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鐵站與小醜

2093年的夏天出人意料的短。

四月底，溫度才漸漸升高，還沒熱幾個月，就被早早到來的一場秋雨打的再擡不起頭來。

凄風苦雨裏，連出門的人都少了。

林以寧站在地鐵裏，抓緊扶手，用另一只手整了整濕漉漉的傘。

下班的高峰期，座位肯定是沒有的。林以寧盡力保持着平衡，向另一節車廂望去。車廂随着地鐵運行的節奏緩慢抖動，伴着暖黃色的燈光，有些微的魔幻感。

轟——

地鐵運行着。

他的眼神對上了一個裝扮精致入時的青年女子。似乎是無意識地擡起了頭，她的視線沒有在林以寧臉上停留，面無表情的掃視了周圍一圈，然後再次低下頭，盯着手機，手機上是論壇的頁面，她飛快的在回帖欄敲下四個字，你媽死了。

這裏人多，卻并不吵鬧。他們似乎更習慣在網絡上聲嘶力竭。

尤其是在失蹤案頻發的今天，還沒有任何一個受害者回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別人和明天。

“列車正在運行中，請您站穩扶牢，前方到站……”

帶着假意歡快的女聲在車廂裏響起，地鐵到站，停下，再度前進。

車上人更多了。

林以寧費力的保持着平衡，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如果沒聽錯的話，他聽見自己的手機剛才響了一聲。

桌面上多了一個app。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無意中按到了什麽垃圾廣告，試着将手指放在圖标上，想要卸載app。卻沒想到，屏幕一下子暗了下去。

緊接着屏幕亮起，一個配色鮮亮刺眼的小醜突然出現，好像要沖出屏幕。

林以寧皺了下眉頭，按滅了手機。他現在站着，不方便操作手機，想着到站下車之後再處理它，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耳邊響起了一陣輕快的音樂。

“末日助手安裝完成。”

什麽聲音？林以寧覺得自己幻聽了。

他再次按亮了手機，點開那個app，看到了一個幹淨清爽的界面。最上面的頭像欄放着他的照片——比證件照和他蹩腳自拍技術拍出來的東西好很多很多，頭像旁邊是幾行字。

林以寧：26歲

等級：0（經驗值0/150）

下面一欄個人履歷空空蕩蕩，再往下好像還有什麽，他沒細看。app往右劃，第二屏是背包界面，共有10格，也是空的，後面有個論壇，分為幾個區，閑聊交易分享等等，底端的最新帖列表已經刷新出來了，标題：這是什麽玩意？這個app怎麽卸不掉？

林以寧當然也不知道。

這沒頭沒尾的一出弄得林以寧很是奇怪，環顧四周，身處人群中的熱鬧嘈雜給了他幾分安全感。一天的工作已經讓他筋疲力盡，與其糾結這個突然出現的是什麽東西，他更情願打發掉晚飯之後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覺。

然而列車到站，車門卻久久沒有打開。

“搞啥子嘛。”有個人小聲抱怨了一句。

不安的情緒在人群裏逐漸蔓延，這個時候，地鐵裏的燈滅了。幾縷微光從玻璃門照進來，照在每個人臉上，帶着一絲迷幻感。

砰的一聲，燈突然亮了，還沒等人反應過來，他們就驚訝的發現，金屬的地鐵車廂變成了透明的玻璃。

·他們清楚的看到，對面也有一輛滿載乘客的地鐵，裏面的乘客用着同樣慌張的眼神看着他們。

兩列地鐵中間的空地上沒有等車的乘客，也沒有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甚至連電梯都不見了。

随即，他們驚訝的發現，他們正在後退，中間那塊空地正在快速的增長，逐漸變成了一個面積有原來三倍有餘的大廳。

一個帶着小醜面具的人從天而降，向他們鞠躬。

“晚上好，各位先生和女士。”他說。

林以寧發現這個小醜讓他很眼熟，他很快反應過來，是他在剛剛下載的app上看見的那個小醜。

“這裏是由Ma22星系微笑公司研發的游戲，中文名叫末日狂歡，內測剛剛結束，你們是第一批正式玩家。”小醜漆黑的瞳仁裏帶着點嘲弄，微笑：“我是游戲的GM，負責你們的新手引導，你們可以叫我小醜。”

衆人嘩然。

“其實我還是這個游戲的智能核心——我是一個AI。如果你們能活下來的話，我們會常常見面的。”小醜歪了下腦袋，笑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介紹游戲規則吧。末日狂歡是一款無限制的大逃殺游戲，你們可以通關副本進行升級，滿級後可以進行最終挑戰，完成最終挑戰之後就可以脫離游戲。至于別的規則，沒了。”

“這裏是景城城西地鐵站副本，你們要做什麽呢，很簡單，殺死另一位玩家之後，你們就會獲得出去的門票，或者殺死他們也可以——”

他的周圍緩緩升起了五個臺子，每個臺子上面都有一只動物，分別是禿鹫，猴子，狼，鱷魚和一只熊。

這些動物與地球上的生物有相似的地方又不完全相同，看着衆人的眼神中帶着惡意。猴子像是饒有興趣，沖着衆人呲了呲牙，還人性化的比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小醜優雅的再次鞠了一躬：“相互認識一下吧，畢竟你們之間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之內将會有着從未有過的親密關系。”

話音落下，五只獸類齊齊發出一聲咆哮。

除此之外再沒有半點聲音，周圍是死一樣的寂靜。

突然禿鹫動了，穿過那層透明玻璃，從裏面抓出了一個女人，她的手機還處于攝像模式。猴子也竄了出去，從人群中拎出來一個男子。

“很好，你們看起來很熱衷參與這個游戲。”小醜說：“那就用你們演示游戲規則吧。”

女人神色慌張，臉色蒼白，道：“我不知道你們是誰，弄這樣一出惡作劇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來，你們最好不要再耍什麽手段。”

猴子趴在小醜的肩上，吱吱笑着，笑容裏滿是嘲弄。确實，恐怕這話女子自己都不信。只在一瞬間，地鐵的金屬車廂變成了透明的玻璃，這樣的手段足以讓人不安。

那個男人卻大叫起來：“我什麽都沒幹啊！”

“我只是讨厭小偷而已。”小醜收了笑容，突然一揮手，地面上出現了一根柱子，男子憑空飛起來，被綁在了柱子上。

女人手裏多了一把刀。

林以寧敏銳的觀察到，在手裏拿到刀之後，女人的動作好像不再受她自己的控制。

她拿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柱子上的男人目光呆滞，拼命的搖着頭，女人卻比他更慘：“救命……誰來救救我……我不想殺人……”

在她之後，沒人再想做這個出頭的椽子。

她的手顫抖着，腳下卻仍舊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前，把刀伸向了小偷。

這是不應該屬于城市白領的刀法，幹淨，漂亮，一刀致命。

不幸當中的萬幸是，小偷死的很快，他沒有受太多苦。

在他徹底咽氣之後，地上的血液連同屍體，慢慢化作光點，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光團。

小醜走上前，把手伸進光團裏，拿出了一張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地鐵臨時車票。

不過磁卡上印的東西變成了幾個扭曲的文字。

“殺死一個人，可以得到一張出去的門票，每殺死一只我的小夥伴，可以得到5張門票，當他們全部死去之後，全員通關。”小醜說：“放輕松，不要這麽如臨大敵，這是新手場，不會很難……”

他把這張磁卡塞進了女人手裏，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學會殺人，是在這裏生存下去的第一件事，你做的很好。好了，拿着你的戰利品去吧，這是你應得的……”

重新得回身體的控制權，女人顫抖的厲害，神情恍惚，然後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狼沖上去，一口咬斷了女人的脖子。

“太吵了。”小醜搖搖頭，笑着說。

“屏障打開之後五分鐘，他們不會攻擊你們，你們可以做出選擇。”

“好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那我們就開始游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