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配合

程姣這輩子沒這麽無語, 她是那麽蠢的人嗎！如果她是，她早就因為厭蠢症自己把自己刀了！

她不方便說、想要自己一個人靜靜的暗示還不夠明顯嗎！！

很顯然, 比起進修有待提高的解讀技能, 裴路燈在掌控欲是頗有造詣的。

“不清楚的話，你發定位，我會等你出來, 多久我都可以等。”

“需要購買些什麽藥物進行輔助麽？”

程姣緩緩打出一個問好，別搞得好像她掉在茅坑裏，還各種便秘啊啊啊！

程姣是真的敗了, 語氣裏充滿了幽怨，堪比掉在茅坑裏各種便秘扒着馬桶不放的那種幽怨：“先生，我不需要, 我沒在上廁所, 我就是——”

要說嗎？

現在她在這裏單打獨鬥還被誤解，就是不想付裴京松的出場演出費。

可是不說，整得好像她有什麽隐疾還非犟嘴。

啊好痛，我的頭好痛, 程姣痛苦面具, 話音戛然而止的下一秒，還是憋屈地直說了, 畢竟謊言要圓的話, 實在費腦筋：“我在躲避我舅舅, 您給我一點兒時間好不好嘛，我馬上出去，我真的不是便秘或者拉肚子。”

“我在芹向路這裏的一家叫做‘汀圓’的餐廳, 稍微等我……十幾分鐘吧？” 程姣糾結地抿抿唇。

在她糾結的幾秒鐘, 電話那頭也靜音了, 随後，他平靜地說：“我現在可以配合你，你不需要為難。”

“不、不為難！”程姣立馬打住了他，“我一個人可以解決的，真的不想麻煩您！”

“雖然協議上是這樣的，可是……他其實是沖着您來的，就是想通過我找你談合作，我作為一個門外漢，我都覺得忒不靠譜了，您還是別來了，否則他不僅糾纏我，還會一直糾纏你，讓你不勝其煩！”

程姣一口氣說完，嘴皮子都有些麻麻的，真情實感得她都覺得自己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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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對面只是輕笑了聲，連反問的語氣都淺淡平常：“我為什麽會煩。”

“這是義務，我也情願。”

最後一句話落入耳廓，程姣的心頭在顫，手也抖了下。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把手機扔進廁所馬桶裏當那個什麽沖掉了！程姣站起來，有些焦慮地輕輕拍打隔牆兩下。

然後她聽到了旁邊默不作聲的抽水音：“……”

程姣收手握拳，放下手機惡狠狠地盯着屏幕，一怒之下挂斷了。

挂斷一時爽，一直挂斷一直爽，對面雖然沒繼續打來電話，但程姣還是腦補了下那個場面，爽一爽。

可是很快，想起自己自報廁門的沖動，後悔的還是程姣。

怎麽！怎麽會有人！把協議戀愛搞得這麽暧昧！

程姣不理解，但大為震撼，不過也不是不好想通，可是想通的那一瞬思緒，她如臨大敵一般面紅耳赤地摁下去，幻化出馬桶，丢進去按下蓋子，點擊沖水鍵。

嘩啦——

馬桶的抽水聲，從她的腦中幻想，同步到了現實之中。

程姣按耐不住擰下門把手，從廁所隔間裏出來洗把臉，她的臉又紅了，清水沖洗後嬌嫩更甚，程姣嚴重懷疑剛才馬桶抽水沖走的不是奇奇怪怪的小劇場，而是她的大腦。

程姣走出廁所，心裏一點點加緊，原路返回剛才的包廂。

她在賭，賭程岩比裴京松早些時候回去。

可當她坐回位置，包包還沒放在腿上攏好，程岩卻是嘆口氣：“行了，你把這些菜吃完別浪費了，下次舅舅再想想注意。”

“你說你也真是的，情緒這麽激動怎麽行？男人可不是因為你撒潑就能回心轉意的，你……”

程姣盯着眼前絲毫未動的晚飯，無語凝噎。

她可以說她吃不下想打包走人嗎？不，程岩不給她這個機會，也跟着用餐，甚至還新上了兩盤甜品，以安慰她的名義讓她繼續吃。

程姣其實很不想在這種情況，得到程岩突如其來的關心，這讓她無所适從如坐針氈，尤其是幻想出的抓馬修羅場，真的會讓她窒息到死。

在埋頭虛情假意用餐時，程姣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還是決定投降了。

裴京松又給她發了兩條消息：【我過去了。】

【你不用擔心。^_^】

^_^

這個标準微笑表情。

她真的。

程姣爆哭：【TvT我擔心！先生，您來接我就好，別出場配合我了，我暫時還沒做好支付出場費的準備】

除了這條消息，程姣還接連發了好幾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包，表情包一個挨一個印入眼簾，裴京松眼底帶着淡笑，完全可以把這些圖文，全然代入在那個滿臉委屈快溢出對話框的小姑娘身上。

吓成這樣。

這點兒出息。

【不貴。】

他平靜地承諾，雙眸漸暗：【=3=（^-^）】

【訂單接受嗎？】

訂、訂單？

程姣瞪大眼睛，皮都要展開了。

這熟悉的字眼這熟悉的顏表情，程姣抿唇，抿到唇瓣的一口血腥味，手心冒汗，胡亂打字：【那也……】

裴京松：【支付我不出場的費用，這也是配合，不是麽？】

程姣：？

支付不出場的費用，這什麽啊。

程姣腦子轉彎得極快，旋即她目光定格在裴京松的後半句，更明白了。

什麽奸詐的甲方，這都算？吐槽的字在編輯框裏删删減減，到最後為了不惹怒甲方爸爸，還是全删掉，謹慎而怯怯地問他：【只親臉嗎？】

這個問題很小學雞，至少程姣發出去時，短暫地心虛了幾秒鐘。

裴京松：【你情願的範圍內就好。：）】

程姣：……？

她真的很想把裴路燈輸入法裏的這兩個顏表情摳掉，怎麽會有人頻繁地用嘲諷意味max的顏表情？而且，什麽情不情願，她這是讨價還價，是最大限度偷工減料！

很好，這個男人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勝負欲。

程姣沒回消息，直接熄屏反叩手機，擡起頭，幽怨的表情裝都不需要裝。直到這頓飯吃完，程岩有了要離開的意思，她緊懸着的心這才稍微放松些。

餐廳距離新大不遠，程岩把她送到大學門口就準備開車走了，程姣裝作要轉身進校的模樣，等車走後，她才慢悠悠地返回。

将近八點，暮色降臨，程姣低頭準備發消息問裴京松車停哪裏，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男聲：

“程姣！”

程姣沒反應過來是誰，茫然地擡起頭，就見一個人高馬大長得有些黝黑的男人跑來。

在她有限的人臉圖譜裏，同班同學裏好像并沒有這號人物，但既然都打招呼了，社交該做的禮貌還是得有，程姣幹巴巴地點頭示意，從他的只言片語裏得知，是先前迎新時接待的大二學弟。

嗯，長得一般，沒有記憶點毫無印象，而且，這是剛打球結束嗎？怎麽汗臭味這麽重。

程姣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誰想這人說着說着還向她貼近，最後像個随意生長的大樹叉子，傾身盯着她，笑着問：“程姣學姐，這個暑假咱們學校和隔壁財大有聯誼賽，你可以來嗎？”

說話就說話，貼這麽近幹什麽？你以為你很帥嗎你，想以此要挾誰啊。

程姣內心無語，因而笑了下并沒有直接拒絕：“看時間吧，快畢業了，最近挺忙的，要是有時間當然來支持一下。”

學弟對她的回答明顯很滿意，起身笑得更開懷，程姣甚至可以看見他牙縫裏的菜葉子，但她并沒有好心到要提醒的意思，佯裝有電話打來，對他招招手說要離開。

既如此，學弟也沒多糾纏：“路上注意安全啊！”

程姣點頭，還沒走兩步，她就聽見耳邊真有電話打來的鈴聲，吓得她沒看清是誰時立馬劃開。

“我在打印店旁，邁巴赫車牌連號8.”

電話那頭的嗓音低沉平靜，聽完後程姣擡頭，下意識地看向打印店對面的那輛轎車，喉嚨有些癢，輕輕嗯了下。

距離不是很遠，程姣小跑過去，見裴京松坐在前排，她便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鑽進去，坐好系上安全帶，一氣呵成。

“走吧。”程姣目視前方說。

裴京松看了眼她，唇角輕輕牽起，驅車轉動方向盤：“我想知道事情具體的來龍去脈，可以和我分享一下麽。”

從天亮等到天黑，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程姣覺得裴京松還挺有耐心的，再加上線上和線下兩副面孔，她也就沒把仇記到當下，把和程岩吃飯的事情經過，添加些細節告訴他了。

其實這些程姣本該交代的，一五一十說完後，她越發覺得程老舅這人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為了不顯得自己也如此，末尾她為自己撇清幹系，再度強調：“裴先生，我知道您不會答應的，你放心吧，不管咱們有沒有這層關系，我都會為您阻攔諸如此類不必要的麻煩。”

程姣的面龐寫滿了真誠二字，裴京松雙眸更深：“我知道。”

“不過在我看來，你的麻煩好像不止如此。”

“根據你在PPT上自我闡述的經歷，你好像沒有提及過你的過往追求者。”

程姣圓潤的杏眼稍微睜大，并沒有理解過來裴京松的這番話，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問。

幾秒鐘後，想起剛才那通電話，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指了指窗外：“你的意思是，剛才那個學弟嗎？他沒追求我，就是問我能不能去看學校籃球賽。”

說到這句話，程姣覺得說服力好像并不是很強，不等她繼續解釋，裴京松斂眉：“雖然我接受配合你的獨角戲，不過有些事情，我有權逐一了解到。”

程姣啞然：“這也要知道？”

“除去我記不清、不知曉的追求者，我在資料上，應當都與你清晰地交代過。”

聽他這麽說，程姣依稀、的确記得資料裏，裴京松曾交代過自己自小到大被表白的經歷。

好、好嚴謹一男人，她以為自己準備得足夠多了，沒想到啊。

程姣心裏有些微妙，再怎麽遲鈍她也反應過來，裴京松這是要她把和學弟的事也一五一十說清楚。

這也沒什麽，程姣嘚啵嘚啵地把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全都板板正正闡述一遍，末了，她甚至還有些口渴。

裴京松冷不丁地予以評價：“挺好，你的口述能力，很不錯。”

程姣：？

怎麽聽起來那麽讓人來氣哦。

轎車停在地下車庫，程姣拉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高大的男人身邊，她靈機一動，忽然一本正經地問他：“先生，您是吃醋了嗎？”

進入電梯裏，裴京松擡手摁下頂層按鍵，垂眸看向身側好奇的小姑娘，他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嗓音溫潤如故：“為了讓這段感情保持絕對的純粹，有些事情是必要溝通交代的。”

哦，好官方的回答。

程姣點頭，這種話從裴京松嘴裏吐出，她一點兒不覺得裝逼，反而有一種：好符合他人設的話哦。

她也不覺得是真吃醋，畢竟他從始至終，好像就從未失态過，對這段協議關系公事公辦得像模板一樣，只有她是那種被耍得團團轉、茍延殘喘的乙方。

哪怕是有生理反應，他也可以冷靜地解釋緣由，一本正經到程姣每每想起時，都有一種她是初次上生物課的小學雞既視感，而裴京松則是那平靜如水見怪不怪的生物老師。

“不過。”

“我不否認，我會有這樣的情緒。”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在轉折詞後，一改波瀾不驚的溫柔，聲線沉了又沉。

像是鵝卵石躍入河面，撲通激起圈圈漣漪，水花淅淅瀝瀝綻開，清脆之中還帶着些許的沉悶。

程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擡起下巴看向裴京松，澄澈的雙眼眨巴兩下。

啊？

旋即，電梯門敞開，裴京松若有察覺地也看向她，那深褐色的雙眼深邃沉靜，似乎隐隐顯露幾分暗流湧動。

程姣的目光純粹得不谙世事，裴京松輕哂，傾身擡手沒入她的縷縷發絲中，于她的唇邊輕吻。

鼻間有陌生而緊促的氣息竄動，程姣又癢又不知所措，當她反應過來時，這一瞬的親吻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漏一拍的心髒，和不禁攥緊的手。

“雖然沒提前和你打招呼，不過我想。”

“兩次未出場的配合，我應當向你索要更多。”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吧！突然親親！！裴總這人正經又耿直的嘞！0v0

感謝【清水自清心】、【Camellia】的灌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