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地鐵站與野獸
在驚慌失措的人群中,林以寧使勁握緊了拳頭。
很明顯,小醜口中的屏障指的是這一層透明玻璃。
他盡力使自己不去慌亂,細心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對他這樣一個從人來說,與其他人待在一起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然別人也這麽覺得,所以大部隊已經開始分成幾群人朝不同的方向逃開了。誰都知道,與那樣一群真的會殺人的猛獸待在一起不是什麽好主意。
林以寧也不想一直跟着人群走。一只牛羊與同類成群結隊時固然能降低死亡的概率,但,他們現在可不是純然的同伴,而是對方活命的鑰匙,稍有不慎,恐怕隊伍裏會自己亂起來。
他跟着人群跑動,想找個合适的地方藏起來,臨走之前,看想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合适的适合防身的武器,可他沒找着。視線劃過幹粉滅火器時,他有點遺憾的想,要是這東西沒那麽重就好了。
他沒注意到,在他轉移開視線之後,幹粉滅火器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電梯和樓梯在小醜說完話之後又出現了,他們這一群人沿着樓梯跑了上去。
往日人滿為患的電梯在此刻被抛棄了,過于尖銳的坡度使它不利于奔跑,反而成了逃生的障礙。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們的速度出奇的快。
城西地鐵站是整個景城最大的地鐵站之一,共有四趟地鐵可以在這裏換乘。整個地鐵站足足有三層,面積非常大,給了他們足夠的追逐的空間。
林以寧他們所乘坐的地鐵四號線剛剛好就在地下三層,毫不意外,五分鐘後,他們還在地下二層。
後面響起了一陣獸類的腳步聲。
“啊啊啊啊啊——”
當鮮血從頭頂灑落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一個激靈。
是禿鹫來了,它是最快的,沖上來抓住一個人,略過衆人的頭頂,撕心裂肺的呼救聲傳來,使人難免産生了唇亡齒寒的悲憫。
沒有人會去嘗試救他,因為根本就沒人救得了他。
林以寧聽見身邊隐約傳來了一陣啜泣,有人邊跑着邊哭了起來。
“啊!”是有人摔倒了。
體型巨大的狼輕巧的越過欄杆,直直沖向了這個不幸的人。
“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在沖上前往地下一層的樓梯之前,林以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也許才剛剛上中學,臉上稚氣未脫,一只腿被狼咬在嘴裏,飛速朝着遠處奔去。她盡力用指甲扣着地上的磚縫,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媽,救我!”
這是林以寧最後聽見她說的話。
當他們登上地下一層的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将嘶吼與慘叫甩在身後,這群人心裏隐隐産生了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但他們都也知道,有人用生命拖住了五只野獸,這是暫時的,在五只野獸玩弄夠了五個倒黴鬼之後,一定會繼續捕獵,誰能保證,下一個倒黴鬼不會在他們中間誕生?
四次了,到現在為止,十分鐘不到,光親眼看見的,就死了四個人,他們見證了四個人的死亡。
開始時一同跑出地下三層的人被沖散了,上了地下一層之後,還聚集在一起的只有二十餘個人。很幸運的是,他們找到了路,循着指示牌,前面就是出口。
然,輕易可以預見的事出現了。往日只到腰部,輕輕一跳就能翻越的出口閘門變成了難以逾越的障礙,一道宛如牆壁的光幕代替了原本的位置,這個東西他們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剛剛罩住他們的那種。
氣氛凝滞下去,忽然有個人沖上去,拿拳頭狠狠敲擊起了牆壁。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那是個憨厚樸實的中年漢子,就那樣一下一下的砸着。林以寧從來不知道,拳頭與死物撞擊的聲音也能這樣撕心裂肺。
哐,哐。
他布滿老繭的手上出了血,順着光幕一點一點流在地上,聚成了一小灘。
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個青年站出來,拉住了他。
“夠了。”
“我兒子還在家等我,他才不到三歲,一出生他媽就死了,我再不回去,誰管他?”中年人終于放棄了這種無意義的行為,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想回去,就自己加把勁。”青年說:“去殺怪物,總比你在這哭有用。”
可這句話說出來,完全沒有安慰到誰。
那是吃人的怪物?誰去殺?
一瞬間,人群中的氣氛猛地沉了下去。
“快跑!”忽的,有人又發出一聲大叫,受本能影響,所有人都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了一眼。于是他們看到,一直體型巨大的鱷魚慢慢的向他們爬過來。
更可怕的是,他們所在的出口處是一個凸出來小區域,這是條死路,也就是說,他們要離開這裏,必然會與鱷魚狹路相逢。
往哪跑呢?誰跑的快,誰就先經過鱷魚身邊,誰就是那個死掉的倒黴鬼。
有人已經忍不住哭出來了,更有的人,腿顫的站都站不穩。站在稍前面些的人使勁往後退着,恨不得貼在光幕上面。
林以寧的手心裏滿是汗水。該怎麽逃出去?
過道挺寬,從離鱷魚比較遠得那一側快點跑過去未必不行,可能鱷魚的速度不會很快——
這大概是唯一的出路了。
不行。林以寧狠狠否決了這個想法。
鱷魚慢慢爬過來,一點也不擔心到嘴的美味會溜走,一步兩步三步……
危險逐漸降臨的壓迫超越了恐懼本身,終于有人撐不住了,想跑出去。可看起來笨拙的鱷魚沒給他這個機會,一下變了樣子,以一種完全不合理的速度竄出去,咬住了這個人的腿。
咯嘣。
這是一個再輕巧不過的聲音,他的腳被咬了下來。這只冷血動物的眼睛裏透着狡詐的冷光,一下一下動着嘴,嚼着被咬下來的殘肢,慢吞吞的樣子甚至有點優雅。
受害者拼盡全力朝着遠處爬去,鱷魚沒有管他,嘴裏還一下一下的嚼着。
林以寧突然覺得,這個生物很明白自己幹什麽,他是在吃給他們看。
鱷魚動了動腦袋,像是在打量他們剩下的人裏哪個更好吃。野獸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把剛才那個倒黴鬼拖回來,再咬上一口。
就在鱷魚轉身回頭的剎那,不少人覺得機會來了,想要逃出去。
林以寧沒有動彈,他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一共二十幾個人,跑了一大半,起初第一個人逃離鱷魚攻擊範圍的時候,大家都松了口氣,以為希望就在前方,但事實往往不是這樣的。
鱷魚像是被他周圍的螞蟻一樣的人們打擾了一樣,突然又動了。這次被他襲擊的是一對情侶。
然後,在鱷魚襲擊過來的一瞬間,那個男人把自己的女朋友推了出去。
“啊啊啊——”鱷魚準确地接住了送到嘴邊的食物,鮮血噴灑開來,濺了後來者一褲腿。
這個女孩到死都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林以寧只覺得渾身發冷。
他最不想看見的事發生了,比野獸更可怕的,是人心。
他盡力忽視女孩懵懂絕望的眼神,趁着鱷魚的注意力被吸引,逃離了這個地方。
絕望,掙紮,殺戮,背叛。
他不知道的是,這只是開始,往後在游戲中的數年裏,他将與這些詞為鄰。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的恐怖點真的好難……捶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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