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沒臉沒皮

然而,姜南卻搖頭拒絕,這讓孟湘蹙起了眉。

怕她誤會,姜南便一五一十解釋道:“你的舞只有你跳的時候才會有感情,才會有這般動人心弦的感覺,我若是學了,只能學個空殼而已。”

他清隽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朗目中藏着星子,“所以,孟湘你是特別的,你的舞蹈裏有你獨特的情感,那是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也無法真正學到手的。”

即便被誇獎多了,孟湘的臉上還是浮起一朵小小的紅暈,卻努力保持着神色的鎮定,“可是……我的舞蹈與他們不太一樣。”

“這既是你的長處,也是你的短處。”姜南擡手拂了一把袖子,“世間的舞技過于追求曼妙反而落了俗套,你的舞技雖然不同于他人,卻并不粗糙,反而很有新意,可是對于有些人來說就有些太過了,過猶不及,你不妨兩相結合。”

這話是說進了孟湘的心裏,她笑眯眯地朝姜南施了一禮,“麻煩先生了。”

姜南一愣,兩手揉搓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能給我這個可以留名青史的機會,我倒是求之不得。”

“還可以留名青史?”

“誰知道……反正,依着現在太子的樣子,舉國尚舞也并非沒有可能。”

天一日比一日熱,白花花的太陽就像是美人臉上的香腮粉,能讓整個書院的男人都融化了去。

孟湘要去天一閣看看有沒有關于舞蹈的書籍,一路上但見樹蔭下、涼亭裏有不少掀起衣擺的青衫學子,甚至還有人光着膀子藏在樹叢裏,拿着書朗聲讀着。

這些學子白花花的皮肉比天上的日頭還要晃人眼睛,孟湘不動聲色地偷偷打量,猗蘭書院中教導“君子六藝”,這可并非都是伏案才能學的,其中的射、禦訓練更是嚴格,所以這裏的學子皆是文武雙全、腹肌公狗腰之輩……

孟湘将自己的胡思亂想重新揪回到正軌上,天一閣看管的人正滿頭大汗地蹲在屋檐的陰涼處猛扇蒲扇,她朝他微微點頭示意,跨進了門檻。

手指劃過幹燥溫熱的書頁,孟湘剛路過一個書架,突然感覺有些奇怪。

“噗——”

孟湘猛地看去,南金棠正雙手趴在一層空的書架上,下巴抵在胳膊上朝她咧嘴一笑,“你居然現在才發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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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湘無力地垂下手,“你又要做什麽?”

南金棠在自己的胳膊上左蹭蹭,右蹭蹭,“我都說過了,我對你很感興趣。”

他凝視着眼前的一本書,就像是凝視着他的情人,柔聲道:“可是,我這次是來向你讨好的。”

“我只覺得你越來越讓我厭煩了。”孟湘毫不客氣。

南金棠捧着臉,轉過頭來,他難耐地舔了舔唇,“你可真殘忍……我可是幫了你的侄子啊。”

孟湘蹙眉,“你什麽意思?你做了什麽?”

“以後你可以放心了,你的侄子們不會再被白所安他們針對了。”

孟湘抽了一下嘴角,“說的就好像你不是白黨的人似的。”

“哎?”南金棠的頭一下子從書架那頭伸了過來,孟湘往後仰了仰,鄙視地瞪着他,他卻一點都不覺得這個眼神是給自己的,仍舊帶着一臉甜膩膩的笑,“我可真不是喲。”

孟湘目露懷疑,卻莞爾一笑,“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南金棠立刻打蛇随棒上,腆着臉道:“那你不好好感謝感謝我?我要的不多,你只需老老實實告訴我一個答案就成。”

“這樣啊。”孟湘嘴角上翹,奉上一個溫柔的笑容,而後按着他的腦門,将他狠狠地從書架中按了回去。

“啊,嗯……輕……輕點兒,嘶——”

他卻叫得淫~蕩無比,将衆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喂!”孟湘捏着拳頭朝他示意。

南金棠倚着背後的書架,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地遞給了她一個風騷的媚眼,孟湘立刻捂着嘴作嘔狀。

“你這是犯了什麽毛病?”突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孟湘擡頭看了一眼,眼睛頓時瞪大,雙手捂着嘴就蹲了下去。來的人居然是她曾經見過的人,正是那位追求王雲夢而不得的範棟,

孟湘躲在書架後,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直恨自己怎麽就忘記了這一茬,要是一不小心被他認了出來,她自己倒是無所謂,若是連累到孟扶蘇和孟子期沒有辦法在這間書院再待下去可怎麽辦?

“哦,原來是你啊,聽說你癡情的女人不理會你,所以你就一直偷偷趴在被子裏哭,是不是真的啊,居然能一連哭這麽多天?”南金棠言語如刀,狠狠地捅進了範棟的心裏。

範棟眼角發紅,惡狠狠地瞪着他,活像要把他剝了皮吃掉一樣。

南金棠咂了咂嘴,走向了孟湘正躲着的那個書架,還使勁兒用手拍了拍。

“管我的事情之前,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吧。”

“我會有什麽事情?”南金棠反身靠在了書架上,伸手撩了撩頭發,一臉的不正經。

範棟陰沉着臉,冷笑了兩聲,毫不客氣道:“你的事情可多了去了,我可是看到了,在猗蘭村你和一位小娘子……”

南金棠滿臉的不在乎,“這不是很正常嘛。”

“正不正常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娘子我也看見她和你們的王在一起。”範棟斜着眼睨他,語調微嘲,他所說的王并不是指有封號的景清華,而是指白黨的領袖白所安。

南金棠卻撇了撇嘴,不在意地揮着手,“你去告訴他吧,還真就以為眼見即是真了嗎?呵呵……”

然而,他背在身後的手卻死死地捏住了書架。

兩人互相嘲諷了幾句,又放了些狠話,範棟到底比他臉皮薄,直接甩袖離開了。

南金棠喘了口粗氣,雙臂搭在書架上,仰着頭瞪着高高的房梁,突然道:“如果我把秘密告訴你的話,你也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好不好?”

說完之後久久不見孟湘回應,南金棠揉了揉幾乎笑僵的臉頰,聲音無力——

“你居然對秘密不感興趣,難道只有我好奇嗎?你就告訴我呗……說實話,你到底是不是……嘿嘿……”南金棠捂着臉笑着回頭,然而,身後沒有一個人影。

“咦?哥哥?孟兄?”南金棠繞着書架轉了幾圈都沒有找到孟湘。

“我跟你說,以後遇見這些奇奇怪怪的人要趕快跑。”孟子期拉着孟湘左拐右拐,嘴裏還不停叨叨。

孟湘用手指對着他的後腦勺戳戳戳,孟子期回過頭,一臉無奈。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過你這種性子可是會吃虧的,好在有我在!”孟子期挺了挺胸膛,“我看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好了,我罩着你。”

“來了才不過幾日,你倒是很快就混熟了嘛。”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哼。”

瞧着孟湘那副小驕傲的模樣,孟湘笑着劃了劃他的鼻子,故意拆他的臺,“可我怎麽聽說你最近一直在被人欺負,還偷偷哭呢!”

“胡說!”他脖子一梗,生機勃勃地瞪大了眼睛,“一定是那個男人故意誣陷我,我就說……”

“不是他喲。”

“那就是孟扶蘇了?我就說他最近怎麽就不來欺負我了,呵呵,娘,我跟你說啊……”他拉了拉孟湘的袖子,手掌擋在嘴前,用告狀專用姿勢道:“孟扶蘇最近可學壞了。”

孟湘驚訝的一仰頭,差點忍不住笑,便強忍着點了點頭,“嗯嗯,咳,你繼續說。”

“他現在簡直就跟故意給我們使壞的那些什麽白的人一樣,假惺惺,滿嘴聽不到一句真話,竟偷偷跟他們躲在一邊說話,不知道在策劃什麽。”

孟子期整張臉皺成了一顆酸梅,低着頭自顧自地絮叨着,恨不得他娘氣惱了他哥,只将注意力放在他一個人身上。

“哦——這樣啊,那扶蘇也太過分了。”孟湘一邊響應着他,一邊看向他身後的孟扶蘇,偷偷眨了眨眼睛。

聽到孟湘信了他的話,孟子期就越發高興了,嘚啵嘚地什麽都往外禿嚕——

“……他們還說等猗蘭書院這個月允許下山的時候,就帶我們去挂紅燈籠的寮子裏見識見識,我說……”

孟子期再一擡頭,就見孟湘抱着胸,笑着看向他,可這明明溫柔的笑卻莫名讓他哆嗦了一下。

這一個激靈讓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什麽蠢事。

“不是啊!娘,你聽我解釋!”孟子期慌裏慌張地擺着手。

“解釋什麽?難道你說的不是真的?”

在娘面前不想撒謊的他耷拉下腦袋,慢聲慢氣嘀咕了一句:“是真的。”

“哦?那你和孟扶蘇都會去?”

“是……”

“你這個蠢貨。”趴在暗處的孟扶蘇氣得咬牙跳了出來,朝孟子期的後腦勺扇一巴掌,然而,身體的下意識反應讓孟子期還沒有明白過了是怎麽一回事兒就矮身躲過了攻擊。

“你做什麽啊!”孟子期皺着眉朝他小吼了一聲。

孟扶蘇擡起手,又放下,又擡起了手指着他,恨恨道:“你給我等着。”

等他回過臉來,則用那雙暗夜一般黑漆漆的雙眸認真地凝視着孟湘,聲音柔得滴水,“娘,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從未見過這兩個孩子這般局促,就好像他們現在正面對着人生最大困境一般,孟湘心裏一樂,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反而兩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冷淡地看向孟扶蘇。

“你說,我聽着。”

然而,這話聽到孟扶蘇的耳中,卻讓他的心都皺巴巴地揪成了一團,出了一手的汗。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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