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節課正好下課,書桐連忙跳下車,轉身打算道謝
沒認出這是溫知淳,一步三回頭地刷卡進宿舍了。
一只野貓腳步匆匆,喵一聲鑽進草叢裏。兩個夜跑的男生一前一後氣喘籲籲地跑過。
“回來了。”溫知淳站在陰影裏,聲音很平靜,看不清表情。
“你來這裏幹什麽?”書桐沉默半晌。
溫知淳從大衣兜裏掏出一個卡片遞給她。“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是收藏家。這是他的名片,我已經打好招呼了。應該對你有用。”
“你知道我要去比賽?”她擡頭看他,下意識拒絕,“我自己可以應付。”
“還拿了兩張給你學長。”溫知淳走過來,拉起她略微冰涼的手,不容拒絕地将名片放到她手心,“沒有其他意思,我也是這次比賽的贊助人。作為校友,也希望我校隊伍能贏。”
書桐心裏泛起一陣波浪,他的手比自己的還涼。所以……等了多長時間?
“好了,回宿舍吧。”他退後一步,又站到車邊,手揣到兜裏。看她臉都凍白了。
“我不太明白你,”她盯着他,又加了個時間,“現在。”
“那就不用想。只要知道我不會再傷害你,就好。”溫知淳慢慢說道。
☆、咖啡廳
循着溫知淳給出的名片找到地址,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家琴行。名片上的秦先生,不僅是這家琴行的主人,也是一位從業二十年的鋼琴調音師。不巧的是他們來遲了,秦先生已經出差到外地。
等到再回來,已經是比賽前兩天。
書桐和學長一行三人到的時候,秦先生正站在一架鋼琴前給員工講解調音要領,見到他們來之後就讓員工自己去練耳。
“是寧大的學生吧?”秦先生走過來。他應該是年逾四十,梳着大背頭,但看着十分年輕,也比較注重個人儀表,衣着熨帖整潔,很有涵養。
學長錢嘯帶頭作了介紹,秦先生也不多問,直接帶着他們朝後頭辦公室走。
“抱歉現在才回來,聽說後天就比賽了?知淳說讓我指點指點你們——其實能說的也不多,畢竟你們才是行內人。”秦先生很謙虛,進辦公室後就親自給他們倒茶。
這辦公室跟外面的西式裝修全然不同,是典型的中式結構,博古架轉角桌一應俱全,甚至茶桌上還刻着幾條搖頭擺尾的金魚湊在荷葉下。
“上一屆的比賽,你們學校沒有參加。”秦先生說,“不過節目組聯系我借過宋朝的兩件硯臺,所以我對比賽略微有了解。”
“您能詳細說說嗎?上次的比賽。”錢嘯問道。
“具體賽制環節知道的不多。”秦先生思索片刻,繼續說道,“但是比賽組織方很挑剔,從選材上就偏向能給參賽選手挖坑的古董,比如說清朝的仿元瓷碗,半懂的人也就只當成元朝物件了。”
談話進行得很順利,秦先生為人和藹,基本能說的都說了。一個半小時後,三人收拾東西準備告辭。
“今天下午打擾您了。”推開辦公室門時,書桐說。
“不客氣,我比較喜歡跟年輕人說話。”秦先生和氣地笑說,“祝你們旗開得勝。”
“謝謝。”書桐說完轉身,迎面撞上了一個女人。
對方手裏提着的水果滾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書桐連忙彎腰撿滿地的香梨。錢嘯也來幫忙。
“沒關系——我來撿吧。”對方也沒生氣。
“青雅。”後頭的秦先生打了聲招呼。
書桐愣住了,緩緩擡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女人。
黑色齊肩短發,翹鼻子,大眼睛,縱然已經成熟不少,然而就在她看向書桐的一瞬間,輪廓模樣倏忽與書桐将近十年前的記憶重合,仿佛藍光修複的老電影,瞬間鮮活了起來。
“阿奇讓我順路帶過來的。”青雅站起來,拍了拍手,“說是專門從老家帶來的。”
“多謝他了。”秦先生接過書桐撿起裝好的袋子。
“這幾位是?”青雅明顯注意到了書桐不太一樣的目光。
“寧大的幾個學生。”
“秦先生,我們就不打擾了。再見。”錢嘯立馬說。畢竟人家又來客人了。
“再見……”書桐匆匆欠身,也不往旁邊看了,轉身欲跟着離開。
“等等。”青雅似猶疑,但還是語氣堅定地叫住了書桐。
書桐刷地轉身,瞧着幾米之外的青雅。旁邊父母帶着來挑琴的五六歲小姑娘在琴鍵上摁出了完全不成調的幾聲。
青雅打量着,突然彎了彎嘴角。“我見過你。”
“見過我?”書桐重複了一聲。她不明白。
青雅沒有生氣,神情很平靜。
“在知淳的手機裏。”
也在,他的心裏。
……
琴行旁邊的咖啡廳,黃昏的光線灑在馬路上,茶色落地窗,慵懶的音樂,一杯藍山,桌上靜置一頂低檐寬邊帽,一雙複古□□墨鏡。青雅有着歲月賦予的優雅與成熟。她還是與書桐模糊的記憶裏那個女子不一樣了。任書桐怎麽想,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邀請自己來咖啡廳。
服務生說了一聲打擾,端上書桐點的草莓冰沙。
“不喜歡喝咖啡?”青雅問。
“我不太喜歡那種苦味……”而且,不能亂吃東西。
“女孩子冬天還是最好不要吃涼的。”
“嗯,今天突發奇想嘗嘗看。”書桐用勺子挖着冰沙。其實是因為……心裏燥得慌。面對青雅,她甚至于有點坐立不安。
果然……年輕就是好。青雅低頭抿了口咖啡,恍惚起來自己曾經跟眼前這個大學生一樣有很多“突發奇想”,而且比她想得做得更為嚣張。
咖啡廳裏放着阿黛爾的《someone like you》,好幾年前的歌了,卻依舊很多人聽。
“喜歡這首歌嗎?”她問。
書桐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她問的是咖啡廳正放的這首歌,于是點頭。
“已聞君,諸事安康。遇佳人,不久婚嫁。已聞君,得償所想。料得是,卿識君望。舊日知己,何故張皇?遮遮掩掩,欲蓋彌彰。客有不速,實非我所想。避之不得,遑論與相抗。異日偶遇,識得依稀顏。再無所求,涕零而淚下。”青雅很快就把文言文版本歌詞念了出來,然後笑了笑,“猜出來我是什麽人了麽?”
“我知道……”書桐不知道該怎麽講,索性全部都說出來,“你是溫知淳的前女友,或者說,初戀女友?”她補充道,“我十年前就見過你了。”
“十年前?”青雅詫異,坐直身子。
“就是……你、溫知淳、還有世東,去鎖龍山的溶洞——”
“老天爺,那個小女孩是你?”青雅簡直不可置信。
書桐點點頭。
青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天,終于似笑非笑地搖頭,嘆了一聲。“原來,緣分真是天注定。”十年前,十年前,誰曾想十年前他們曾經相遇過?
“所以你也知道我現在才回過?”青雅又問,見書桐點頭,她添一句,“給你造成困擾了吧——一般前女友出現就是來找茬的。”
“沒、沒有啊……”書桐有點搞不懂了。什麽叫“來找茬”?青雅現在到底是有沒有跟溫知淳複合?
“心這麽大?”青雅挑眉,靠到椅背上,頓了頓,“其實我最開始還真的抱有這種心思。只是……到底回不到從前。他變了,我也變了。”
書桐怔忡地看她。
“本來很早就放下,可是聽到他要做手術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到底只是把他鎖在心裏某個自己都不知道密碼的角落。那個消息平地驚雷,把那個角落也炸得七零八落。”青雅淡淡說道。可是太遲了……曾經她不願意朝現實低頭,她固執地追求自己要的生活,她要永遠行走在路上,而溫知淳卻已經開始希望安定,希望結婚生子。矛盾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直到爆發,結局就是分手。
“等等,”書桐敏感地抓住她話語中的一個詞,她皺眉,“手術?”溫知淳什麽時候做過手術?
“你不知道?”青雅仔細瞧着她的眉眼。
“他做過手術?我就知道他出差了。本來說是半年,但是卻現在才回來。”書桐猶豫半天,說道。
“他果然是愛你的。”青雅定定地看着書桐,“他做了兩次開顱手術,昏迷了半年。”
書桐驟然緊緊抓着手裏的沙冰。冰沙融化大半,手心透涼。
……
晚上,寧大,大活三樓。
“所以,總結這麽幾點,咱們明天早上八點在這邊集合,最後整合一下,然後下午去電視臺彩排。”錢嘯合上電腦。
“好的。”同為大四的孫思然點頭,“書桐?”
“啊?”書桐回神。
“明天早上八點在這裏集合。”錢嘯再次叮囑,“你今天晚上狀态不對,總是走神。”
“不好意思……有點累了。”書桐捏捏眉心,心緒卻依舊紊亂。
“那早點回去休息吧。散會。”錢嘯站起來。
書桐出了小會議室就朝洗手間走,鏡子裏的她,臉色潮紅,就跟高中晚上做完數學卷子一樣。
“溫知淳做了兩次開顱手術……昏迷半年……複健……肌肉萎縮……身體協調性……”
他沒有告訴她。
明明有解釋機會的,他沒有說。
書桐捂住自己的臉,腦子裏無數聲音就跟臺風下海浪在沙灘上毫無節奏地胡亂拍打。甚至有那麽幾個瞬間她想現在就去找溫知淳——
可是不行。
後天要比賽,明天已經安排滿滿,她根本沒有時間。
書桐摁住心口,深呼吸間依舊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手機突然響起,來電提醒是朗明。
“喂?”她接通電話。
“你在哪兒?”那邊問,“我在大活正門外。剛剛碰見錢嘯說你還沒下來?”
“哦,我還在三樓。”
“那我在樓下等你。”
“好的。”
朗明有什麽事要說嗎?
書桐洗了手,拍拍臉,朝外走去。
朗明顯然是剛剛從籃球場過來,正好路過大活。個高腿長的他穿着球衣站在那裏,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
“聽說後天就比賽了,預先祝賀你們得第一名。”書桐下來後,朗明說。
“大話可不能亂說。不過借你吉言。”書桐點頭,又問,“有什麽事嗎?”
“沒事,送你回宿舍吧。”他說,提着籃球。
“哦,”書桐看向前方的路,穿着迷彩服的國防生排成隊列跑着經過,“聽說你最近在實習,忙嗎?”
“還好。”朗明想了想,“将來打算就留在這邊,不回老家了。”他個子太高,路燈下的影子能把書桐籠罩住。
“為什麽?”
“我父母也就是普通的鋼鐵廠工人,”朗明說,“在家當然可以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按部就班,只是……這樣子一眼就能把一輩子望到頭。男人嘛,貪圖安逸的話沒什麽出息。”
書桐稍感驚訝,沒想到朗明會這麽說。張蕾經常說顏值即正義,朗明作為一個正義值爆表的人,竟然也這麽有上進心。
“所以就留在這裏,雖然大城市奮鬥之路腥風血雨,但是肯定能闖出來。”他又說。旁邊路過兩個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順着風飄過來“商院……院草……帥……”
“對,”書桐認真想了想,“我支持你。”
“謝謝。”郎明低頭看她,眼裏的确帶着笑意,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說,“如果我友能像你這麽想就好了。”
女友?書桐愣了愣,好奇看他一眼,朗明有女朋友了?
似乎是明白書桐所想,朗明“解釋”道:“才在一起不久。在實習的地方認識的。”
“哦,是跟你一起實習的同學嗎?”書桐問。
“不是,”朗明沉思了一下,站定看着書桐的眼睛,“是老板的小女兒。”
“哦,還想說我認不認識呢,看來是不認識了。”書桐面上并沒有什麽不妥。
朗明笑了一下,又或者,只是牽了牽嘴角,并不是笑容。
曾經他也想過,如若那天晚上書桐沒有去電影院找張蕾,而是留下來,留下來聽他想要對她講的話,是不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只是如果畢竟是如果,現實才是生活,是人都會希望有愛到極致的愛情。然而愛情是奢侈品。在朗明這裏,在某種條件下,這種可能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可為前途讓位——只要對方,他能喜歡。說不上愛,只要能喜歡就好。
“還記得剛剛認識的時候,咱們天天上課遲到嗎?”回到眼前,朗明笑着問,過去的就不想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書桐宿舍樓下。
“記得,總是在後門口遇到你,然後一起貓着腰鑽進去坐到最後一排,”說起共同的記憶,書桐顯然話更多,“那時候我上一節課在教一五樓。中間二十分鐘的時間,得跑到教四五樓。而且上節課老師還經常拖堂——我能把遲到時間控制在十分鐘內已經是萬幸了。”
“可是那時候,”朗明似乎在柔和地笑,笑容仿佛要和夜色融為一體,“我是故意遲到的。”
書桐擡頭望着他,這消息太突然,她一時忘了說話。
“你進去吧,我回宿舍了。”朗明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簡單揮揮手,轉身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書桐站在原地,看着朗明在路燈下拉長的身影。
“朗明!”她突然喊道。
朗明轉身。
“謝謝你。”她真誠地說,呼吸間是透心的涼意。
朗明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袖裏乾坤
“大家可以看到,現在展示臺上是一個鬥彩牡丹盤。”
偌大的演播廳內,男主持正對着三號機位介紹聚光燈下的古董瓷盤。此次比賽,名為《袖裏乾坤》,代指古董市場上的買賣雙方在交易看貨讨價還價時,都是在袖子裏用手勢比劃出自己開出的價格。看前期宣傳,節目組幾乎是砸下重金,號稱收羅世界寶物,以獵奇的新鮮點吸引觀衆。
而鬥彩,是釉上彩和釉下彩相結合的一種裝飾工藝。是先用青花勾線上釉,高溫燒制後,以後再在釉上用染料填補青花團中的空白空間,然後再次入窯燒制。鬥彩瓷器顏色豔麗而不失大氣。比如曾經拍出天價2.8億港元的明成化雞缸杯就是鬥彩。現存明成化鬥彩雞缸杯不過19只,只有四只位于收藏家之手。
今天賽場的瓷盤,同樣也是采用鬥彩工藝,盤面花紋是綠葉簇擁下的牡丹花,顏色各異,或含苞待放或怒放争鮮。
在主持人從看客角度介紹鬥彩盤的同時,賽場一共五只隊伍分別對瓷盤進行了研究考量。前方的評委手裏則拿着打分板,觀察所有選手的狀态。
“鬥彩,大明成化。”錢嘯負責瓷器部分,一上眼就看出了門道。
“盤底的确有字,顯示是大明成化年間的。”書桐摘掉手套。
“但是這色料不太對勁。畫功太精致了。”孫然皺眉,又撇了幾眼其他隊伍。
“只有雍正年間搞這麽精細的畫風。葉無反側——明顯是清朝的特點。”錢嘯功課做得足,思量之後最後說道:“清朝仿古制品,不是明朝的。”
“贊同。”書桐同意。
孫然一看他倆都同意,那就也點頭了。
“定價?”錢嘯問訊隊友的意見,“個人覺得25萬開頭。”
“太高了吧?18萬到21萬差不多。去年一對清朝鬥彩盤才38萬。”孫然想了想。
“鬥彩,再加是雍正年仿制,考慮一下這兩年因為那個天價雞缸杯的帶動——20萬到23萬。”書桐說。
“好,時間到——請各隊代表上前一步。”
已經來不及說什麽,書桐和孫然站到自己的隊伍标牌下。本來剛剛進演播廳還緊張來着,可真正開始比賽,心思都在古董身上,也就完全管不了那麽多了。
一共五個隊伍,寧大隊抽簽位列第三。首先全部列出自己隊伍的最終結果,然後再開始陳述。前兩個隊伍一個判斷是明成化年間鬥彩盤,開出50萬到60萬高價,另一個則認為是出自清朝的贗品,給出15萬到17萬的價格。
很快就輪到錢嘯了。
“牡丹盤口徑大約17厘米,敞口,弧腹,圈足。盤壁描繪鬥彩折枝牡丹。一般牡丹花紋多用粉彩,但此盤卻是鬥彩。且盤底有青花雙框,楷書寫:大明成化年制。彩用料晶瑩,釉下青花與釉上彩相得益彰。”聚光燈下,錢嘯不急不慢地理順思路,介紹自己隊伍的判斷。
書桐緊緊盯着那五個評委,不想放過一個細微的面部表情,只可惜這些大牛年紀都太大了,平均年齡六十歲,臉上的褶子擋住了大部分表情。
她無意間擡眼,竟然在觀衆席上看到了溫知淳。他坐在偏角落的位置,陰影裏看不清面容。
書桐的心跳忽地加快了,垂下眼,盡量将剛剛冒頭的思緒壓回去。
“鬥彩創燒于明成化朝,但本隊認為此盤并不是出自明朝,而是清雍正時期民窯。雍正時盛行仿古之風,此盤即為仿古佳品,20萬到23萬。”錢嘯朗聲結束了自己的陳述,退回自己的隊伍。
接下來,第四組也判斷為清朝瓷盤,開價17萬到19萬。最後一組判斷正确,給鬥彩盤定價25萬到30萬。
主持人念完冗長的贊助名單後,專家們這才開口。
“五組選手,有兩組判斷失誤。今天這件盤子,底部的字的确就是個障眼法。”戴着眼鏡的泰鬥慢悠悠說完,書桐幾人長籲了一口氣。
在對幾組選手點評一番後,專家組最後給出了他們的定價:20萬到22萬。
此番比試下來,寧大隊伍得分最高。
開門紅的确帶來了不少好運氣。緊接着的粉彩荷花吸杯和白釉劃花蓮瓣紋蓋罐的定價都順利地完成,與專家組的定價差距細微。
三輪比賽過後,第一組被淘汰。
下午四點,走出演播廳的那一刻,書桐既是高興,又是卸下第一關壓力之後,身體上的疲憊與精神上的亢奮。
錢嘯尤為高興,因為第一關他是主力,而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帶隊的老師……依舊是輔導員牛老師。約好是回休息室拿東西後在演播廳左側門見,可書桐他們卻遲遲沒有等到牛老師的身影。
孫然之前還在開玩笑說牛老師肯定樂開了花,可現在牛老師連影子都看不到。
錢嘯打了幾個電話,總是沒人接聽。一行人正想要不要離開時,從身後傳來了牛老師呵呵笑的聲音。
回頭一看,牛老師的确是笑開了花,笑得牙齒都快飛出來了,只不過不是對着學生,而是對着——溫知淳。
剛剛走過拐角的溫知淳顯然沒有料到還有三個學生等在這裏,他愣了一下。
“牛老師。”錢嘯放下手機,叫了一聲。
“看我這健忘的,都忘了你們在這裏等。”牛老師笑呵呵地擡頭對溫知淳說,“下次再有什麽消息,我一定及時告訴您。”
“麻煩了。”溫知淳點點頭,目光無聲從書桐臉上掃過。
“舉手之勞,不客氣不客氣。”牛老師笑得眼睛都快眯起來,招呼學生們一起離開。
邁步之際,書桐終于還是朝溫知淳說了一句:“我見過青雅了。”
“你怎麽——”溫知淳驚訝。
“宋書桐!電梯快來了!”孫然在前頭喊。
“哎,來了。”書桐來不及再說什麽,匆匆朝前跑。
這幾天臨睡前她想過很多次,再次見到溫知淳要說什麽,要聊什麽,卻沒想到只是這麽簡單一句。她本以為自己內心會如潮汐一樣起伏,可真的面對他了,心裏竟是異樣的平靜,掀不起一絲複雜的波浪,安寧如同天邊的晚霞。
溫知淳站在原地,看着書桐幾步跑進電梯。
良久,他一動不動。
晚上吃完飯,溫知淳開車去了世東家。
世東最近運動時閃了腰,天天躺在家裏休養生息。溫母正好讓保姆炖了人參烏雞湯,讓溫知淳裝了一保溫瓶拿去給世東補補身體。
世東撐着腰打開門時,首先看到的是眼前的保溫瓶,然後是舉着保溫瓶的溫知淳,以及……他腿邊牽着個大氣球的琪琪。
“我去,你怎麽把這小毛丫頭帶來了?你不是前天從家搬出來回蘭庭公寓了麽?”話音未落,琪琪直接咯咯笑着朝世東腿上撲了過來,振到腰,世東臉上的表情跟便秘了一樣。
“今天回家吃飯,我姐說把孩子帶來給你玩玩。”溫知淳說着進屋,關門。
“這是叫我玩孩子麽?明明是她玩我。”世東腿上纏着琪琪,就跟穿着了鐵鞋一樣艱難地朝沙發挪。
“誰讓她這麽喜歡你?也不知這眼神跟誰。按理說,老溫家的眼光從來沒這麽差。”溫知淳說着從廚房拎出碗筷,把保溫瓶裏還熱氣騰騰的湯倒出來,遞給世東。
“這眼光明明出類拔萃了好不好。你瞧瞧你姐夫那樣子。”世東回嘴,然後專心喝湯。溫家保姆的手藝一項是不錯的。
怕琪琪搗亂,溫知淳把她抱過來,往她懷裏塞了個橘子。“你知道青雅見過書桐了麽?”
“真的假的?”世東呲溜呲溜地喝湯,用筷子夾了一個紅棗,“你打電話問問呗。”
溫知淳靠在沙發上,不說話。
“說實話,沒見過像你這麽無情的。”世東放下筷子啃雞腿,“人青雅好歹之前也跟你那麽些年,現在說撤就撤。她有事沒事來我的俱樂部,不就是想見你。我作為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你倒好,成天到晚忙活,見不到人。”
“無情?”溫知淳也不生氣,“現在不是只有她一個。從我自己的角度講,我早先就有書桐了。心裏若是還對前任念念不忘,這不叫無情,叫多情。”
“行吧,你要避嫌。”世東咕咚咕咚喝完一碗,自己繼續倒湯,“我改明兒幫你問問。看她給宋書桐說過什麽——不過你自己怎麽不問宋書桐?”
“現在不是沒和好麽……”溫知淳捏捏眉心,“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畢竟經歷一場生死磨難,他必須事事謹慎,不光要考慮到自己,也需要考慮到對方,考慮到家人。
……
競賽第二單元,珠寶為尊。禮儀小姐呈上來的第一件作品是豹型鑽石手镯,白金,豹鼻是瑪瑙,豹眼是祖母綠。
孫然瞧着這件閃閃發亮的鑽石手镯就笑了。“怎麽把鄧愛琳發誓要買的手镯拿來了。”
“你确定?”錢嘯本以為應該是件歐洲老古董。
“确定,”孫然聳聳肩,躊躇滿志,“奢侈品牌子,美洲豹系列——虧得我一個大男生天天看這個——滿打滿算36萬。”
“美洲豹不是有很多系列麽?價格都不同。”書桐在旁邊說道,“我見過的大部分都是豹子頭,這個手镯連豹身都有,豹爪伸長,造型很別致。”
“那些不同造型的豹子我都琢磨過,不過的确當時準備重心不在當代珠寶上。”孫然說。
“溫莎公爵。”書桐突然想起,“英國的溫莎公爵退位後,送給辛普森夫人的手鏈,好像就是這個造型。”
溫莎公爵,愛德華八世,歷史上著名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國王,上世紀三十年代在位不到一年就讓位與其胞弟,迎娶已兩次婚嫁的辛普森夫人,并贈與對方大量珠寶。其中最為耀眼的當屬1933年鑽石和缟瑪瑙鑲嵌而成的白金獵豹手镯,舉世無雙。
這件獵豹手镯于幾年前以450萬英鎊的價格拍出,如此高昂的價格一是因為珠寶本身,二是因為其承載的佳話。
“不可能。原件是被匿名買主拍下的。節目組再有通天神力也不可能把那條鏈子找出來。”孫然立即否定。
“但是越看越像,會不會是仿品?”書桐提出一個揣測,“市面上仿品挺多的。”
“還是不太可能,有誰會把高仿堂而皇之拿出來。”
錢嘯考慮半天,最後拍板。“聽孫然的。”
于是寧大隊給出的最終結果是,36萬到40萬。
四個隊伍中還有一個給出的是相同的答案,定價30萬到35萬。而另外兩個隊伍,一個給出1000萬到1500萬,另一個則是100萬到200萬。
場上觀衆一片嘩然,議論紛紛。給出最高價的隊伍認為,這條手镯是當年溫莎公爵送給辛普森夫人的手镯高仿,做工精致,造型完美。
“的确是做工很精致。”評委席上頭發半百的珠寶鑒定老教授點頭,轉口說道,“不過很重要的一點你們弄錯了。這不是高仿,而是原件。估價3500萬至4000萬。”
“不會吧!!節目組這麽厲害?!”孫然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咱們省臺的确這兩年收視率總是全國第一。”錢嘯喟嘆一聲。
錯了,大家都錯了。上一次都還在六位數上飄——以為沒那麽大手筆呢,不曾想第二場比賽直接來了這麽個大頭。
“據說那個匿名賣家是中國的。”書桐現在才想起來,懊悔得很。
錢嘯搖了搖頭,“咱們眼看就是倒數第二了。”
孫然臉色暗淡了幾分。
幸而接下來的明代白玉金絲腰帶,以及從故宮借來的珊瑚珠福祿壽手串,都沒出太大差錯。錢嘯坐鎮,書桐幫着估價,最後參考孫然的堅定,最後總算是以排名第二的成績晉級總決賽。第四名被淘汰。
賽後,晉級的三組分別接受采訪。
一般這種情況下都是隊長發言,書桐站在一邊聽。卻沒想女主持人對她很感興趣,沒問幾個問題就将話筒伸向她。
“現在來采訪一下寧大代表隊裏唯一的女生——驚險進入晉級賽,會把這個消息同家人分享嗎?”
書桐一愣,随即點頭。“會。他們都等着我的消息。”她瞅了一眼黑乎乎的攝影機。姑媽可是一直在念佛,保佑她順利晉級呢。
“萬一沒有晉級呢?也會第一時間告訴家裏人嗎?”女主持人又問。
“會。”書桐繼續點頭,想到什麽,突然又一字一句加上幾句,“因為煩惱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不與人分擔,就等于放棄了一次機會,讓愛你的人足夠愛你。”
站在女主持背後,又被牛老師纏上的溫知淳,身形一滞。
書桐知道,他肯定是聽到了。
第一次,她悄悄裏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
第三場總決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之後,終于開始,以油畫為主題,就看書桐臨場發揮了。
然而禮儀小姐将畫卷拿上來的一剎那,書桐心裏就沉了沉——卷軸,壞了,不是油畫。
“不是說油畫麽?為什麽改成中國畫了?”錢嘯眉頭一皺,心裏一慌。
其他兩組選手也面露驚訝之色。男主持則絲毫不驚,慢條斯理地介紹畫上畫的是什麽,大屏幕上顯示出兩張圖的細節。觀衆席當即就爆發出了一陣哈哈大笑。
左邊一副圖,畫的是一個穿着道家服侍的男子站在山崖之巅,拿着拂塵擺出練功姿勢,右邊騰雲駕霧畫着一條仿佛被召喚出來的龍。右邊一幅圖,枯草石洞,猛虎露出一個頭,一男子穿着西洋人的衣服,甚至還是歐洲啓蒙時代伏爾泰的發型,拿着個叉子要正面迎戰老虎。
“我去——這是降龍十八掌麽?”孫然盯着左邊的話看了半天,又朝右邊看,“這哥們也在八達嶺動物園半路下車了?”
“你見過這種畫嗎?”錢嘯關心大局,連忙問書桐。
書桐臉色沉沉,搖了搖頭。不是油畫,不是現代畫作也就算了,如若是中國傳統水墨畫,那也還好說,就算不知道出處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可現在眼前這兩幅圖……跟鬧着玩是的。
“這兩幅畫都是一個人,按照第二幅圖中的歐式服裝看,應該不早于1700年。”書桐緊盯着那幅打虎圖。
“第一幅圖裏,龍在下面,龍低于人——就算是大官大戶也不敢這麽畫,所以應該是皇帝?”錢嘯緊跟着提出一個揣測。
“宮廷畫,有歐式服裝,那肯定當時宮裏有洋人。”書桐眼睛一亮,“洋人畫師,郎世寧!”
“郎世寧?”孫然不太清楚。
“對,意大利傳教士郎世寧,1715年來中國傳教,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參與圓明園設計。郎世寧繪制的雍正十二月圓明園行樂圖十二塊,好幾年前拍出了1.44億人民幣的高——等等,我知道這個是什麽了!”書桐興奮得眼睛發光,“雍正行樂圖!”
“你确定?”孫然狐疑,“這圖不是現代人随便畫來玩的吧?”
“确定确定。”書桐跟小雞啄米一樣點頭,“肯定是雍正行樂圖裏還沒曝光的部分!”
“太玄了,皇帝會讓人畫這種cosplay的畫麽?”孫然依舊覺得不可能。
“聽書桐的。”錢嘯考慮片刻,表情很嚴肅,“估價?”
“兩幅圖加起來,1000萬到1200萬。”話音剛落,主持人宣布時間結束。
在場三個組,一個組認為是現代人畫作,估價50萬到60萬,一個則也認為是出自雍正年間,定價1500萬到2000萬。
專家組最後給出答案,1000萬到1200萬,與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