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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K。”世東站起來。

世東?登山……

書桐刷地擡頭,仔細瞧着那個叫世東的男人。

遙遠模糊的記憶裏,有個叫世東的男人,在朝霧裏順着山坡一滾而下。他還有兩個朋友,一男一女。

書桐詫異地回頭,看到溫知淳近在咫尺的面龐。

好幾年前,有一個年輕人,站在她面前,問她。“吃糖嗎?”表弟說,那是嘉雲糖。

紛飛的思緒像是一疊被風吹散的紙張,在房間裏旋轉翻飛,最後終于晃悠落地,重新拼接成模糊的畫面——溫知淳,就是當年那個年輕人。怪不得第一眼覺得眼熟,怪不得……

書桐突然覺得,世界真的好小好小。

“看什麽?”他突然開口。語氣很平靜。

書桐一僵,“沒什麽。”。而旁邊世東幾乎是揪小雞一樣把商盈盈拎上去了。

“叔叔,小點勁兒。”商盈盈皺着眉,摁摁肩膀。這大叔的手跟練過九陰白骨爪一樣。

“喲,怎麽到他那就是哥哥,到我這就是叔叔?”世東切了一聲,絲毫不給面子。

商盈盈沒料到他會說得這麽直白,臊得臉刷地紅了。

書桐把包背上,背包豁着口,插着一束狗尾巴一樣的蘆葦,一晃一晃。

“你等下。”溫知淳從包裏掏出一件非常輕薄的速幹衣外套,遞給她。

山裏溫度下降了不少。書桐接過外套。“謝謝。”太大了,她把袖子卷了好幾道。

世東再次把她拎上去。

“其實,我在樹上做過記號了,但是後來找不到了。”書桐說。

“哪種記號?”世東問。

“用小刀在樹皮上劃幾刀。”

“幾刀怎麽夠?”世東挑眉,掏出随身攜帶的瑞士軍刀不知使了什麽巧勁,劃拉一下子就直接把旁邊的樹皮蹭地扯下來一大塊,新露出的樹幹白得耀眼。

“這才叫記號。”世東收回刀。

“哇塞。”書桐由衷地佩服。

等到溫知淳自己上來後,一行人找到路往山下走。

世東說他已經讓莊明到山下等着了,而其他學生已經先一步回學校。書桐非常有禮貌地說了謝謝。看她态度不錯,世東跟她多聊了幾句。商盈盈則試圖和溫知淳搭話,但溫知淳又恢複那種笑都懶得笑的高冷,獨自一個人走在前面,不曾回頭。

☆、紋身

踏進農家樂小院子的那一刻,看到屋裏暖黃的燈光,書桐終于感覺渾身一輕。她總算是回來了!

“學長!”她大喊一聲,跑過去。

莊明正蹲在廚房門口,擡頭看到他們就咧嘴笑了。“總算是安全回來了——謝謝大哥。”

“本來想說不客氣,可這趟跑得真夠累的。”世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木椅子嘎吱一聲,就差散架了。

有椅子的搖搖欲墜,再加上光線充足,這時世東顯得十分壯實。但由于個子高的關系,站着的時候并不顯得虎背熊腰。這模樣與當初從山上滾下來的瘦小子反差特別大。

而溫知淳腳下沒停,朝莊明點點頭後,就直接跨步進了屋子。

農家樂老板老劉也過來了,問他們要不要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太晚了,随便買點帶車上吃?”莊明回頭征求她們的意見,“九點半了。回去再晚的話,宿舍就關門了。”

“我沒意見。”書桐點頭。反正她也吃不了什麽。

商盈盈偷偷往溫知淳呆的那個屋子瞅,小心問坐旁邊看手機的世東,這次不敢叫叔叔了。“你們……今晚回嗎?”

“看吧。”世東朝後靠,椅子就後兩腳在地上撐着一晃一晃,“你們沒車回去?”

“我已經包了車。”莊明立馬說。再不好麻煩人家了。

“好吧。”商盈盈有點失望。

“叔,你這裏有什麽可以外帶的吃的嗎?水果有嗎?”莊明問老劉。

“烙個蔥花餅吧。水果就剩香蕉了。”老劉邊說邊往廚房走。

“可以可以。”書桐連忙跟着去拿香蕉。

“行,我去找那個出車的老鄉。”莊明邊說邊往外走。

商盈盈看沒人顧得上自己,眼珠一轉,輕聲走向溫知淳在的那個屋子,悄悄推開半掩的門。

這屋子是個很簡易的包間,甚至還放着從廚房淘汰下來的櫥櫃。窗戶邊有個洗臉架子,擱着不鏽鋼盆。

溫知淳将背包放在桌上,已經拿出換洗衣物,似乎正打算換件衣服,已經脫了輕薄沖鋒外套,正打算脫身上的速幹衣。聽到門吱呀一聲,他放下手,朝門口看去。

商盈盈歪進頭,第一眼就與溫知淳的目光撞上了。她臉上是羞澀的笑容。“你在這兒幹嘛呀?”

“換衣服。”這不明擺着。

“哦,”商盈盈聽到這話反而進來了,“那個,今天謝謝你啦。”

“不客氣。”溫知淳很簡單地回答。

“我覺得像你們這樣專業登山的好厲害啊,我也想學。”商盈盈努力睜大眼睛,“可不可以加你的扣扣?不過我的手機今天進水——”

“我不用□□。”溫知淳打斷她。

“哦,”商盈盈愣了愣,又問,“那微信呢?還有微博?”

溫知淳沒有說話,只是打量着她,這種審視的目光讓商盈盈有點膽怯的同時又挺直了身子,最後又鼓起勇氣,假裝打量着屋子,在擠過溫知淳身邊時,用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這是老板自家人平時吃飯的地方吧?”

“我不用。”溫知淳收回目光,依舊很平靜,但這平靜裏隐隐約約已經帶上不屑。年歲與閱歷已經賦予溫知淳以識人的睿智。商盈盈涉世未深的小伎倆在他面前不堪一擊。而商盈盈卻沒有感覺出來。

“那手機號呢?”商盈盈又歪頭問他。牆上鏡子裏映着她年輕嬌好的面容。俗話說得好,男人到了八十歲還是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沒看出來嗎?”溫知淳慢慢解下腕表,“我對你這種沒發育的小女生,不感興趣。”最後四個字,他一字一頓。

商盈盈愣住了。

回過神來後,眼淚刷地充盈了眼眶。她頭也不回地推門跑出去,撞翻了門口的椅子。

溫知淳只是朝那大開晃動的門看了一眼,解開扣子脫衣服。

“你光吃這個夠嗎?”院子裏,莊明看着慢慢吞吞吃香蕉的書桐。

“夠了。”書桐笑着擡頭,“其實吃水果的量也是有限度的。”

院子外傳來車子鳴笛聲,前車燈的光投進院口。

“商盈盈呢?”書桐張望。

“早跑門口去了。”莊明說。

書桐将香蕉皮扔到垃圾桶,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速幹衣,“再等一下。”說完,轉身朝那亮着燈的屋子走去。

門雖開着,她還是敲了敲門,往裏看去,愣怔了一下。

溫知淳沒穿上衣。

準确說,是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他剛剛在洗臉,站在洗臉架子邊擡起頭,頭發帶着濕潤,臉上帶着水珠滾落下來。

書桐曾經見過的他,大多是穿着工整熨帖的襯衣,很顯瘦。而現在乍看上去,溫知淳身上竟然沒有一絲贅肉,體脂比很低,似乎皮膚下就是富有力量與彈性的肌肉。

而且他有紋身,不止一塊。

右上臂有紋路繁複圖案,後頸脊背處也有。

書桐匆匆移開目光。

“這衣服你穿回去好了。”似乎明白她過來的意圖,溫知淳說,走到桌邊,從自封袋裏掏出襯衣。

“那我怎麽還你?”書桐琢磨了一下。她本來想把衣服還給他,可是太冷了,而且T恤衫袖子被撕破後開線直到肩膀,不太雅觀。她側過身想靠在門上,這樣她就只需要盯着門框看就好了。結果門被壓得猛地朝後哐當一聲,她又一個激靈連忙站直。

“世東不是有你電話麽?到時我讓他來找你。”溫知淳很随意地說。其實本想這衣服不要了,可直說不太好。但話說回來,這丫頭貌似很不待見他,所以還是讓世東來吧。

“好的。”書桐點點頭,看着窗戶上貼着的老舊海報,好像是《還珠格格》,她吸了一下鼻子,“今天謝謝你,還有……世東大哥。”想了想,她又解釋一句。“其實今天迷路的确是個意外。”

溫知淳已經穿上襯衣,打量着她,突然開口。“你不是挺不待見我麽?”

“啊?”這話題轉得快,書桐一時腦子有點懵,脫口而出,“你怎麽知——”她連忙住口。

“我怎麽不知道?”溫知淳将胳膊抱在胸前,挑眉,反問,“不管是那次飯局,還是上次在學校碰見,你那臉色就跟我差你一百萬一樣。”

有——那麽明顯?

不對,他怎麽都記得?

“那個——其實,我的意思是……我覺得……”

溫知淳的話鋒轉太快,而且也很直白。書桐窘迫地在腦子裏拼命搜刮詞彙,末了磕磕絆絆來了一句,“你、你是個好人。”

“我這還沒做什麽,怎麽就被發好人卡了?”溫知淳覺得好笑,“你不是問君還有幾多愁,你還沒有男朋友麽?”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廣義上的好人、就是,品行——。”書桐漲紅了臉,連連擺手,她當然也聽出了溫知淳話語裏調笑的意味。

“行了,我知道。你回去吧。”溫知淳說,低頭卷袖子。

“哦。”書桐愣愣,轉身,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真是……丢人。

溫知淳獨自站在屋子裏,将東西一一整理好放進背包。

沒幾分鐘,他竟然看到書桐又冒出頭來。這次她的表情很認真。“我有個問題,你會不會把我的獎學金收回?”反正要得罪的話,早就得罪了。一不做二不休,問清楚再說。

“不會。”溫知淳哭笑不得地回答。

“那我放心了,謝謝。”她長出一口氣,終于轉身離開。背包裏依舊插着那束蘆葦,一晃一晃。

世東前後腳擡進來,進屋就看到溫知淳眼裏竟然帶着笑意在扣袖扣。世東立馬回頭朝院子門口看了一眼。剛剛書桐從這屋子出來,還特意跑來跟他說過謝謝。

世東手裏拿着卷黑色尼龍腰帶在溫知淳肩上敲了敲,“看上那姓宋的小姑娘了?”

“瘋了?”溫知淳撇他一眼,“她比板爺年紀都小。”板爺大名邱可人,是溫知淳的表侄女。由于小時候經常和男生打架而贏得這個稱號,現在美國念大學,大三,和溫知淳關系很好。

世東呵呵笑,在旁邊坐下來。“你表姐是不是回國了?”

“你想認識?”溫知淳擡眼。

世東表示拒絕。“就順便問一句。你們家又是醫生又是老師的,亞歷山大。”

溫家其實是書香世家,一代一代就兩種職業,老師或醫生。或者兩者結合,比如溫父,是寧大醫學院的終身教授,還在市第一醫院挂職。而就是這樣的家庭,出了溫知淳這樣一個特例。

在三姑表舅都學醫的情況下,溫知淳選擇了學商。而且也沒怎麽學,大一沒上完就跑出國了,最後在國外完成學業。他常年和女友青雅一起四處探險,他負責拍照,青雅負責寫文章,兩人一起給各種旅游雜志投稿,最後在二十四歲那年成為有品牌贊助的職業探險家。

那時候的溫知淳,站在珠穆朗瑪峰大本營,不曾想過兩年之後他就會主動選擇告別自己熱愛的職業,急流勇退,成為一名天天看文件出差參加各種商談的生意人。

而世東,作為曾經四肢不勤極度讨厭運動的人,卻終究在溫知淳的影響下,逐漸愛上戶外運動,最後開了一家戶外運動俱樂部。

而在回學校的面包車裏,莊明和書桐相對無言——商盈盈不知怎麽了,一直在抽泣。書桐以為她是在迷路了後怕,越安慰她哭得越兇,最後只好不說話了。

手機還剩10%的電量,突然振動了一下。

她劃開屏幕,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

“到校後回個信息溫”

書桐盯着這短短幾個字看了半天,想了想,沒有說話。

大概,溫知淳是發現她現在其實不讨厭他,所以友好地發個短信?

☆、社會搖

“孩兒們,大王我回來啦!”書桐刷地推開宿舍大門。

已經夜裏十一點,但……離睡覺時間還早得很。

“書桐!你看我今天的戰利品!”格仁立馬跳起來,舉着個東西沖到她面前,非常興奮。

“單反相機?”書桐盯着眼前的相機都快對眼了,“尼康,這得小一萬吧?”

“沒錯。”格仁很得意地将相機挂到胸前,對着鏡子顯擺,“哈哈,我中一等獎得的!今晚計院迎新晚會,一等獎!”

“從今天開始我決定多跟格仁蹭蹭好運氣。”張蕾擠過來,手裏還攥着這段時間配音的劇本,“哎你今天迷路怎麽搞的?”

“一個學妹,衣服打濕了換我的外套,往林子裏走太遠,天又黑了。”書桐坐到凳子上,一邊講今天的經歷,一邊把蘆葦拿出來揮揮。“這個好看吧?”順手□□花瓶裏。

“這什麽學妹,有照片嗎?我瞅瞅。”張蕾說。格仁也跟着湊過來。

“我加了她微信——”書桐打住話頭,手機插上電,朋友圈剛剛刷出來就是商盈盈的最新照片。

“我擦,還真就P她自己啊。”張蕾瞪大眼睛。商盈盈發出來的合照裏都只有她一個人膚白貌美,其他人要不然是閉着眼要不然就是笑得龇牙咧嘴。

“算了,反正以後也不會聯系。”書桐退出微信,記起給溫知淳發短信——我們已經到校了,今天謝謝你們。

“對了,今天去的那些小鮮肉裏頭有帥哥麽?”張蕾把胳膊搭到她肩頭。

“沒有。”書桐想了想,“不過我今天遇上那個……溫知淳了。”

“卧槽,真的假的?”張蕾把手裏的稿紙直接丢回床上。書桐曾經跟她形容過溫知淳的模樣,是個帥哥。

“等我等我!”格仁把凳子拖過來,懷裏抱着她的鍋,裏頭熱氣騰騰。十一點半了,她剛剛煮好宵夜,方便面。“好,開始講吧。”

“也沒什麽好講的。”書桐聳聳肩,“他玩戶外登山,是他和他朋友來找我們的。”

“他和他男朋友麽?”張蕾問。

書桐沉默了一下。“看着不像。”

“唉,這種人……”張蕾感嘆了一下,“一個年輕有為還喜歡運動的帥哥,簡直是耽美裏百分百的男主角啊。”

“廢話,放言情也是男主角。”書桐倒水喝茶。手機振動了一下,是溫知淳發來的消息,很簡短:不客氣,休息吧。她想了想,不打算回複了。

“你看上他了?”張蕾歪頭。

“怎麽可能?”書桐的臉都皺起來,“階級圈子都不同,而且我才不想談戀愛。”她的目标很清晰,很明白,有事業有姑媽一家,就是沒有愛情。

“根據我的經驗,”張蕾嘿嘿笑,坐在凳子上抖腿,“長得特別帥的,一般都是gay。”一邊說還一邊哼了一句“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還說自己不是gay~~”

“這歌好老了,能換首麽?”格仁一邊吃泡面一邊說。

張蕾頓了幾秒,立馬開口。“My boyfriend is gay~~He is realy such a great guy but I saw him with another guy~~”

于是乎,話題就這麽拐帶跑了,從“今天見到的帥哥”變成“LGBT讨論大會”。

秋季漸漸進入末尾,十一月裏,書桐早早開始戴上圍巾和帽子。她體寒,冬天總是手腳冰冷。

輔導員在班級群裏轉發了實習,是博物館招收講解員。書桐第一個報名了,第三天接到電話去面試,由于有之前在校史館做事的經歷,因此也被順利錄取,很快就開始在周末去博物館做講解員。

格仁拿着單反相機,左拍拍右拍拍,在熱情漸漸消弭之後又被張蕾開發了新技能——拍攝宿舍集體視頻,比如說《社會搖》。

周五下午沒課,三個人在練習一周後打算今天拍個視頻。相機就放在格仁桌子上,對着書桐的桌床。

“好,最後對一遍哈。”張蕾點開電腦上的播放器,腳下踩着拍子,“格仁站左邊,我站右邊,前奏念白時抱臂站好,不準笑——等到‘打怪獸打怪獸社會搖’的時候,書桐你就在我倆前頭站起來,對,還往前一點。你可是門面擔當啊。”

“我覺得我墨鏡太小了。”書桐舉着小鏡子看自己戴墨鏡的模樣。

“媽呀,再大點你就只露個下巴了。”張蕾也帶上墨鏡,站好位置,“馬上開始了啊,各就各位,準備!”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傳說中的社會青年。每當月圓之夜,他們都會舉行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儀式。”

格仁和張蕾,一個人穿睡衣,一個人穿民族服裝,都戴着黑超,面無表情地看着鏡頭。

“奧特曼奧特曼社會搖,打怪獸打怪獸社會搖——”

書桐蹭地跳起來,穿着背帶褲,黑發被帶到面前。

三個人動作一致,像是海帶一樣群魔亂舞。

“音樂節拍太重,酒精在起作用,燈光不停轉動,讓人想要放縱……”

格仁第一個笑場,直接坐到了地上,捂着肚子站不起來。“哈哈哈哈哈~~”

她一開頭,書桐也忍不住了,笑彎了腰。

張蕾盡量控制自己,最後也忍不住哈哈哈,抖着手重新設置開拍。

……

最終,短短三分鐘的視頻,愣是花了三個小時才拍完。

書桐又累又渴,卻還是笑得肚子痛。而張蕾已經肚子餓得嚷嚷點外賣了。

“滿二十五才減兩塊?!什麽鬼。”張蕾一邊跟着音樂繼續搖擺,一邊抓過書桐的手機,“借你淘寶看看——天啦,書桐你抽中的糧票是滿十五就減三塊。”

“你直接用我手機下單就好。”書桐和格仁對着鏡子,在學《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的新動作,又是黃鶴又是奧特曼,整得滿腦子的“黃鶴奧特曼你不是人”。

不一會兒,桌上手機響起來。

“歐耶,老娘的外賣到了。”張蕾撲過來。

“你點的什麽?”格仁一邊扭一邊問,“黃焖雞米飯嗎?”

“是變态辣的冒菜。”張蕾邊說邊“喂”了一聲,然後表情就有點古怪,最後戳戳書桐的背,“你的電話……”

“哦,”書桐接過電話,清清嗓子,努力嚴肅。“你好。”

“我是溫知淳。”電話那端的聲音依舊……有點蘇。

溫知淳?書桐摘下墨鏡,算算時間,上次九玉山之游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了。她本以為溫知淳都忘記了,可衣服還在她這兒呢。書桐給世東發過短信,問他什麽時候方便拿衣服,說個地址她送過去。可世東說他忙,根本不在市內。

“噢,什麽時候把衣服還你?”她說,背對張蕾和格仁。要不然她又要笑場了。

“明天我有時間。”他說,聽得那邊隐隐約約有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聲以及節奏很奇怪的音樂。

“我明天有兼職,在省博物館。”書桐皺皺眉。

“那我來找博物館你,方便?”他問。

“可以。”書桐點頭。

“好的,明天下午,電話聯系。”

溫知淳挂斷電話,摁了摁眉頭。他才從機場回家。而現在,滿腦子都是電話裏那個洗腦循環的“社社社社會搖”。

作者有話要說: 這首英文歌捏,就叫《my boyfriend is gay》。

☆、博物館

周六下午,書桐靠在博物館歷史分館大門柱子邊,手裏提着裝衣服的袋子,這衣服薄薄一件,網上價格竟然快兩千。書桐低頭劃拉手機刷微博,偶爾朝大門口望望。

溫知淳說他兩點到。

果然兩點整,他就朝這邊走來了。手裏竟然還拿着一杯奶茶。他穿着咖啡色風衣,圍巾很随意地繞在肩頭,顯得年輕好幾歲。這模樣不适合出現在古色古香的亭臺樓榭,更适合歐洲古堡或百年老校。

書桐站直身子,将手機放進兜。

“等很久了?”他走近,停下腳步。

“沒有。平時我也在這邊呆着。”

溫知淳接過她手裏的紙袋子,掏出手機。“取票機在哪兒?”

書桐沒想到他竟然還提前預約了參觀票,下意識往旁邊一指,“那邊。”

“還是初中時來過。”溫知淳邊說,邊朝那走。書桐只好跟過去。

他順手把還未開封的奶茶遞給她。“給你的。”

來時路上買了杯咖啡,就順便也幫她買了杯奶茶。畢竟他一大男人光顧着自己喝咖啡不太好,不過倒是沒料到車還沒開到目的地,他就把咖啡喝完了。

“謝謝。”書桐腦子又轉不過來了。可是她不能喝。

“你去忙吧。”溫知淳把打印的票取出來,“我自己逛逛就好。”他的側臉輪廓很好看,睫毛很長。

書桐看了看時間,有點過意不去。“待會我要帶一個退休老年團。你要不要一起聽講解?”

“可以。”溫知淳考慮一下,牽牽嘴角。

書桐舒了口氣。

兩點半,那個老年團到了。是寧市理大某個專業同班同學四十年聚會,來了十幾人,都是頭發灰白的老人,聚會之餘一起來逛博物館。

作為一個已經在學校幹過一年的講解人員,書桐很專業,每個展廳依次逛過去,每個展品都會講到。她語速不快,口齒清晰,顯然對這些展品已經非常熟悉,後來不少其他游客也跟了過來。

溫知淳站在附近,沒有說話,但聽得很認真。

“請大家跟我來。接下來參觀明朝專題展覽。”書桐調整耳麥,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講解不方面拿喝的,她将奶茶放進了儲物櫃。

明朝展覽部陳列着明朝的各種史料文物,大部分都是歷史流傳下來或者考古而來,也有一些文物字畫是捐贈的。其中最新的展品,是來自匿名人士捐贈的大明宣德爐。

宣德爐是在明代宣德年間由宣德皇帝親自參與監督挑選而制作的香爐。從選材到造型,都由宣德帝批準後開鑄。宣德爐一批3000件,從此以後再無鑄造。但民間仿制卻層出不窮。到如今只有一件沖耳乳足爐被确定是出自宣德年間。

“如果真是那三千件中的一個,值多少錢?”講解完後,有個穿馬甲的老爺爺問。

書桐想了想。“一千多萬吧。”

“一千多萬?”有個帶孩子的父親插嘴道,“明朝到現在,也就五六百年而已。”

“宣德爐用的是暹羅國王向明朝進貢的風磨銅,就是精煉的黃銅。那時候黃銅還是很貴重的,之前大部分爐器都是青銅。青銅易碎,沒有黃銅結實。再加上宣爐造型精美,歷史意義較重,所以一千萬,是保守估計。”書桐彎腰,仔細端詳白熾燈下靜靜端立的大肚子宣德爐。講解結束後有十分鐘自由參觀時間,大家紛紛散去拍照。

打量玻璃罩下的宣德爐良久,書桐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怎麽了?”溫知淳走過來,注意到她表情有點不對。

“這爐子有點問題。”書桐邊說邊掏出手機,給負責這部分的老師打電話。

溫知淳看了她一眼,依舊站在明燈下,一動不動。

五分鐘後她挂斷電話回來,臉上帶着小得意。“果然不是真的,這個是仿品,真的拿去修複了。”

“你怎麽判斷出來的?”溫知淳挑眉,很是詫異。

“細微差別還是有的。簡單點就看底封,爐座反射出來的印字——”書桐在玻璃罩上點了一個方向,眼睛亮晶晶,“大明宣德年制。這個‘德’字,中間是少一橫的。而仿品上‘德’字很完整。我剛剛問瞿老師——她負責帶我——說是果真粗心大意弄錯了。”

“你上課學的是這個?”溫知淳微微眯了眯眼睛。

“學過一點,不過這個是從雜書上看來的。”對于能認出一個仿品,書桐很高興,聲音都透着愉悅,整個人都是由內而外的開心。

溫知淳站在旁邊,感覺不可思議。“你說起這些時,眼睛在發光。”這還是頭一次,見有人的眼睛真的可以熠熠生輝。

“啊?”她擡頭,毫不在意,很自然地說,“我是屬太陽的。”

我是屬太陽的。

這話突然就砸進了溫知淳的心裏。他心頭微微一動,細細打量着她的眉眼,良久。

下午五點,書桐下班。博物館的廣場裏鋪灑着燦爛的夕陽。她還是拎着那杯奶茶走出來。溫知淳正站在路邊一顆松樹下。

“涼了,扔掉吧。”他說。

書桐默默将奶茶放進筆筒造型的垃圾桶,拉高圍巾遮住下巴,“其實我不能喝奶茶。”

溫知淳側頭看她。“蛋白質過敏?”

“其實不是。”書桐考慮半天,“苯丙酮尿症,罕見病。不能吃苯丙氨酸含量過高的食品,簡單說,雞鴨魚肉奶蛋制品都不能吃,只能吃特制食品。”

她很少向別人提起自己的病症,而別人了解後第一反應也是好奇地問東問西,然後适當地表示一下遺憾之情。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聽溫知淳打破砂鍋問到底。

“應該這麽理解,上天很珍惜你。”溫知淳說,看着沿着道路一直延伸的松樹。

“什麽?”書桐站住腳步,以為自己聽錯了。

“所以讓你獨一無二。”溫知淳慢慢說。

這倒是很新奇的角度,書桐詫異地看他,可想通之後很快就開始自戀,揚起下巴。“就算沒有這個病,我也獨一無二。中華上下五千年只有一個宋書桐。”

這下,換溫知淳詫異了。

“全世界七十億人,也還是只有一個我。瞧,簡直比大熊貓都珍貴。”她繼續說。

溫知淳配合地點頭。并不說破她這是拿自己一個人與熊貓整個物種相比。他問:“你猜我是什麽血型?”

“ABC中的一個?”書桐問,擡頭看到他的側臉。

“RH陰性血,就是熊貓血。全市只有兩個人有這種血型,除了我,”溫知淳将手從衣兜裏拿出來。他帶着黑色手套,在腿邊輕輕靠了一下,“還有一個這麽高的小女孩。”

“那你還參加戶外活動?受傷怎麽辦?”書桐想到了之前的相遇。是熊貓血還敢參加帶危險性的活動?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溫知淳撇了她一眼,“大不了——”他截住話頭,沒說下去。

可是書桐能懂。“你經常登山?”

“不算經常。現在比較忙,昨天才剛剛回國。”溫知淳說,“年輕時玩得多,不止登山,說探險比較恰當,哪裏危險,我就去哪裏。”

書桐突然能明白為什麽溫知淳看上去貴氣高冷,可卻有紋身。

在他溫文爾雅的外表下,其實有着一顆張揚不馴的心。而逐漸增長的年歲如同枷鎖,慢慢鎖住這顆心,讓它安穩下來。

“那你還想繼續探險嗎?”

溫知淳看向前方雲卷雲舒的彩霞。“不。”他簡略回答。

“為什麽?”她一直覺得夢想就是要堅持的。

“人是會變的。”他終于颔首看向她,帶着前輩看後背那種神情,“以後你就會知道了。人,也是會累的。”

而他,已經累了。

路途上很多難言的波折和年歲的增長,以及與前女友青雅的分歧,讓他不再像曾經那樣希圖開着車朝龍卷風的中心跑,而是希望在龍卷風到來之時,能有一個避風的港灣。

如今他越來越穩重,也越來越明白生活的意義。他忙碌,也逐漸喜歡上自己目前的事業。可是在用事業填充生活之餘,他也會感到疲憊。這時他才會選擇回到曾經的興趣,徒步登山,釋放壓力調整心情。

溫知淳開車将書桐送回學校。打開話匣子後,書桐話多了不少,坐在副駕駛上,跟溫知淳說博物館下個月會舉辦的展覽。

“主題是大明宮!”書桐興致勃勃,“推薦去看一部紀錄片,叫大明宮。主題歌特別好聽。”

“主題歌?”溫知淳順口問一句,手指在黑色方向盤上輕敲,顯得修長好看。他沒想到身邊這位女同學直接唱出來了,氣息不太穩,但曲調也是聽得出來。

“前世風雨,後世塵煙,亭臺宮闕,都成殘垣……”書桐費勁地想,“不記得詞兒了。”

溫知淳眼裏帶着些許笑意。

“去B站看!沒廣告!”書桐又繼續安利,“就是哔哩哔哩。”

“哔哩哔哩?”溫知淳的聲音帶着笑。

“你不知道啊?”書桐有點洩氣,但很快重新擡起頭,“一個彈幕網——你不會連彈幕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又不是老古董。”溫知淳看了看她,“B站也聽說過。”

“那就好。”書桐放心了。

送書桐到校後,溫知淳直接開車回自己的住所。他早就不跟父母一起居住了。晚上十一點,世東打來電話,說叫莊明的那個男生說為表感謝,請吃頓飯。他推辭不過,就應了。而具體時間則看溫知淳定。

今天宋書桐倒是沒提,她應該不知道。溫知淳沉思片刻,問道:“只有那個男生,還是兩個女孩也一起?”

“不知道,應該是他們仨一起。”

“問清楚再說吧。”溫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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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