裝作羞澀的模樣愈發垂下腦袋去.

趙氏皮笑肉不笑道:“阿萦啊,你在歸仁院也住了有兩天,大爺平日裏朝堂事務繁多,最是辛苦,他又素不是個會對女子呵護關心的男人,你眼下有了身子,在歸仁院住着怕是不便,不如就先回到錦香院,我打發兩個年老知事的嬷嬷去伺候你,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說怎麽樣?”

趙氏不願阿萦住在歸仁院,一來于禮不合,二來阿萦年輕漂亮,兒子正值血氣方剛之年,兩人日日夜夜在一個床上睡着,幹柴烈火,若是一不小心擦槍走火,那吃虧的還是她的大孫子。

阿萦眸光微凝,趙氏表面上是關心她的身體,實則是敲打她不要繼續在住在主院霸占着裴元嗣,還知道裴元嗣有主見自己勸不管用,便讓她去勸裴元嗣,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這算盤打的她在歸仁院都能聽到了!

可歸仁院她住的很舒服,每天晚上還有人摟着她給她暖手暖腳,她不想搬出去可怎麽辦呢?

心裏如是想,面上阿萦卻低眉順眼地道:“太夫人說得有理,妾也不想給大爺添麻煩,回去定與大爺商量。”

“如此甚好,今日你便回去說一說,別拖到明天。”

趙氏稱心如意地點了點頭,又喚來秋娘賞賜了阿萦不少金銀首飾,兩人說話間頌哥兒穿着一身緋紅的小襖喜氣洋洋地走進來,看見阿萦歡喜道:“阿萦,你怎麽也在,你來給娘請安?”

“五爺新年萬福金安。”

阿萦忙要起身請安,趙氏把她按了下去,頌哥兒大步如風,身上帶着一股冷氣,趙氏擔心頌哥兒沖撞到阿萦身上,嫌棄地攔住他道:“去去去,別過來,站那兒就行,別把冷氣過到你小侄子身上。”

“小侄子?”頌哥兒瞪大雙眼,四下逡巡昶哥兒,大早上的昶哥兒怎麽跑到娘這裏了?

阿萦有孕的事情頌哥兒還不知道,趙氏下巴朝阿萦的肚子方向努了努。

頌哥兒迷糊地看看窘迫的小嫂子,又瞅瞅一臉神秘的娘,搞不明白趙氏是什麽意思。

“讓你多讀書你不聽,”趙氏無奈道:“阿萦有身孕了,再過半年多你就當小叔叔了!”

“我有小侄子了!”頌哥兒又驚又喜。

昶哥兒雖然也是他的侄子,但親緣上終究隔了一層,阿萦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不一樣,那可是他親大哥的娃!

“三個月胎位還沒坐穩,說出去不吉利,這一個月家裏來人你把嘴捂嚴實了,聽見了沒?”趙氏不放心地囑咐道。

“省得了省得了。”頌哥兒滿口答應。他不懂為什麽三個月胎位沒坐穩,便興奮地盯着阿萦癟癟的肚子問:“娘,這得多久才能生出來呀?”

趙氏說道:“十月懷胎,還得等八個月呢。”

“那可有的等了。”頌哥兒就有些失望。

趁着拜年的親戚還沒來,趙氏便親自領着阿萦又去了一趟怡禧堂,兖國大長公主早就起來了,這會兒剛用完膳,阿萦給兖國大長公主請安,兖國大長公主便分別給了阿萦與頌哥兒一人一個封紅,叮囑阿萦細心養好身子,為裴家開枝散葉。

“妾謹遵公主教誨。”

阿萦規規矩矩屈膝福身,起身時,無意對上兖國大長公主那雙雲淡風輕的琉璃鳳目。

兖國大長公主是今上姑母,俗話說人活七十古來稀,七十歲在本朝已算十分長壽,兖國大長公主的眼神卻不見絲毫疲倦之态,反而充滿睿智與淡然從容,那是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仿佛任何人的心思在她面前都無處遁形。

阿萦心猛然一跳,迅速垂下了眼簾。

看得出來兖國大長公主年輕時應該是個大美人,眉眼端莊秀麗,為何老太爺裴忌不喜歡身份高貴的公主妻子,反而對妻子身邊卑微的婢女情有獨鐘,甚至在鐘氏死後不到一年也憂思成疾、郁郁而終?

老太爺已過世多年,阿萦應該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請安完畢,阿萦告辭離去。

從怡禧堂出來,她沒去歸仁院,反而繞遠路去了相反方向的汀蘭館。

昔日門庭若市的汀蘭館人煙寥寥,只餘兩個看守的婆子在門口打瞌睡。

“嘎吱”一聲門一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和周媽媽有三分相似丫鬟,當中一個婆子立時攔住,盤問她去做什麽。

虎落平陽被犬欺,堂堂衛國公夫人的大丫鬟想出去一趟都要經過兩個婆子的允許,沈明淑想喝燕窩粥,婆子嫌棄沈明淑事兒太多,推诿道:“姑娘等送飯的丫鬟到了再跟她說罷,我們守着門兒,一時哪裏走得開。”

白芷又氣又急,口不擇言地罵道:“一群捧高踩低的老貨,我們夫人是生病了又不是快不行了,你們敢這樣怠慢夫人,等夫人病好了我定要讓夫人把你們都發賣!”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紛紛冷笑不語。

前幾次裴元嗣禁足沈明淑還給她幾分薄面,對外稱夫人患病,這次卻連掩飾都懶得去掩飾了,如今滿府上下誰人不知道夫人是因為犯了大錯,意圖謀害萦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才被大爺責罰,白芷還想騙他們兩個,大年初一都不待讓他們歇歇的,喝個屁的燕窩粥,城門上掉簾子,沒門兒!

白芷見指使不動二人,扭頭氣沖沖地就想自己沖出去,婆子忙将她攔下,三人争執推搡之間,只聽一人輕柔的聲音傳來。

“不得無禮。”

兩個婆子擡頭一看,吃了一驚,趕緊跪下行禮。

“奴婢見過萦姨娘,姨娘新年萬福!”

阿萦緩步走來,虛扶二人一把,“快起來罷,大過年的,不必多禮。”

紫蘇從袖中掏出兩把錢,一個婆子給了一把,婆子兩人驚喜不已,疊聲說使不得。

阿萦笑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媽媽們拿去吃酒,姐姐素來身子不好,眼下生了病,還望你們多擔待些,一碗燕窩粥,也算不上什麽,你們說也是不是?”

兩個婆子都在心裏感嘆,哎呦,這年輕的萦姨娘心腸未免也忒良善了些,那夫人可是要謀害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竟也能冰釋前嫌!

財帛動人心,當中一個婆子巴巴地就去給沈明淑端燕窩粥了,白芷警惕地瞪着阿萦,不明白她來給沈明淑獻殷勤是真心還是假意,“別以為我會替夫人感激你。”

阿萦卻沒有絲毫責備白芷無禮的意思,她撫着自己的小腹輕聲嘆道:“白芷姐姐,我知道你對我有些誤會,長姐當年救我一命,我曾發誓永不相忘,我相信她是一時糊塗,當真并未埋怨過她,求你幫我在長姐面前說些好話,讓她不要再責怪我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該。”

“你放心,我已向大爺求情了,想來長姐應該很快便能出來,你照顧好她,我還會再來看她。”

說罷屈身對着院內遙遙一禮,轉身與丫鬟離開。

這世上,難不成還真有以德報怨之人?

白芷神色複雜地看着阿萦走遠。

卻說阿萦這廂回到歸仁院,那廂裴家的親戚們也陸陸續續開始登門拜年。

沈明淑稱病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慶國公夫人,慶國公夫人一早就領着一雙兒女登門來給趙氏和兖國大長公主拜年,實則是想來勸勸女兒,既然挑了阿萦給裴元嗣做妾,就別太執拗,橫豎阿萦生下的孩子是她來養着,還能被別人搶去不成?

然而慶國公夫人想不到,來到裴家等待她的不是意氣風發的女兒沈明淑,而是親家衛國公太夫人趙氏的羞辱與譏諷——

二人如何争執暫且不表。

歸仁院,阿萦補了大半日的眠,晌午裴元嗣回來她還在床上睡得正香,裴元嗣換好衣服走到床邊,阿萦枕着自己的小手睡得臉蛋紅嘟嘟,猶如一朵嬌媚慵懶的海棠花春睡未醒,滿頭如墨的烏發披散在攢金絲彈花軟枕上,被子落下一截,露出裏面一片顫巍巍的雪膩香酥,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山巒疊嶂,散發着蜜桃似的淡淡甜香。

裴元嗣眼神晦暗,指腹在她細膩凝脂般的肌膚上流連,好半響克制地移開目光。

因為淩晨走得太急沒和兖國大長公主請安,裴元嗣只好忍着離開,先去怡禧堂給祖母拜年。

去的路上三七将早晨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包括阿萦去汀蘭館給看門的婆子偷偷塞銀子交代她們好好照顧沈明淑,以及慶國公夫人和太夫人趙氏在撷芳院大為争執,最終是兖國大長公主出面協調。

證據拿出來,兖國大長公主堂堂一國公主怎麽可能胡亂冤枉她女兒,慶國公夫人無從辯駁,還想去錦香院找阿萦論理,皆被人攔下灰溜溜地铩羽而歸。

阿萦這麽做裴元嗣沒覺得意外,她約莫是察覺到了他不願她攙和進他與沈明淑之間的事端,雖然不滿他對沈明淑的處置,卻也從未多打聽什麽,偷偷塞幾兩銀子罷了,裴元嗣不會放在心上。

至于慶國公夫人,裴元嗣皺眉。

老慶國公一生戎馬,生的倆兒子都沒繼承老子的本事不說,一個頗會鑽營谄媚,一個連賣女兒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庸碌且懦弱無能。說實話,裴元嗣看不上沈文铖、沈文德兄弟,沈珽也沒多大本事,至少人老實忠厚,勉強能入眼。

裴元嗣不休沈明淑,是看在老慶國公的面子上,慶國公府來裴衤糀家作妖,除了加重裴元嗣心中對沈明淑厭惡再無其他作用。

裴元嗣再回來的時候,阿萦已經醒了,正松挽着發坐在床前發呆。

“大爺新年萬福。”見到他進來,她迎過來笑了笑,笑容卻有些勉強,沒有先前對他那般熱情了。

因為胃口不舒服,晌午飯阿萦也沒怎麽用,整個人都怏怏的。

趁着阿萦去淨房洗漱,裴元嗣叫來桂枝,沉聲問:“今天早上去太夫人房裏,太夫人和姨娘都說了什麽?”

桂枝把趙氏的話一五一十地學給裴元嗣聽。

裴元嗣臉色難看,母親未免手太長,都管到他院子來了。

午歇的時候,裴元嗣故意不問,果然,上床後阿萦忸怩了一會兒,小聲和他打商量道:“大爺,我今晚能不能搬回錦香院去住?”

裴元嗣睜開眼,鳳目微眯,阿萦垂下頭解釋道:“是我在這裏住的不太習慣,而且我現在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候您,還時不時地給您添麻煩,若是搬回去,搬回去……”

她突然紅着臉“唔”了一聲,咬住唇。

裴元嗣手上微微用了力,面不改色問:“搬回去怎麽樣?”

阿萦羞惱地瞪着他,使勁兒往下推了推他作亂的手。

裴元嗣不僅沒有收手,反而順着她白皙的脖子吻了下去……

他早就想這麽做了。

阿萦眼睛便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濕漉漉像眼淚一樣。

她有了身孕,身子愈發敏感,他還來欺負她。

她不知難受還是愉悅地哼哼着,扯得裴元嗣頭皮疼,裴元嗣伸手碰了碰,驚訝地發現手背甘露泛濫成災。

她可真是水做的。

裴元嗣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滿臉羞紅的阿萦,不敢再刺激她,暫且抽手而退。

阿萦卻懊惱不已,一腳蹬開他作亂的大手,捂着臉氣呼呼地翻過了身去。

“晚上我就搬回去。”

裴元嗣用了兩塊帕子才擦幹淨手,聞言沉沉笑了起來,促狹道:“你受得住?”

阿萦臉頰滾燙地躺在床上裝死。

裴元嗣看着阿萦錦被下依舊纖細的曲線,靠過去輕輕撫摸着,慢慢收了笑意,“你安心養胎,太夫人那裏不必管,我自有應對。”

阿萦驚訝地扭頭,“大爺都知道了?”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輕聲求道:“大爺還是讓我搬出去吧,太夫人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在這兒,實是不能侍候您,反會給您添許多麻煩,我搬回錦香院,您一樣可以來錦香院看我。”

阿萦黏人,一刻離了他就要想,她肯定不是自願想離開,而且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裴元嗣不想冒險,讓阿萦再被奸佞小人鑽了空子。

裴元嗣看着她道:“我讓你住,你住便是,在這衛國公府,能當家作主的唯有我一人,聽明白了嗎?”

“倘若太夫人問起,你就哭,說大爺不應,其它什麽都不必多說。”

“還是說,是你自作主張想搬出去住……”

“當然不是!”

阿萦小手急急地捂住男人的嘴,“我才不想和您分開呢,我、我想和您住在一起,我喜歡夜裏您暖呼呼地摟着我睡,喜歡您和您親……”

“親什麽?”裴元嗣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緊盯着她。

阿萦臉通紅,窘迫地說不出口。

裴元嗣眼底浮現笑意,俯下身,一點點銜住阿萦粉嘟嘟的唇。

花廳。

沈玦來衛國公府拜年,去錦香院撲了個空,被頌哥兒告知姐姐阿萦搬到了裴元嗣的歸仁院中住,還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震驚不已。

頌哥兒雖說是國公府的爺,但他整日被裴元嗣和趙氏拘在學堂和書房裏背書,了解到的東西十分有限,大人都看他像孩子,有些事情也都瞞着他,頌哥兒知道阿萦有孕還是上午才從趙氏那裏聽來的新鮮事,得知此事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就分享給了來裴家拜年的沈玦。

沈玦匆匆來到歸仁院,心砰砰跳的直快,不知是喜是憂。

頌哥兒在一旁不悅道:“你轉的我頭都暈了,別轉了,有我大哥在,阿萦能有什麽事?”

因為沈玦陰沉着臉,不像是來衛國公府拜年倒像是來奔喪。

沈玦暗想:就是因為有裴元嗣姐姐今年才十六歲就有了身孕,可姐姐根本不愛裴元嗣!看着自己血脈相連相依為命多年的親姐姐為一個不愛的男人生兒育女,他怎麽可能高興得起來?

“姨娘慢些。”有丫鬟輕聲提醒道。

一雙鑲嵌着大顆珍珠的紅色繡鞋停在棉簾之後,沈玦緊張得心都提了起來,緊接着那棉簾一掀,露出簾後少女一張嬌媚紅潤的臉蛋兒。

“姐姐?”

沈玦一怔,喃喃道。

下晌,阿萦午睡醒來時,裴元嗣已早早起身去前院見客了。

紫蘇說沈玦來看望她,阿萦匆匆梳妝便趕來花廳,她想親自告訴弟弟這個好消息,他要當舅舅了!

她剛一走進來,沈玦先是愕然盯着她的臉,然後目光緩緩下移,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的肚子,顯然是早就提前得知了她已有身孕的消息。

會是誰?

阿萦掃向一旁臭臉的頌哥兒,心中明白了大半。

“見過五爺。”阿萦微微收斂了笑容,先向頌哥兒道了個萬福,頌哥兒擔心她屈身的時候擠壞了肚子,忙走下來道:“快起來快起來,不必多禮,別壓壞我小侄子!”

阿萦忍不住“撲哧”一笑,撫着自己的小腹柔聲道:“五爺放心,孩子沒有那麽嬌貴,妾自有分寸。”

說罷,阿萦神色溫柔地看向了沈玦。

頌哥兒咳嗽一聲,“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兩個敘舊了。”起身走了出去。

頌哥兒一走,阿萦便拉着沈玦往裏去,命紫蘇與桂枝把門,兩人各自落座,阿萦先疑惑地問:“我見你與頌哥兒關系頗為熟稔,你們二人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沈玦垂眼道:“上次他去沈家族學,我被人欺負,他替我出過頭,就認識了。”

阿萦不疑有他,“原來如此,頌哥兒人不錯,你以後要多結交這樣的朋友,多與他來往才是。”

說着細細地打量着沈玦的眉眼身形,笑眯眯道:“阿玦長高了一些,臉色也好了許多,”她用手指比了比,一雙大大的杏眼中滿是驕傲,“下次給你做衣裳,得做長這麽一塊了,想來到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能幫姐姐摘棠華院裏的那顆柿子樹了。”

阿萦皮膚紅潤有光澤,看起來竟比她未出閣的時候還要潤澤白皙上許多,更重要的是她眉眼間的笑容開懷真切,也沒有半分郁郁寡歡的模樣。

沈玦緊抿着唇,一語不發地打量了阿萦許久,阿萦嘆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傻孩子,姐姐真的沒事,大爺他待我很好,你在家裏好好念書,照顧好自己,不必挂念姐姐,記住了嗎?”

沈玦默了半響,點點頭。他遲疑地看向阿萦的小腹,連目光都是小心翼翼地,“姐姐,我……我真的要做舅舅了?”

阿萦鼻尖不禁一酸,撫摸着弟弟的頭道:“嗯,你要做舅舅了。”

上輩子阿萦和孩子沒有緣分,綏綏一出生就被沈明淑抱走,昭哥兒在她膝下養了半年多,最後也被送到兖國大長公主的怡禧堂,每一次的分離都令她心如刀割,不啻于從她的骨血中剜肉,她這個當娘的都見不到孩子,更枉論做舅舅的沈玦。

阿萦嘴角慢慢噙起,心中卻暗暗下定決心,今生今世不論使出何種手段,她都絕不可能再讓她的一雙兒女認別人做娘!

自從用了阿萦叫人送過去的舒痕膏,福兒額頭上的傷疤淡了許多,阿萦給了福兒和沈玦兩人一人一包大封紅,沈玦摸了摸那包封紅的厚度,繃着臉還了回去,死活不肯再要姐姐的補貼,阿萦就趁他沒注意就塞給了福兒,讓福兒偷偷帶出去。

等裴元嗣回來,阿萦又帶着沈玦給裴元嗣見過禮,裴元嗣看着眼前俊秀如翠竹般的少年郎,俨然已經以姐夫自居,把沈玦叫到書房去考校了半天沈玦的功課。

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一向少年老成鎮定自若的少年竟然垂頭喪氣,福兒大為納罕。

不過到了阿萦面前,沈玦很快又恢複了從容淡定,兩個男人能相處和諧,事情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沒想夢中的前世一樣大打出手、你死我活,阿萦心裏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與沈玦相比,沈家大少爺沈珽今日的心情就沒那麽好了。

慶國公夫人回家哭訴,沈珽煩不勝煩,只能帶上厚重的禮物來到衛國公低聲下氣地來求裴元嗣再給他姐姐一次機會。

裴元嗣卻只橫眉冷對,冷聲道:“這是我和你姐姐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沈珽啞口無言,來到汀蘭館想勸勸姐姐,沈明淑一向驕傲,不願讓任何人看見她狼狽的模樣,早上慶國公夫人的話已是令她勃然大怒,這會兒索性拒見沈珽。

沈珽吃了閉門羹,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把禮物補品丢下後扭頭就走了,頭也不回。

大年初一,在熱熱鬧鬧的鞭炮聲中就這樣過去了。

就在這一夜,從應天府南京城啓程在水上漂了一個多月的劉媽媽終于順利到達了所屬北直隸的永平府境內。

但由于是新年,沿途的販夫走卒俱不願意載着年紀大了又窮摳摳的劉媽媽去京城,劉媽媽只能暫且盤桓在永平府準備等着送完年繼續北上。

大年初一的深夜,劉媽媽拄着拐杖站在客棧的窗前眺望西北方向的京城,恨得咬牙切齒:蛇蠍心腸的毒婦沈氏害死了她從小奶到大的柔姑娘,等着吧,等她進京城的那一日,她一定哭着去敲順天府的登聞鼓,她要鬧得滿城皆知、讓沈氏給她的柔姑娘抵命陪葬!

作者有話說:

姐妹們,劉媽媽是薛表妹的奶娘,指路33章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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